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女帶了殺意來的!
“原地列陣!”
“是!”
妖兵們訓練有素絕不是酒囊飯袋,每一隊人馬聽從將領的話抬手結印,法陣自地面浮現,一點點突破天欲雪的大寒堅冰。
結界將他們囊括進內,抵擋著天欲雪用霜雪凝出的罡風,甚至倒逼天欲雪的罡風朝她自己退去。
天欲雪的臉色明顯能看出來白了許多,雖然面無表情,但離她最近的將領還是看了出來。
“她修為不高,隻能調動冷意,結火陣!”
“是!”
方才的防御陣法外瞬間燃起大火,深紅的火焰將天欲雪的罡風消融,她別過頭吐出大口的血。
大火專克她的大寒,她修為本就不高,方才動了幾乎大半的修為凝結出了冰陣將這些妖兵們定格在原地,但也最多撐上半個時辰,如今遇上火陣更是無法抵抗。
方才還牢牢束縛妖兵們的寒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那修為最高的將領掙脫了堅冰,彎刀上燃起了大火,足尖點地躍上高空朝天欲雪劈去。
天欲雪擰眉,正要凝出冰盾防護,肩膀被人握住,一人拽住她往身後拉去,揚起的烏發掃在她的臉上,天欲雪聞到了熟悉的香。
她之前霸佔了寂蒼的榻,他的榻上就是這種沉木香。
魔氣凝成彎刃,來者輕易便擋下了那位將領的刀,一腳將他踹在地面。
天欲雪茫然喊:“……寂蒼?”
某隻魔轉身看她,明顯就是生氣了,跟之前被天欲雪打巴掌的時候格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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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知理虧,他剛抬手某人便撲進他懷裡了。
“不能打我,你打我我就死給你看!”
寂蒼抬起的手頓住,還未開心一瞬,聽到她的話剛壓下的怒火又上來了。
他什麼時候要打她了?
不是,他什麼時候打過她啊!
“給本座滾開!”
“我不!”
“那本座打死你!”
“那你打死我吧!”
妖兵們看著虛空中糾纏的兩人沉默。
那被踹到在地的將領爬起身,長刀指向虛空:“魔主,你這是要阻攔星闕殿出戰?!”
寂蒼一邊努力扒開懷裡死死抱著他的天欲雪,一邊聞言看過去:“你們要對你們的尊主出手?”
“可是尊主叛了!夫人要去毀歸墟啊!”
寂蒼還沒開口,懷裡的天欲雪忽然別過頭看他,稚嫩的小臉滿是怒火:“你放屁!你愚笨!你是豬腦子嗎!”
將領:“……”
妖兵們:“…………”
天欲雪似乎很生氣,喋喋不休道:“宿玄這些年在位可曾害過你們,十二殿是不是他毀的,你們現在能過上一百年的太平日子是不是因為宿玄,靈脈是不是他給你們找的,這些商鋪和學宮是不是他出錢興辦的!”
“桑黛更是大好人,她心善得不得了,在仙界的時候護佑仙界平安,來了你們妖界後是不是盡心盡力也在保護你們,你們縱使不相信桑黛,那宿玄呢!宿玄是這麼拎不清的人,因為桑黛是自己的夫人就幫她覆滅四界?”
天欲雪說惱了,一把推開抱著的寂蒼,某隻魔沒有防備被她的猛力一推,重重砸在地上。
他咬牙切齒:“天欲雪!”
天欲雪卻跳到地面上,一個身量有些嬌小的少女指著這群身量魁梧高大的妖兵們大罵。
“歸墟靈脈萬年前被侵蝕,你們知道是因為什麼嗎?那是四苦,是會讓人發瘋的四苦,靠歸墟靈脈衍生出來的靈脈修行,你們難道沒感覺自己的修行速度越來越慢嗎?”
“桑黛覆滅歸墟靈脈是為了讓你們或者,如今毀歸墟更是如此,你們不信我,不信寂蒼,不信桑黛,那宿玄和柳離雪總得信吧?你以為他們都是拎不清的人?”
妖兵們沉默,茫然看向主城內的巷道。
妖界這些年繁榮,宿玄不好戰,腦子還聰明,也特別護短,將妖界保護得很好,搜尋靈脈供他們修行,開設學宮傳授功法,出資興辦商業,星闕殿是宿玄一手創立的,所有妖兵都對宿玄敬仰忠誠,為妖界有這麼一位強大的君主興奮。
兩位天級靈根覺醒者來統領妖界,宿玄說桑黛是妖界的妖後之時,他們都很高興。
不介意桑黛人修的身份,因為聽聞過這位劍宗大小姐的名號。
很強大,很純善,脾氣很好。
這麼一個人,會是意圖滅世的人嗎?
寂蒼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冷聲看了眼面前烏泱泱的妖兵們。
“宿玄為人本座不想說,但桑黛,本座可以向你們保證。”
“有她做你們妖界的妖後,是你們的福氣。”
“你們若忠誠於她,妖界日後會成為四界第一,隻要她和宿玄活著就永遠不會有戰亂。”
寂蒼走上前來與天欲雪並肩,冷冷看了眼一旁的某人,某人嚇得縮了縮脖子。
他這會兒很生氣,氣她真的有膽子敢來攔這些人,氣她沒良心頭也不回地跑。
可那點子氣也不足以讓他真的不管她,而且這會兒不是算賬的時候,寂蒼收回視線與面前的妖兵們對視。
說來可笑,一個魔尊,竟然來勸他們這些妖不要對自己的尊主和夫人開戰。
“本座也辭了魔主之位,你們的尊主也辭去了妖主之位,柳離雪不當這個執事,身份限制我們必須護住歸墟,但是——”
寂蒼的聲音忽然一冷,沉聲道:“隻有幫桑黛毀了歸墟,你們才能活!”
“那可是歸墟啊……那是四界根基啊……”
“那是歸墟……不能啊,真的不能啊……”
不斷有人呢喃。
誰也不想對自家尊主和夫人拔刀,但他們要去毀的是歸墟,他們要背叛的是天道。
遠處的天罰還在繼續,一道接著一道雷劈下,已經不知道劈了幾道,桑黛還活著嗎?
“各位,各位——”
一人匆匆自虛空瞬移而來。
她的身上都是血和灰塵,臉上滿是淚水,似乎用盡了靈力瞬移。
她跌落在地上,卻又迅速爬起。
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你是……華盈?”
瑤山郡照顧那些孩子們的女修。
華盈喘著氣大聲道:“魔主說的是真的,是真的啊!那莫名其妙的黑氣籠罩了瑤山郡,不少修士發瘋,是夫人來救下了我和那些孩子,是夫人用那根藤蔓吃去了那些發瘋的修士……不,他們已經不是修士了,是邪祟啊!”
華盈舉起十幾根藤蔓,她厲聲道:“就是這藤蔓!”
可手上的藤蔓卻被奪走,眼前金光一閃而過,一人拿走她的藤蔓瞬移至方才作戰的那將領面前。
他的動作很快,撈起將領的手腕用這根藤蔓狠狠扎了下去。
事情太過突然,這人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隻有寂蒼察覺到了他來了,卻並未管他。
藤蔓引出靈力,那靈力上纏繞的黑氣……
將領一愣,妖兵們齊齊頓住。
檀淮溫和一笑,舉起了手上的藤蔓,它的尖刺上還掛了一縷黑氣。
“這便是歸墟靈藤吞噬的四苦,歸墟靈脈中全是四苦,你們靠歸墟靈脈衍生出來的靈脈修行,體內自然也帶了四苦之毒,百年前桑黛斷了歸墟靈脈,導致四苦之毒無法傳向外界的靈脈,你們才得以多活這麼久。”
“桑黛傳音於我,如今東海歸墟全是四苦,四苦之毒扎根進歸墟,不毀歸墟,四界必亡,從始至終要殺四界的,都是天道。”
檀淮丟下了那根藤蔓,和尚一身袈裟,雙手合十行了佛禮。
“在下檀淮,天級靈根覺醒者,叛出了禪宗,所做之事不代表禪宗的立場,與禪宗無關,今日特來助桑黛覆滅歸墟仙境。”
四周一片寂靜,妖兵們覺得今日一切簡直詭異。
大雨落在防護罩上,聲音一陣接著一陣,斷珠一般清脆。
桑黛、宿玄、檀淮、寂蒼、應衡都是天級靈根覺醒者,竟然都在幫桑黛覆滅歸墟。
“難道……天道真的要殺我們……”
他們望向遠處的虛空,雷雲濃鬱黑沉看不見光,蜿蜒的劫雷粗壯成了暗紫色,一道接著一道往下劈。
檀淮目光依舊溫和,輕聲呢喃道:“如果你們相信貧僧,如今,便去助你們的尊主吧,這才是你們該做的事情。”
“宿玄和桑黛,從始至終沒有想過害你們。”
***
妖界外打得不可開交,九尾狐渾身是血,濃稠的血淌了滿地,布下的結界已經快要被衝破。
他還要留靈力維持結界,還要抵抗朝他撲來的修士們,以及忘了自己到底打了多久,總之腦子暈暈乎乎,但虛空中一道接著一道的雷聲又在提醒他——
桑黛在歸墟,在扛天罰,她在與天道對抗。
他必須為她掃清後路。
狐嘯聲勢浩蕩穿透紛亂的戰場。
應衡單膝跪在地上,一下下咳嗽著吐出大口的血,血絲掛在唇邊欲掉不掉。
這裡有十幾萬人,大部分的兵力被宿玄一人攔下,他以九尾狐身結合業火陣抗下,為應衡和柳離雪分擔了許多壓力,但是即使他們三人修為再高,寡不敵眾,依舊是抗不下去。
桑黛的天罰還沒渡完,不知道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數把長刀朝他劈來,應衡咬牙橫起春影劍便要攔下。
白衣劍修施施然落地,長劍如龍挑下了十幾人的刀,星斂劍被他單手握著,高束的玉冠象徵著他的身份。
“沈宗主?”
“……辭玉?”
沈辭玉回眸看了眼跪地的應衡:“應衡仙君。”
這些年沒見了,當時在玲瓏塢之時應衡沒有注意沈辭玉,一百多年不見,他已經完全不是記憶裡那個少年,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宗主了。
“你……你如何會來?”
沈辭玉彎唇輕笑:“來助她。”
“沈宗主!你這是何意!”一人急匆匆問。
沈辭玉看過去,又回了一句:“我已不是沈宗主,辭去了劍宗宗主之位,我今日來這裡,便是為了攔你們。”
他抬起星斂劍,聲音清清冷冷:“四苦荼毒歸墟,已經無法根除,除去歸墟是必須的事情。”
“你要叛了四界?!”
“叛的不僅有他。”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一人從結界外闖進來,宿玄接到了傳音所以壓根沒有攔他們進來,隻是阻止裡面的修士們出去。
闖進來的鬼修臉色慘白,周身的鬼氣濃鬱。
“白刃裡之主,浮幽?”
浮幽挑眉,點了點頭道:“沒想到許久不出白刃裡,竟然還有人認識我呢。”
“你也要叛?!”
“不然呢,我來這裡幹什麼?”浮幽笑道:“可我不是白刃裡之主了,我隻是一個散修。”
修士們不可置信:“都瘋了,都瘋了,你們都被桑黛蠱惑了!”
應衡搖搖晃晃起身,遠處的宿玄再一次被數萬人淹沒,他身受重傷,便連結界都維持不了多久,這結界快要潰散了。
應衡輕聲喊:“辭玉……”
沈辭玉會意:“我去助他!”
他瞬移離開,那些修士們根本來不及阻攔。
浮幽抬手召出武器:“我今日來也是為了阻攔你們,歸墟不亡你們都得死,若你們今日要闖出去,那我便真殺人了。”
“敢背叛天道!你找死!”
浮幽轉眼間被人包圍,隻有乍起的鬼氣證明他還活著。
應衡這邊的兵力被浮幽攔下,急匆匆便要回身加固結界。
金黃色的靈力籠罩結界,原先搖搖欲墜的結界不知怎麼被破碎,應衡還沒反應過來,破掉的結界換上了新的結界,是一處更加強大、更加難破的防護結界。
應衡猝不及防對上一張俊美少年氣的臉,他一身金色的華服,朝應衡弓手行李。
“在下秋成蹊,見過應衡仙君。”
應衡聽柳離雪提過秋成蹊,是個陣法和機關術的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