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聽笑了:“桑大小姐打下手,那今天這頓飯還能吃上嗎?”
桑黛回眸嗔怒看了他一眼:“你閉嘴,我幫你洗個菜還是會的。”
劍修會用長刀殺人,但不會用菜刀切菜。
不過劍修會洗菜。
小狐狸喜滋滋帶著自家劍修進了膳房。
妖王大人揮了揮袖:“你們出去。”
妖殿的人都知曉宿玄手藝好,他時常來膳房,隻要妖王大人來便是要親自動手。
妖侍們福身:“是,尊主,尊主夫人。”
偌大的膳房隻有他們兩人。
桑黛仰頭問:“你還要做什麼菜?”
宿玄捋起寬大的衣袖,露出勁瘦有力的小臂,撩起水洗了洗手,順便將劍修的手也按進水池當中。
“你還想吃什麼?”
有人幫忙洗手,桑黛自然是不動。
她想了會兒,道:“師父身子不好,不若做些藥膳吧?”
“好。”
宿玄用皂角將劍修的手洗幹淨,擦幹後俯身過去親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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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我洗菜?”
桑黛笑眯眯點頭:“好呀。”
【笑得真甜。】
桑黛的笑便更濃了些。
【親一口。】
桑黛閉眼,小狐狸湊過來扶住她的後腦勺吻她。
之前的宿玄隻敢在心裡想這些,如今小狐狸敢直接付諸行動,某隻劍修同意他的親吻與靠近。
他還記得正事,親了一小會兒離開,看到桑黛睜開眼長睫輕顫,從她的瞳仁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中有了他。
宿玄越笑越濃,又親了親她的眼睛。
“寶貝黛黛,小心肝,真漂亮。”
桑黛捂住眼睛笑起來:“做飯吧,我好餓呀。”
小狐狸這才停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桑黛站在水池邊洗菜,看到宿玄在那裡揉面。
他幹活的時候很認真,柳離雪告訴桑黛是因為流楹喜歡吃零嘴,但流楹笨笨的學不會做飯,於是宿玄從小就主動去學,他從小手藝就很好。
桑黛洗菜很快,洗完後宿玄還沒和好面,他並未察覺到桑黛在看他,小狐狸的銀發披散下來一縷,因為用力揉面所以手臂上的青筋有些明顯。
她搬了個凳子坐在水池邊看他。
過去桑黛幾年也不見得吃一口飯,都是闢谷丹吞幾顆,偶爾買包桂花糕。
來了宿玄身邊後,活得倒像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了。
膳房很大,宿玄也不嫌她礙事,任由她捧著下颌在他身邊看他忙活,隻有在炒菜和炸東西的時候會讓她站遠些。
劍修覺得小狐狸很賢惠,什麼都會幹,洗衣做飯樣樣都會,這樣她就可以樣樣都不會。
柳離雪等了近半個時辰,跟這位應衡仙君介紹這一百年來修真界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幾乎都跟應衡說了。
應衡很安靜,跟剛來妖界的桑黛一樣,話少且禮貌,柳離雪說上十句話,應衡也不見得能回上一句。
柳離雪也不覺得煩,自家尊主在他面前話也這般少,過去一百年他早已習慣。
玉牌在這時候響起,宿玄的聲音傳來:“過來傳菜。”
柳離雪站起來,朝應衡道:“仙君,我去端菜,您坐這裡等會兒。”
應衡禮貌頷首:“好。”
他沒有感覺,當人都走完之後,院中也就隻剩下他自己了。
春影在桌上放著,應衡無知無覺喝茶。
一直到識海中再次傳來聲音,這次是他的弟子。
“師父,您來嘗嘗宿玄的手藝,他做飯真的很好吃的。”
應衡笑了下,在春影的指引下夾起面前的菜。
他也沒有味覺,因此吃什麼都像是在嚼蠟一般,但自家弟子很期待他的反應。
應衡點頭:“妖王大人手藝很好,我們黛黛日後有口福了。”
其實這話就是在哄他們這幾位小輩,但便是哄一下也覺得開心。
安寧來之不易,他好久沒這般安靜吃飯了。
桑黛鼻頭一酸,默默給應衡盛了碗藥膳放過去:“師父,您喝湯。”
宿玄和柳離雪對視,察覺出她身上沉悶的情緒。
柳離雪心下嘆氣,宿玄垂下了眼默默為桑黛剝蝦。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當晚膳結束的時候,黃昏已經徹底被夜色取代,小院中一片昏暗。
柳離雪抬眸看了眼宿玄,宿玄立馬會意,明白他有事要說。
柳離雪起身道:“飯既然是尊主做的,那我便去洗碗吧。”
他收拾好碗筷離開,去的方向是膳房。
他走後沒多久,宿玄也跟著站起來:“仙君且坐,晚輩去忙一些事情,馬上回來。”
應衡自然同意:“好,妖王大人且去忙。”
這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桑黛自然看得出來是他們有事商議。
桑黛看了眼坐在左手邊的應衡,斂去眼底的酸澀,仍舊牽著笑跟他闲聊。
“師父,弟子更想吃您做的飯,若您好起來後,先給弟子做一頓飯可好?”
她即使再大,在應衡的面前依舊是個孩子。
應衡面上掛著笑:“好,等師父好了給黛黛做好吃的。”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問桑黛:“黛黛,你和那孩子的婚事何時辦?我聽說那孩子要辦合籍大典。”
他剛好在這裡,也算是趕上了自家弟子的合籍大典。
桑黛卻搖頭,眼底浮現一點水亮,笑道:“我們先不辦大典,先結婚契,合籍大典等師父好了後為我們主持。”
合籍大典往往需要長輩主婚,她和宿玄唯一的長輩便是應衡。
應衡也反應過來了這點,唇角的笑意淺了一分。
兩人沉默了會兒。
應衡嗓音低沉:“抱歉,黛黛,是師父的錯。”
他總是喜歡將所有錯攬在自己身上。
桑黛卻搖頭:“師父,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都沒有錯。”
氣氛有些沉悶,安靜了許久後,小院中走進來了兩人。
桑黛抬眸去看,柳離雪搖著扇子,宿玄面色沉靜。
他們兩個談完了。
孔雀笑道:“應衡仙君,晚輩的宅邸就在這附近,可隨我回去。”
應衡起身:“好,麻煩柳公子了。”
桑黛總也不放心:“師父,不如住在妖殿吧。”
應衡卻搖頭:“黛黛,柳公子那邊有藥圃,住宅也不小,師父在妖殿,柳公子還得天天帶藥上門。”
“妖殿也有柳離雪的住處。”
“柳宅離這裡不遠,你若想看師父隨時可以來。”
自家孩子有了道侶,應衡總覺得在這裡會打擾他們,加之柳離雪那處確實要安靜些,他療傷也更方便。
桑黛默了一瞬,應衡摸索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黛黛,我知曉那孩子的……要來了,你們既然選擇成為道侶,師父住在妖殿也不方便。”
應衡實在說不出那幾個字,他這人一貫腼腆,說話支支吾吾。
桑黛起初沒聽懂,待看到應衡有些微紅的耳根和宿玄躲閃的眼神後忽然便懂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她尷尬開口:“這個……好,那師父您住在柳公子的住宅,我……我明日晚上去看您。”
“……好。”
應衡轉身和柳離雪離開,剛走出幾步,他似乎想起來什麼,又摸索著走回來。
桑黛:“師父還有事嗎?”
應衡猶豫了一瞬,最終小聲道:“黛黛,你們……先結婚契再……”
桑黛:“啊?”
“算了,你長大了,自己想怎樣都可以。”
應衡匆匆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桑黛、宿玄:“……”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出來。
宿玄微微俯身與桑黛平視,濃密的眉峰微微揚起:“師父同意了。”
桑黛負手看他:“他早就同意了呀,他很喜歡你啊。”
“師父還說讓我們先結婚契。”
“唔,我聽到了。”
宿玄唇角的笑意淺了幾分,認真問:“什麼時候結婚契?”
夜風一陣陣涼,妖界入秋後便會冷,到十一月就是大雪連綿。
但冷風將桑黛的腦子吹得更清醒了些。
她踮起腳親了親小狐狸的唇。
“見過你的母妃,去神醫谷幫師父問清楚之後,我們回到妖殿,去你的洞府,宿玄,我和你結婚契。”
婚契這種東西不需要長輩在場,與合籍大典不同,他們要結的雙生婚契需要彼此的心頭血,兩人單獨立下契約,神魂便算是牽引在一起。
宿玄問她:“我要結的是雙生婚契。”
桑黛笑起來:“你不是說過嗎?更何況……”
更何況,宿玄立了生死契約,桑黛死了,他也活不了。
可宿玄卻又道:“黛黛,生死契約是我單方面為你立的,你死了我活不了,但我死了你可以活,雙生婚契與它不一樣。”
雙生婚契,道侶彼此可以相隔萬裡感知彼此,若一方死了,另一方瞬息而亡。
生一起,死一起,一旦立下便解不了,與尋常的婚契不一樣,尋常的婚契可以解契,但雙生婚契不行。
隻要立下,他們這輩子隻能有彼此,不能解契,生死與共,永遠都在一起。
若宿玄死了,桑黛也活不了。
她踮起腳抱住他的脖頸,眼尾微微上挑,眸底全是笑意。
“我說啦,我和你結雙生婚契,宿玄,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我死了你也得殉我,我永遠不離開你,你也是這樣。”
宿玄俯身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脖頸處。
他嗅著她身上淺淡的清香,那股香氣是過去魂牽夢縈了一百多年的,宿玄總喜歡去找桑黛,被打成重傷也要去。
隻要可以見見她,隻要可以跟她說上幾句話,看到她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多人敬仰她,他也會在回到妖界後笑上一天,為她狂歡,為她欣喜,越來越渴望與她並肩。
希望她永遠萬人矚目,所有人都敬仰桑黛,崇敬她的強大。
但又害怕她獨自站在高處,總擔心她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時常去劍宗尋她。
宿玄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所以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夢幻了。
“黛黛,跟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