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璇兒,湘湘鞋子上的南珠掉了,你有看到嗎?”蕭煥的母親,莊王府世子妃尤氏第一個將女兒蕭璇叫到身邊,光明正大地問。


陳蓮雙想的多,是她年紀大了,懂事了,蕭璇才七歲,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聞言茫然地搖搖頭,一邊看向楚湘一邊乖乖道:“沒看見,湘湘什麼時候掉的?”


尤氏也道不知,問過女兒,她抬起頭,一副此事與我女兒無關的模樣。


其他夫人紛紛效仿,大夫人、二夫人也把家裡的四個小姑娘叫到身旁,做做樣子。如此一來,隻有陳蓮雙無人問津。二夫人不喜出身商賈的妯娌,暗暗示意大夫人問問陳蓮雙,大夫人看眼陳蓮雙,這才發問,“蓮雙,你有看到嗎?”


陳蓮雙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慢慢起身,勉強鎮定地道:“伯母,我……”


哪想她還沒說完,楚湘突然跑了過來,伸手就扯陳蓮雙腰間的荷包,“肯定是你撿到了!”


剛剛長輩們詢問小伙伴的時候,楚湘每個都盯著看過了,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她跟這些伙伴們都熟悉了,容易相信,隻有陳蓮雙是她今天才認識的,而且太夫人詢問陳蓮雙是誰,楚湘就在一旁,聽得出陳蓮雙家境不如楚家。


一個陌生的窮姑娘,當然最有可能藏她的南珠!


小姑娘驟然發難,誰都沒有料到,等楚二夫人沉著臉命人拉開女兒時,陳蓮雙的荷包已經被楚湘搶到了手裡。荷包底下都有些鼓,光看看不出裡面裝了什麼東西,但眼看楚湘的小手將荷包攥得突出一顆珍珠的形狀,在場眾人臉色都變了。


陳蓮雙更是花容失色,她的荷包裡,怎麼會有這麼圓滾滾的……


就在此時,楚湘一扯荷包袋口,小手伸進去,下一瞬就掏了一顆南珠出來!


“娘,她偷我的南珠!”


人贓並獲,楚湘氣壞了,跑到母親身邊求母親做主。


楚二夫人早就懷疑陳蓮雙了,如今真從陳蓮雙的荷包裡發現女兒的南珠,楚二夫人卻並未太過生氣,小地方出來的孤女,眼界淺愛貪財,都是可以預料到的。為了彰顯自己的大度,也為了給陸家面子,楚二夫人摸摸女兒腦袋,體貼地轉圜道:“湘湘你誤會了,陳姑娘撿到你的珠子,原本就打算還給你的,隻是剛剛聊起來忘了,後來你瞎嚷嚷,陳姑娘擔心被人誤會才沒有說,好了,一場誤會,湘湘繼續看錦鯉去吧。”


楚湘不信,氣呼呼瞪著陳蓮雙。


陳蓮雙哭了,哭得梨花帶雨,她知道楚二夫人那話是哄小孩子的,眾人肯定都認定她存心偷藏那顆南珠。陳蓮雙不想背負這個汙名,她哭著朝楚二夫人跪下去,顫抖地解釋,“二夫人,我沒有偷三姑娘的南珠,我是被人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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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臉色鐵青的大夫人終於站了起來,橫眉怒視陳蓮雙,“陳姑娘,念在令尊忠心報國,我好心收留你,還帶你出來見世面,可你……做錯事不敢承認還想狡辯,你不怕丟人,我可丟不起這張臉!”


言罷來到太夫人身前,屈膝賠罪,“太夫人,怪我識人不清,壞了府上的喜事,我先帶人回去教導,改日再登門謝罪。”


“這是什麼話,一點點誤會,你別放在心上。”太夫人嘆著氣挽留客人,“快坐下吧,一會兒要開席了。”陳蓮雙才來陸家半年不到,品行不端那是陳家沒教好,與陸家有什麼關系?可千萬別因為這事影響楚、陸兩家的和睦。


大夫人沒臉再待下去,再次賠罪後,領著陸家眾人提前離席。陳蓮雙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大夫人便讓身邊丫鬟攙著她走,還給堵上了嘴。陸明玉低著腦袋走在陸錦玉旁邊,感受著來自其他女眷的窺視,陸明玉無奈又疲憊。


她知道陳蓮雙是冤枉的,雖然陳蓮雙舉止有失檢點,這樣公然配合大伯母誣陷陳蓮雙的清白,陸明玉心底依然有些難受,覺得良心不安。但如果重新來過,陸明玉也知道,她還是會答應大伯母的,因為隻有這樣,大伯母才有理由將前來投奔陸家的孤女嫁到別地,才不會被人妄加議論。


人有遠近親疏,在陳蓮雙的清白與陸家後宅和睦之間,陸明玉自私地選擇了後者。


第044章 44


回陸家的路上,陸明玉、陸錦玉坐到了大夫人車中。


“娘,你送陳姐姐那麼多首飾陳姐姐都不要,她怎麼會偷湘湘的南珠?我也覺得她是被人冤枉的。”陸錦玉同陳蓮雙最熟悉,喜歡的姐姐遇到這種事情,陸錦玉有點替她抱不平,小聲求母親,“娘,你幫幫陳姐姐吧……”


大夫人看向陸明玉。


陸明玉垂眸靜坐。其實剛剛大伯母陷害陳蓮雙,她什麼都沒做,隻是沒有說實話,隻是旁觀了陳蓮雙蒙冤,但不做也是大伯母的幫兇。為了陸家大房、二房的和睦,陸明玉盡力了,其他的,她不想再攙和。


小侄女乖乖的,答應她不吭聲就沒吭聲,大夫人既滿意又愧疚,不管怎麼說,她利用侄女給陳蓮雙潑髒水,都不夠厚道,一旦讓三弟妹知道,肯定要生她的氣。但她也沒有辦法,陳蓮雙品行虧在水性楊花,可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因為“不守婦道”這罪名對一個姑娘來說太重了,幾乎能毀了陳蓮雙的一輩子。


大夫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她想合情合理地把陳蓮雙嫁到外地,免得將來陳蓮雙出什麼事牽扯陸家,卻也希望陳蓮雙記住這次的教訓,出嫁後與丈夫和睦相處。小姑娘一時衝動偷藏揀到的東西,並非大錯,丈夫知道了也不會太計較,但意圖勾引男人,沒有幾個丈夫能忍受。


壓下心裡的復雜,大夫人摸摸女兒腦頂,低聲問她:“那錦玉說,無緣無故的,誰會陷害你陳姐姐?錦玉啊,娘知道你喜歡陳姐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平時看著很好,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可能會露出另外一面。就拿娘來說,你覺得娘溫柔可親是不是?可娘處罰下人的時候,特別兇,所以那些管事們都怕娘。”


陸錦玉似懂非懂,但眉頭皺著,顯然還是無法相信陳蓮雙會財迷心竅。


“錦玉,娘跟陳姐姐,你信誰?”大夫人講不清楚,使出了最後一招。


陸錦玉當然更信自己的母親,看著母親認真的臉龐,陸錦玉點點頭,小臉上卻一片失望,為自己少了一個好朋友。


沒人說話,車裡陷入了沉默。


馬車聽到陸家門前,陸明玉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等大夫人娘倆也下來了,她木木地朝長輩告別,“大伯母,我先去找我娘了。”


小姑娘被她嚇成了這樣,大伯母越發自責,但該囑咐的還得囑咐,摸摸陸明玉腦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哄道:“阿暖,那是咱們倆的秘密,記得誰也不能說,好不好?”


陸明玉乖乖地點點頭。


大夫人半信不信,目送小姑娘走了。


陸明玉心裡自有一杆秤,今天的事,她若實情告訴母親,那母親與大伯母之間肯定要鬧隔閡,因此她隻說陳蓮雙私藏楚湘的南珠,被楚湘當場揪了出來。蕭氏早從女兒口中得知陳蓮雙品行有瑕,聽說這事,稍微驚訝後,也就信了。


大房那邊,安頓好女兒,大夫人去了陳蓮雙的房間。才進堂屋,就聽見內室陳蓮雙嗚嗚的哭聲,大夫人讓她的兩個丫鬟守在外面,單獨進了內室。


“伯母,我真的沒有偷東西,伯母你幫幫我吧……”


看到大夫人,陳蓮雙如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踉跄著撲到大夫人身前,跪下哀求。她想留在京城,京城權貴多,當不了正經的夫人,當個姨娘也會享盡榮華富貴,特別是陸二爺已經在意她了,如果背上私藏楚湘珠寶的汙名,大夫人肯定會想辦法盡快把她嫁出去,陸二爺,陸二爺也絕不會再要她一個名聲有瑕的人。


“伯母,我求你了……”陳蓮雙淚水漣漣,妝容早花了。


大夫人穩穩地站著,皺眉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那南珠怎麼會在你的荷包裡?”


陳蓮雙一路上都在想這個,聞言馬上道:“我不知道,我,我去淨房路上荷包掉了,當時沒察覺,從淨房出來,一個小丫鬟把荷包還給我……伯母,一定是她把南珠放進來的,要加害我,伯母你替我做主行不行?”


“你可知道那丫鬟是誰?”大夫人雙手扶起她,話裡多了些溫度。


陳蓮雙終於看到了希望,抽搭著保證道:“隻要伯母帶我去國公府辨認,我就能認出她。”


其實陳蓮雙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肯定懂的,但此時名聲受損,陳蓮雙一心洗刷冤屈,就忘了旁的。大夫人長長嘆了口氣,拍著陳蓮雙手道:“蓮雙,你是好姑娘,伯母知道,聽你這麼說,伯母也是信你的。隻是,今日去國公府的都是在京城最有頭有臉的那批勳貴人家,不管那丫鬟是誰家的,伯母帶你去認人,都……”


陳蓮雙震驚地抬起頭。


大夫人知道她聽懂了,仿佛不敢正視陳蓮雙似的,大夫人別開眼,低聲嘆道:“蓮雙,不是伯母不幫你,隻是,伯母出身商家,好不容易在陸家站穩腳跟,實在不敢再給陸家招惹麻煩了,這個虧,你,你,認了吧……”


陳蓮雙呆呆的,她聽明白了,大夫人不會幫她了,她能理解大夫人的苦衷,可她呢?


“那我怎麼辦?”陳蓮雙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你放心,我會替你安排一門好親事的。”大夫人握著陳蓮雙的手道,“但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你留在京城反而會有諸多麻煩,婦人家最喜歡說人是非,你也是知道的。嫁到外地,知道的人少,你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官家夫人,慢慢地就忘了這事了。”


一句“官家夫人”,讓陳蓮雙心底燃起了希望,她,她還有資格做官家夫人?


大夫人再次給她鼓勁兒,“你且安心休息,等過了這段風頭,伯母就替你安排。”


陳蓮雙哭著點頭。


事到如今,寄人籬下,她隻能聽大夫人的。


~


陳蓮雙雖然是別人家的姑娘,但她現在養在大夫人身邊,陳蓮雙丟人,也就是大夫人丟了人,向來看不上長嫂的二夫人心情大好,傍晚陸二爺從戶部回來,二夫人殷勤地服侍丈夫沐浴,幸災樂禍地學了這件事。


陸二爺閉著眼睛靠著浴桶,一副事不關己的慵懶神情,心底卻有些遺憾。陳蓮雙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最容易弄到手,到手了玩膩了丟到一旁,陳蓮雙也不敢聲張出去。如今陳蓮雙被人抓包,長嫂八成會對陳蓮雙嚴家管教,壞了他的好事。


可惜那一雙勾人的三寸金蓮了。


“你倒是說話啊。”丈夫一聲不吭,二夫人輕輕擰了他一下。


陸二爺這才睜開眼睛,不悅地盯著妻子,“大嫂賢良淑德持家有度,你少背後亂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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