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楹死後,宿修留了個心眼,擔心以後宿玄逃出來報復,於是取出流楹的神魂禁錮在王宮禁地,而屍身則交給了宿承風,被宿承風藏在另一個地方。
這也是為了徹底拿捏宿玄,就算宿玄找到了屍身,他們也可以捏碎流楹的魂魄,讓她再也無法入輪回。
這些年宿玄顧忌這些,絕對不敢輕易動手。
禁地之中,方從地穴中跑出去的皇子咬破指尖打開禁制。
推開門,屬於九尾狐族的神魂之力撲面而來。
金黃色的禁制遍布整個宮殿,流轉的經紋鎮壓著懸浮在空中的一方琉璃冰盒,盒中隱約可見光亮。
那皇子神色一松,剛要松口氣去取那冰盒——
縛綾從他的身後襲來,先他一步卷住冰盒拽向後方。
他驚恐回眸,卻也都晚了。
藍衣劍修的衣服上沾滿了鮮血,發髻上隻簪著根簪子。
但他認得出來,那是九缳簪。
她的身份一目了然。
桑黛抱住冰盒,神色冷淡,問:“宿修在哪裡?”
“你——桑黛!怎麼可能!”
不過一刻鍾功夫,她怎麼就殺到這裡了?!
知雨劍出鞘,徑直穿透那皇子的肩膀,將他釘在了牆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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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嬌慣養大的皇子哪裡吃過這種苦頭,痛苦嘶嚎。
鮮血順著劍身一滴滴往下落,濺在地面蕩出一朵朵血花。
劍修冷聲問:“我再問一次,宿修在哪裡?”
半刻鍾後,石門再次被敲響。
離門口最近的人前去開門。
宿修唇角的笑意掛起。
拿到流楹的神魂,宿玄就動不了。
當石門完全打開後,滿室寂靜。
主座上的宿修連椅子都坐不住了,從石椅之上滑落。
門外的劍修一手抱著冰盒,身後的縛綾拖拽著一個血淋淋的人。
劍修渾身是血,但身上卻沒有傷口,那些鮮血都是別人的。
生了副謫仙貌,此刻卻宛若修羅。
她走進來,關上了石門。
桑黛俯身,將冰盒小心放置在一旁的石桌上,拍了拍一旁的縛綾。
“照顧好這冰盒。”
長芒領命,縛綾變寬,將整個冰盒包裹起來。
劍修抽出腰間的劍,道:“在下桑黛,來替宿玄殺個人。”
長劍出鞘,直指最高處坐著的人。
***
宿玄是在一個時辰後再次接到桑黛的傳信。
劍修那邊很安靜,她的聲音依舊清冷淡漠。
“宿玄,你還好嗎?”
小狐狸垂眸,道:“還好,你呢?”
桑黛回應:“很順利,王宮的防線不難。”
足足上百元嬰境,數不清的金丹,在桑黛這裡隻有一句不難。
宿玄輕笑,眸光溫柔:“嗯,黛黛最厲害了。”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宿玄隔絕了雨聲,耐心等著她回應。
過了一會兒,劍修似乎組織好語言了,輕聲道:“宿玄,我找到了令堂的神魂。”
這下沉默的人成了小狐狸。
桑黛輕呼了口氣,道:“宿玄,你可以放心去做想做的事情了,不用再顧忌別的。”
宿玄垂眼,雨滴落在地面上,一圈圈的水紋散開,似乎暈花了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許久,忽然道:“好。”
桑黛抱緊了懷裡的冰盒,唇角也浮現了笑意。
“宿玄,去吧,去做最後一件事,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宿玄捂住眼睛,鼻頭微微酸澀:“……嗯。”
她已經累了,接下來便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困擾了宿玄百年的心結,他要在今日解開它。
“宿玄,我等你三個時辰,若你不回來,我便去找你。”
“……好,黛黛。”
玉牌再次被掛斷。
小狐狸沉默陷進無盡的黑暗,任由黑夜吞噬他,夜幕中已經打起了雷,雷聲嗡鳴,震耳欲聾。
他回身看向身後的人。
那幾乎看不出來是個人。
關節都被敲碎了,血肉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碾壓,成了一灘爛泥。
宿玄不喜歡血腥,從小就不喜歡,殺人手起刀落,這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動手。
這種事情桑黛做不來,她殺人從不折辱,但宿玄不一樣,所以隻能他來。
宿玄道:“我六歲那年,母妃得寵,你恨她搶了你母後的榮光,因此派人綁了我母妃,活生生敲碎了她七根骨頭,將她丟在深井中整整十日,是嗎?”
“我八歲那年,母妃懷孕,雪夜回來路途中被人打下山坡,小產導致此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是你,對嗎?”
宿承風說不出話,開口就被滿嘴的血嗆了個遍。
“我十一歲那年,十二殿知曉我是天級靈根覺醒者,是你去傳的信,是嗎?”
“我十三歲那年,母妃謀反被處刑,向宿修提議抽了我母妃的神魂,將神魂和屍身分開關押的也是你,是嗎?”
宿承風驚恐看向筆直而立的青年。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無情緒,語無波瀾,好似在說別人的事情。
但一樁樁一件件說的都是自己的事情。
宿承風一直以為宿玄不知道這些事情,原來……他一直都知道,隻是顧忌著流楹的屍身?
宿玄又拔出了青梧劍,在宿承風駭然的目光下踩上了他軟成爛泥的手腕:“宿承風,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我母妃的屍身在哪裡?”
他提起劍,笑道:“不說,我就先剐了你哦,先從這隻胳膊開始吧。”
慘叫聲響徹嘹亮,一片片血肉落地,宿承風僅剩的右臂隻剩下白骨。
“我再問一遍,我母妃的屍身在哪裡?”
“她在哪裡,宿承風,她在哪裡?”
“宿承風,她在哪裡?”
她到底在哪裡?
這世上隻有宿承風知道。
隻有宿承風知曉他的母妃在哪裡。
小狐狸的眼底滿是紅意,聲音越來越大,手上的動作凌厲,血水濺在他的臉上,以及隱隱瘋狂。
“宿承風,我母妃到底在哪裡!!”
“就在我的府邸中,寢殿裡面有個地道!!”
一聲驚雷在此刻炸起。
小狐狸眨了眨眼,一滴眼淚落下。
“……你說什麼?”
宿承風儼然疼到癲狂,血肉被他削去大半,他驚慌失措道:“她在那裡,她在那裡!!”
宿承風的宮殿就在這裡,宿玄曾經無數次來過這裡,數次想要狠下心不管不顧逼迫宿承風說出真相,就算流楹的屍身會被損壞,但他也算替她報仇。
可沒想到,她就在這裡。
雷聲越來越大,閃電照亮了院中的慘狀。
高大的人影站了許久。
直到雨勢越來越大,他忽然動了動。
“哦,那你去死吧。”
劍光落下,躺著的人再無動靜。
宿玄看也不看,轉身朝寢殿走去。
他站在寢殿外,拔出青梧劍。
劍光破曉,將整個寢殿從底部掀飛,一瞬間這樁建造威嚴的寢殿被轟塌,露出地面下光禿禿的地道入口。
他沒有耐心進去一寸寸尋,幹脆利落一劍轟飛寢殿。
那地道口就在寢殿的正中央,當所有遮蔽物消失之時,隻餘下一處黑黝黝的入口。
近在咫尺。
他邁步就能過去。
可到了跟前,卻忽然猶豫起來。
腳步怎麼都邁不動,一寸也不敢動。
柳離雪得知消息趕來的時候,瞧見自家尊主連靈力防護罩都不凝了,一身衣衫被雨淋了個一幹二淨。
他一邊氣惱宿玄連這種事情都不告訴他,即使柳離雪打架不行,起碼也可以陪著他。
但另一邊又覺得心酸,這麼多年了,宿玄終於下定了決心。
柳離雪落地,替宿玄撐起了把傘。
“流夫人在那裡嗎?”
宿玄沒有回應。
柳離雪眼睛紅了些,別過眼擦了擦淚花。
“我去把夫人背出來,王宮被燒了,桑姑娘倒是幹得利落,一把火把整個宮殿燒了個幹淨,其他公主和皇子都被關押了起來,天欲雪親自去看管的。”
柳離雪故意開口緩和氣氛,可宿玄卻好像走了神一般根本沒聽他在說什麼,一動不動看著遠處的地道口。
他嘆氣,用靈力替宿玄掐了個避水訣,收起傘準備往地道走去。
身旁的人卻動了。
“不用。”
宿玄大步朝地道走去。
“我自己去接她出來。”
柳離雪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並未跟上前。
宿玄沿著臺階向下,一步一步格外緩慢。
地道很深,越往裡走越能感受到禁制的存在。
便是連她的屍身都被放在了禁制中。
一共三十層臺階,當他走完最後一階後。
小狐狸緩緩抬眸。
陰涼的地穴之中,石床之上,她依舊是最喜歡的一身金色華服。
流楹愛美,是一隻很愛美的九尾狐,長相也格外出彩。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屍身被放在禁制中,王室威脅他,卻也顧忌他,不敢對流楹的屍身做些什麼,怕將宿玄惹惱了破釜沉舟。
所以用術法維持了她的屍身不腐,她還是一如既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