第10章

  她表情尷尬,有點腳趾摳地。


  “你找我什麼事?”時陸床鋪是凌亂的,明顯剛從上面爬起來,他坐在床邊,從櫃子上隨手拿來瓶水擰開仰頭灌了幾口。


  千螢悻悻把手裡東西放在他床頭櫃上,討好道:“我給你帶了兩瓶青梅釀,謝謝你今晚背我回家。”


  “嗯。”時陸視線隨意一瞥,閉眼揉揉太陽穴,眉心不自覺往裡簇攏。


  他下逐客令,“心意收到了,沒事你就走吧。”


  “噢。”千螢乖乖應,試探指了下門口。“那我回去了?”


  時陸想起什麼,抬頭:“你腳沒事吧?”


  說完,就看到千螢兩隻腳動作自如地轉身,正準備邁步離開。


  “.........”


  空氣安靜了一瞬,千螢身形停在原地,試探轉頭答:“好像沒事了?”


  .........


  千螢從時陸房間裡出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放在以往,他恐怕早就對她擺起一張臭臉,話裡話外都昭顯著壞脾氣。


  雖然他今天也沒什麼好臉色,但太冷淡了,似乎多說一個字都顯得吃力,態度在無形中想要她快點離開。


  千螢回去後坐在房間擰著眉思索,越想越有問題。


  她腦中乍然一閃,劃過她在床頭櫃上放下青梅釀的片段,她當時沒仔細看,現在仔細一回想,那裡好像零零散散敞開了幾個白色袋子,裡頭裝著的是...藥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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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種線索瞬間串聯起來。


  開門時無精打採的神情,說話聲微啞的喉嚨,還有,她看了眼牆上鍾表,現在才晚上八點鍾。


  千螢折返回去再度去敲時陸房門,這次幹脆沒有人應聲了,她急急忙忙跑下樓,趕緊叫千正民帶鑰匙上來。


  兩人打開時陸門時裡面的人已經是半昏迷狀態,時陸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伸手過去在他額上一摸,滾燙一片。


  量體溫、打冷水、找藥,折騰大半天,床上的人才迷迷糊糊醒來,半夢半醒間睜眼,有氣無力。


  “你們怎麼在這?”


  “我們再不來你都要燒暈過去了。”千螢有點兇巴巴。


  “三十八度七,你是想這樣燒到明天嗎?!”


  “我吃藥了。”時陸這時候還不忘發脾氣,不耐煩皺著臉。


  “吃藥就能立刻好嗎?”千螢把他額頭那塊已經焐熱的毛巾換下來,重新浸成冷水,覆上去。


  “這樣有沒有舒服點。”


  “嗯...”時陸不甘不願承認,在千螢軟下來的口吻裡,脆弱也不自覺從身體裡漫上來。


  “頭痛。”他偏了偏臉,聲音瓮瓮陷在枕頭中。


  “要不要吃點上次的藥?”千螢抬起臉心疼問,卻見千正民朝她輕輕搖了搖腦袋。


  “那是特效止痛藥。”


  “不能經常吃。”


  “那怎麼辦...”千螢茫然地看著時陸因為痛苦而死死蹙在一起的眉心,他整張臉都慘白失去血色,額角有細細汗意冒出來。


  “我去打電話問問。”千正民站在原地片刻,下定決心說,也不顧現在是大晚上去打擾人家。


  “不用了。”時陸叫住他,眼中神情痛苦卻鎮定。


  “忍忍就過去了。”


  時陸房間空調關了,那個冷風會吹得他頭更痛。兩扇窗戶打開著,房門也大開,夜風自然流動進來,反而比先前更加舒適。


  蓋著被子捂了一會,他又叫著熱,睡得一點都不安穩,千螢找了自己的小風扇過來,拿在手裡給他吹著。


  “這樣好點沒?”她輕聲關心,拿毛巾給他擦去額上冒出的細汗。


  房間溫度適宜,她穿著短袖短褲根本感覺不到熱,男生在這樣溫度裡卻冒出了滿頭大汗。


  不知道是熱得還是痛得。


  “難受。”他閉著眼,嘴裡無意識的抱怨像是撒嬌。


  “我頭疼。”


  千螢感覺自己心都擰成一團了,她趴在床邊望著時陸痛苦的臉,在心裡偷偷發誓再也不去看螢火蟲了。


  要是她沒有崴腳該有多好。


  如果當時堅持自己走回來。


  千螢眼睛紅紅,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意


  她不想再看到時陸生病了。


  “鹿鹿,你要不要喝點水?”千螢強打著精神站起來,拿過床頭櫃上裝著淡糖水的杯子,小心把他從床上扶起。


  時陸靠在她腿上,千螢一邊給他吹著風一邊給他喂水。


  男生眉眼輕微舒展,輕閉著,慢慢的仿佛睡熟了。


  夜風從未關攏的窗戶吹進來,千螢攏緊他身上被子,再度拭去他額頭薄汗。


  黑夜靜謐,暖黃色燈光籠罩在兩人之間,畫面祥和無聲。


  千正民收回剛剛準備推門的手,輕手輕腳下樓。


  夢裡,時陸抓緊了手中一點布料,無意識喃喃。


  “頭好疼...”他下一句,卻是本能叫著一個人的名字,低低的、難受地撒嬌。


  “阿千...”


  ▍作者有話說:


  時陸的病類似於偏頭痛,現實中大多病因不明確無法根治。


  今天是生病的鹿嬌嬌(X


第11章


  時陸一叫她,千螢就從瞌睡中醒來了,她給他扇著風,小聲在床邊詢問。


  “還痛嗎?”


  已經是半夜,時陸不安穩地睡過幾小時,此時被一陣陣劇烈頭痛鬧醒,徹底睡不著。


  黎明時分未至,窗外還是一片深黑。


  房間的燈仍舊不知疲倦地亮著,整個黑夜萬籟俱寂,隻剩這一盞昏黃包圍。


  千螢對上時陸清明的眸子,睡意也完全消散了。


  “哪裡難受?”她捂捂他的額頭,男生溫度倒是不燙了,隻是神情依舊痛楚。


  “腦袋...難受。”時陸說話聲都斷斷續續,輕顫的語氣被痛得變了形。他死死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窩撂下一片陰影。


  千螢束手無策,隻能用手指輕輕摁著他的頭,一處一處小心觸碰。


  “是這裡嗎?還是這裡...”


  她指腹移到了他太陽穴位置,剛剛按壓下去,時陸擱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抬起來攥住她手腕。


  千螢動作立刻停住,不敢再動。


  “怎麼了...我弄疼你了嗎?”她慌張問,時陸攥緊她的手微微松開,眉頭舒展開來。


  “沒有。”男生啞聲道。


  “阿千,幫我按一下。”


  時陸一開始是睡在枕頭上,後面慢慢按著按著,他頭不知覺靠到了她大腿旁,再後來,似乎是尋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他躺在千螢腿上,睡得毫無負擔。


  女生柔軟的指腹一下下按著他的頭,疼痛被舒緩片刻,先前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似乎在外界和心理作用下變弱,退燒藥的效力殘餘,昏昏沉沉睡意又湧了上來,時陸意識始終陷在混亂夢境和現實之間。


  他聽到深夜安靜、耳邊隱約傳來的呼呼風扇聲,聽到女生偶爾挪動身子發出的細碎響動,聽到遠處一聲清脆鳥叫。


  覆在眼前的暖黃燈光慢慢被一抹自然光亮取代,他聞到了晨間特有的清新。


  唯一不變的,是始終放在他太陽穴兩側的手,不知疲倦般持續地輕揉著。


  他在這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和呵護中,漸漸徹底睡去。


  千螢聽著時陸綿長沉穩的呼吸,提了一晚上的心終於開始落下。


  她凝視著男生的睡顏,難得的安然恬靜,沒有再因為深陷痛苦而神情難受。


  一晚上沒睡的疲憊後知後覺從身體湧上來,千螢試探緩慢停下收回手,見男生沒有反應後才徹底松下那口氣。


  她揉著自己發酸僵硬的手臂,小心翼翼把時陸從她腿上移開。


  千螢站起來舒展拉伸了下身子,輕手輕腳關上房間裡的燈,在晨光微熹中,半閉著眼睛摸到自己房間,一頭扎進床上直接陷入昏睡。


  意識消失前一刻,她迷迷糊糊想著,幸好她之前經常幫爸爸按頭,果然技多不壓身...


  時陸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傍晚,醒來時窗外已經昏黃,餘暉滿天。


  腦袋裡還有殘餘的悶痛,淺淺的、一下下敲擊著太陽穴。


  隻是這種等級的痛感在他這裡不值一提,比起昨晚最嚴重的那幾個小時甚至算得上舒緩。


  他洗漱完,推開房門。


  先前在洗臉時關於昨夜的記憶就全部湧進來了,現在回想起來那些疼痛到昏迷的時刻隻像是一場夢,唯有女生始終陪伴在他身側的那雙手清晰在目。


  時陸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他隻想快點下去,見一見千螢。


  悶在房間一天,久不見自然空氣,出來剛好太陽下山,紅霞散落在天邊,晚間清風微涼。


  周遭是山間獨有的寧靜。


  目光所及處,青色山巒靜謐又遼闊,遠處屋舍上一抹炊煙嫋嫋升起,在夕陽中,讓人回歸原始的安寧。


  時陸感覺自己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個世界,昨晚到今天封閉幽暗的房間,此時此刻外面的風景。


  在踏出門的這一瞬間,他渾身的陰霾仿佛被一掃而空。


  腳步輕快下樓,底下客廳空無一人,千正民也不在,整棟房子過於安靜。


  時陸有些奇怪,走到外邊廚房,終於聽見一絲響動,柴火嗶剝的聲音。


  他從門口望進去,看到千螢坐在小板凳上守著面前爐子的背影。


  他疑惑問:“你在做什麼?”


  千螢轉頭,看到他下樓來,手裡的蒲扇對著火爐扇了扇,不假思索,“給你燉湯補身子啊。”


  “.........”時陸當場噎住,說不出話來。


  “你身體太弱了,我和爸爸特意去給你抓了一隻老母雞,用砂鍋和松茸藥材一起燉的,我盯著小火熬了兩小時,你待會多喝幾碗補補。”


  “...不用了!”時陸惱羞成怒,憤然拒絕。


  他話語脫口而出:“我身體沒這麼弱!”


  “诶......?”千螢聽完反應了三秒,腦子慢半拍轉過來。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困惑皺眉拉長語氣,“不...弱嗎?”


  沒等他開口,千螢已經自問自答。


  “可是你這個月已經病倒兩次了,每次一稍微體力透支就不行,我好怕下次讓你多走幾步路就暈倒地上喔。”


  “............”時陸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被她氣得太陽穴突突跳著,腦子發暈。


  他也顧不上和她解釋那不是體力透支而是受了熱。


  此刻的時陸已經完全沒有幾分鍾前想起千螢時的那種莫名心情,他呼吸停滯三秒,面無表情盯著她,一字一頓鐵骨錚錚。


  “這個湯,我是一口都不會喝的。”


  餐桌上,松茸雞湯一上桌揭開蓋,熱氣騰騰的鮮香就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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