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桑黛眼角輕抽,掙開那侍女的手,“你剛才喊我什麼?”


“夫人啊。”侍女眨了眨眼,茫然說:“您住的是尊主的主殿,主殿隻有尊主和尊主夫人可以住的。”


說到這裡她指了指桑黛手腕的紗帶,“夫人,那是尊主的縛綾,歷屆妖王會用修為凝結心頭血親手織成,在合藉大典的時候送給自己的妻子,縛綾是天級的防御武器,也是滋養經脈的好東西,在妖後滴血認主後,會成為妖後的本命武器之一。”


桑黛看了眼手腕上纏的紗帶,那根紗帶通體銀白色,其中又夾雜了一些藍色花紋,湊近看是繡上去的。


而那根紗帶在她的眼前,仿佛有靈性一般縮小,變成一根……手繩,掛在她的腕間。


像是個首飾。


滋養經脈。


她靜下心,確實感覺到一股溫暖陌生的靈力正順著那根縛綾往自己的經脈中湧去,所過之處平息了一切疼痛。


桑黛:“……”


她以為是宿玄有錢燒的,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連包扎的繃帶都用上好的蠶絲。


桑黛麻木問:“他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侍女跪地叩首,恭敬且激動地回:“回夫人,因為愛啊!”


桑黛:“……?”


推門進來的宿玄:“……”


第3章 妖界(三)


桑黛聽到動靜抬頭看去,剛好和宿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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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目相對,盡是沉默。


那個侍女脊背一涼,頓覺一股冷意,心跳驟然間加快,慢吞吞回眸去看,瞧見自家尊主一雙琉璃色的眸子。


老實說,尊主長的實在好看,那雙眼睛眸色淺淡,配上他銀白色的頭發,整個人晶瑩剔透像是在發光一樣。


但也確實嚇人。


不,嚇妖。


“尊……尊主!”


她磕磕絆絆轉過身,朝宿玄重重磕了個頭,腦門和地磚相碰的聲音響亮,讓屋內剩餘的一人一妖都陷入緘默。


桑黛的目光在宿玄的面上停留,某隻狐狸察覺到她的目光,與她對視,雙目相對,桑黛聽到熟悉的聲音。


【黛黛聽到了嗎,她知道縛綾是什麼意思了?這婢女怎麼這麼多話,黛黛現在很討厭我,一定不會收下縛綾的。】


尾音低沉,莫名讓她聽出了些委屈。


桑黛:“……”


她默默看了眼手上纏繞的縛綾。


尊主和尊主夫人都不說話,那侍女嚇得抖若篩糠,跪在那裡哆哆嗦嗦。


而自家尊主的氣壓越來越低沉,隱隱泄露的威壓昭示著他在生氣,她更加恐慌,知曉宿玄的恐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惹得尊主不快,但尊主隻要生氣,她就別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侍女急忙磕頭:“尊主,奴婢多嘴,請尊主饒命!”


宿玄冷聲:“十三——”


侍女聽到這個名字,渾身癱軟無力。


桑黛急忙阻止:“宿玄。”


她隻輕輕喊了一句,宿玄未說完的話就被自己斷了。


冷淡的眼睛看過來。


桑黛知道十三是誰,是宿玄手下的隱衛,修為很高,日常幫他處理一些宿玄不願動手的事情,類似殺人這種事。


她撐著床欄站起來,對跪著的侍女說:“你起來吧,他不會殺你。”


宿玄冷嗤:“你怎麼知道本尊不會殺她,若本尊就是偏要殺她呢?”


侍女嚇哭了,低聲啜泣著,完全不懂尊主和尊主夫人吵架為什麼要殺她?


桑黛忽然覺得宿玄有些幼稚,她無奈道:“那你怎麼樣才能不殺她?”


因為身上還有傷,她的臉色太過蒼白,宿玄看在眼裡,掩在袖中的手一緊,喉結滾動幾下,忽然低聲開口。


“滾出去。”


桑黛點點頭,自顧自往外走:“行,我走。”


腦海裡傳來宿玄拔高的聲音:【黛黛,別動!】


與此同時,宿玄淡聲開口:“本尊沒有說你,你一介俘虜,妖界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接著他垂眼看了眼跪地的侍女。


接收到尊主的威脅,她急忙爬起身:“奴婢告退!”


仿佛身後有隻猛虎追著她一樣,那個侍女跑的很快,眨眼間就離開了妖殿,還順帶將門給關上了。


屋內隻有宿玄和桑黛。


他們的身高差距太大,宿玄比她高上一頭還多,兩人十幾年沒見過面,宿玄似乎比她印象中更高了些。


桑黛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可話還沒問完,桑黛站不住,雙腿疲軟無力,膝蓋一軟就要往下墜。


她如今使不出靈力,摔下去就是實打實的摔了,桑黛也不怕疼,大不了就重新爬起來。


眼前黑影一閃而過,清冽的香氣撲鼻而來,腰身被人攬住,她的臉貼著他身前的金色花紋,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心跳。


“宿玄?”


“閉嘴。”


桑黛果斷閉嘴。


膝彎被穿過,她被打橫抱起,宿玄抱著她像是抱一隻小貓,輕松且毫不費力。


他的發絲垂下一縷,剛好掃在了桑黛的臉頰上,光滑柔軟,帶著宿玄獨有氣息。


桑黛聽到宿玄的心跳聲,很快很快。


但這時候卻沒聽到之前出現在腦海裡的聲音。


難道真的是她幻聽了。


她被放在床上,宿玄在她身前蹲下,自顧自託起了她的腳踝。


桑黛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一向冷靜的人也難以控制情緒。


“宿玄!”


情急之下,她按住他的手。


女子纖細白嫩的手按在男子寬大有力的手背上,桑黛能感受到掌心下,宿玄手背上的青筋在橫跳。


他抬眼看過來,這個高度剛好與她對視。


兩人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她可以數清楚宿玄的睫毛,看到他瞳仁中似泛著流光的花紋。


他沒有說話,沉默地看著她,眼中毫無波瀾,唇角緊抿,像是在生氣。


可桑黛滿腦子都是他的聲音。


【黛黛摸我了,黛黛摸我了!】


【黛黛的手好軟,好白,好想親!】


【縛綾好好看,本尊親手做的,本想新婚夜贈予她,沒想到提前送了出去!】


【怎麼辦,想握黛黛的手,好想牽手好想牽手。】


【偷偷牽一下可以嗎,黛黛不會發現的,我就偷偷牽一下。】


桑黛:“……”


宿玄動了動,垂下眼,另一隻手想要去拉開桑黛搭在他手背上的手,要不是桑黛聽見了那些話,或許還真的以為他是想打掉她觸碰他的手。


在宿玄碰到她的前一刻,桑黛眼疾手快收回了手。


宿玄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又抬眼看了過來,與桑黛對視。


【我還沒牽到手呢!!!】


好了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暴躁了。


桑黛眼角抽了抽,腦海裡那個荒謬的想法也落了地。


不是傳音,也不是她幻聽。


她或許可以聽到宿玄的心聲。


桑黛緊緊盯著宿玄的眼睛,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很漂亮,當處於攻擊狀態的時候顏色會加深,瞳仁也會擴散,但宿玄很少會有那種時候,這四界能讓他出手的人不過了了,桑黛就是那其中一個,也是跟他打架最多的一個。


她完全沒注意自己的舉動是否合理,隻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能聽到宿玄的心聲。


宿玄被她盯的心跳越來越快,喉結拼命滾動,渾身的血液好像在沸騰。


【黛黛,黛黛看我幹什麼……好近,黛黛睫毛好長……好想親。】


桑黛:“……宿玄,你在想什麼?”


宿玄回過神,瞳仁微縮。


不過他很快切換狀態,冷聲道:“本尊在想什麼關你什麼事,不過一介俘虜。”


實際上:【黛黛怎麼這麼問,她在關心我?】


想到這裡,某隻狐狸耳根一紅,別過頭不再看她:【黛黛&%¥&*】


後面是咝咝啦啦的聲音,桑黛逐漸聽不清了。


她皺了皺眉,朝宿玄湊近了些。


他看了她一眼。


【黛黛怎麼湊這麼近?剛出去打了架,衣服上有沾血嗎,她會嚇到嗎?】


【不行不行得去沐浴,黛黛會嫌棄&*%#%】


他又別過頭,利落握住桑黛的腳踝替她脫下鞋,省的她待會兒還要彎腰自己脫,隨後站起身。


後面的話桑黛又聽不清了。


宿玄站起身,看著坐著榻上的桑黛,兇狠威脅:“你別多想,縛綾隻是為了看管你,如果你敢有別的動作,它會殺了你。”


桑黛摸了摸手腕的縛綾,它頗有靈性蹭了蹭她,還在蘊養她的經脈,完全不像有一點殺意的樣子。


瞬間被打臉的宿玄:“……”


對上桑黛似含笑意的眼,他越發別扭,丟下一句:“一會兒會有人來送藥,記得喝。”


他轉身就要走,桑黛扯住他的衣袖,被她拽住的時候宿玄明顯一愣。


桑黛仰起頭問:“宿玄,你要給我喝什麼藥?”


她抬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看他,眸光沉靜如潭水,記憶中的桑黛自長大後就沒這麼看過他。


宿玄的睫毛輕眨,垂在一旁的手似乎抬了抬,又被他飛快收回去,隻是簡單的動作也被桑黛捕捉到了,他方才似乎是想摸她的頭。


但某隻妖的嘴巴很硬:“你是本尊捉回來的俘虜,本尊當然是要留著你的命慢慢殺,桑大小姐不知道我們妖域有善毒的妖修嗎,化神境修士剛好拿去給他煉毒。”


桑黛隻是看著他的眼睛。


果然。


【當然是救你命的藥啊!還好神醫谷那群人識趣,否則還趕不回來這麼早,黛黛的臉色又白了些,該死的劍宗狗雜種,還有寂蒼那個混帳,若不是他與仙界開戰,黛黛怎麼會出戰傷成這樣……】


寂蒼是魔界之主,與身為妖王的宿玄一貫不對付。


後面都是些罵人的話了,桑黛麻木地聽著宿玄用那一張堪比謫仙的臉怒罵劍宗。


認識這麼多年了,他這麼會罵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桑黛默默收回手,自覺躺下為自己蓋上被子,“好,記得往毒藥裡面加點糖,我怕苦。”


宿玄神色一僵,薄唇微抿:“大小姐還以為是來享福呢,本尊自然會讓他多加幾株苦草,剛好苦死你,串起來放風箏。”


妖王殺了人後總喜歡把人掛在風箏上放著玩,實在是惡趣味。


桑黛有些困了,點點頭懶洋洋說:“嗯,那記得畫的漂亮點,我喜歡藍色。”


宿玄愣了愣,不可置信看了眼躺平的桑黛。


她很乖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給自己蓋上了被子,絲毫沒有身處敵營的緊張感,仿佛在自家一樣闲散。


以前他們見面必定打架,她看他的眼神總是冷漠無情的,仿佛宿玄的存在對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


可現在她安安靜靜與他共處一室,躺在他的榻上,蓋著他的被子,穿的用的都是他準備的。


桑黛很累,重傷未好,剛才醒來也消耗了太多精力,呼吸逐漸平穩,完全不管宿玄是不是還在屋內,直接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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