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陸明玉幾乎快要坐不穩了,仰頭看丈夫,眼裡淚光浮動。楚行比她鎮定,安撫地按按妻子肩膀,他沉聲問葛神醫,“先生可有結果?”


葛神醫重重地嘆了口氣,腦袋偏向陸明玉,“夫人今年剛生的孩子吧?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夫人是不是難產了?”救他的是國公爺夫妻,那這莊子能讓國公爺親自陪著看病的,隻能是國公夫人。


陸明玉都要哭出來了,可憐巴巴地嗯了聲。


楚行替妻子問道:“先生果然醫術了得,實不相瞞,京城名醫斷言內子將來子嗣困難,幾乎無藥可治,內子為此鬱鬱寡歡,不知先生可有治療之策?”終於找到理由改成敬稱了。


葛神醫挑了挑眉毛,一把摘下眼前的黑布,詫異道:“哪個名醫說夫人無藥可治的?呸,這點小病就治不了,什麼狗屁名醫,分明是庸醫!”


他之所以皺眉,就是因為這病好治,葛神醫覺得沒勁兒。


楚行聽了,一時怔在了那裡。峰回路轉,陸明玉比丈夫還震驚,隨即狂喜,激動地摘下帷帽,起身繞到葛神醫面前,撲通跪了下去,“葛先生,求您為我治病!”


說完鄭重地朝葛神醫磕頭,為了上輩子葛神醫傳她針灸治眼之法,為了這輩子她憑借葛神醫的傳授才有了父母康健,丈夫平安,更是為了感激葛神醫再次解決了她的子嗣困難。


妻子一跪,楚行也毫不猶豫地屈膝。


葛神醫被夫妻倆的大禮嚇到了,他還沒治病呢,就算治好了,不過是生個孩子,何至於感激成這樣?


他忙不迭地將小兩口扶了起來,他也不坐了,站著對陸明玉夫妻道:“不過夫人身體傷得確實嚴重,普通郎中的確會束手無策。夫人之症,隻能食療慢慢補,短則一年長則三年方可見效。”


“多謝先生。”三年就能治好,楚行已經很滿意了,再次朝葛神醫行禮。


陸明玉卻還有個小心思,看看葛神醫,她低下頭,難為情地道:“先生,我,我相公是國公府大房的唯一子嗣,我沒用,第一胎生女兒就難產了,如果我不能生下兒子,相公膝下就沒有子嗣繼承爵位,所以,我,我能請您在京城多住一段時日再走嗎?不用太久,住到明年開春就行了,那時候我身體恢復地如何,您應該有把握號出來了吧?”


姑姑大概正月生孩子,還有半年光景。


這個世道,女人生不出兒子簡直就是大罪,一輩子都被人嘲諷,更何況眼前這位嬌滴滴的少婦還是國公夫人,子嗣關系到爵位。葛神醫能理解小媳婦的憂慮,加上他確實打算在京城以醫會友,便痛快應承道:“這個不難,隻是老夫有個條件,老夫會在京城租賃一處宅子,你們夫妻隨時都可以去那裡見我,但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再告知任何人。”


他隻想會友,沒想在京城大出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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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看向妻子。


陸明玉笑著點頭,對葛神醫道:“先生遠道而來,於我又有大恩,不敢讓先生自己賃宅子,趕巧我有一處闲置的兩進宅院,巷子裡住的多是書香世家,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如果您喜歡的話,就住那裡好了。”


葛神醫想了想,沒有拒絕。


陸明玉開心極了,留楚行招待葛神醫,她回到後院,撲到床上偷樂。


晌午楚行陪葛神醫喝了幾杯,用過飯才回來。


陸明玉心情好,熱絡地替他倒茶。


“放心了?”喝完茶水,楚行一把將人摟到懷裡,看著她水潤潤的眼睛,楚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才是妻子真正開心時會有的模樣,無憂無慮,像開在溫暖春光下的海棠花,沒有一處不明豔嫵媚。


陸明玉笑著承認。生過病,才更能體會身體康健的珍貴,身子好了,其他麻煩就算不上什麼了。


楚行也笑,低頭湊到她耳邊,“這樣也挺好的,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如果葛先生馬上就能治好你,我該擔心了。”


“擔心什麼?”陸明玉茫然地問。


楚行笑而不語,打橫抱起她,朝床榻走去。


大白天的,陸明玉羞得不行,但感受著男人的熱情,她總算回過味兒來了。


這家伙,擔心她太早懷上,他又得忍著呢。


第184章 184


葛神醫給陸明玉開了一份食療方子,看到那方子時,陸明玉終於知道自己的病並不是葛神醫口中說的那麼好治了,除了幾樣平時飯桌上常見的,其他全是普通官家富戶都未必吃得起的稀罕東西。


“這些,我派人去採辦吧。”夜裡楚行過來,陸明玉拿著單子,認真地跟他商量。


楚行快馬過來,口渴了,端著茶碗正要喝茶,聞言眉頭微皺,也沒放下茶碗,鳳眼探究地看她,等她繼續解釋。如果他沒理解錯,妻子派人採辦,意思就是妻子要用她的私房錢,不從國公府公賬上支?


陸明玉唇角上翹,起身走到靠窗的涼榻上坐,桃花眼狡黠又壞壞地看著楚行,“從公賬上支錢,祖母、二嬸肯定要納悶我為什麼要吃那麼貴,我不說實話會顯得我吃穿奢侈,說了實話,將來等我真懷上了,祖母就不會驚喜了。”


陸明玉也不知道太夫人到底希不希望她這個長孫媳婦再懷上,但陸明玉覺得,一個討厭自己的人,她有好消息,對方八成會堵得慌,所以陸明玉打定主意要給太夫人“驚喜”了。


楚行卻想到正是因為篤定妻子子嗣困難,祖母才打算讓他認下潤哥兒,怕妻子堵心,這事他沒跟妻子說,但如果祖母知道妻子能治好,以後就不會再出這種餿主意了,也能及時安了嬸母的心,免得嬸母發愁將來還要把堂弟的孩子過繼給他。


雖然都是養在國公府,但嬸母肯定希望孩子喊她祖母,而非堂祖母,弟妹就更舍不得親兒子喊別人母親了。


喝口茶,楚行走到妻子身邊,哄孩子似的商量道:“還是告訴祖母吧,免得她擔心。”


陸明玉仰頭,男人鳳眼漆黑,面容穩重又正派。


習慣朝堂與戰場的大男人,怕是難以理解女人間的彎彎繞繞吧?


陸明玉不怪楚行,但她就是喜歡給太夫人“驚喜”,讓太夫人先以為她不能生了,等日後她笑著告知對方她又懷上了,太夫人臉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故陸明玉與楚行對視片刻,她哀愁地靠到楚行胸口,悶悶地道:“葛先生的方子,他也沒有十成把握,萬一咱們提前告訴祖母,兩三年後卻遲遲沒有動靜,祖母得多失望啊。”


楚行動搖了,一是妻子說的有些道理,二是為妻子話裡的堅持。


摸摸她腦袋,楚行低聲道:“也好,不過我派人採辦吧,不從公賬取錢。”


陸明玉心中一動,仰起腦袋,嘟嘴哼道:“你有多少私房錢?”


楚行失笑,大手挪到她嬌嫩瑩潤的臉蛋上,“去年你嫁過來,我把賬本都交給你了。”


陸明玉臉一紅,楚行是給她了,但那時兩人剛成親,她敬他更多,相處遠遠沒有現在自然。範逸把楚行私賬的賬目拿過來,陸明玉不好意思收,就讓範逸又抱回去了。


“回頭再給你。”楚行低頭,親她眼眉。


陸明玉搖頭,小聲道:“我不要,我得照顧棠棠,我要管整個國公府,還要管我自己的嫁妝,可沒有精力再給你當管家。”


“嗯,還要照顧我。”楚行抱住自己嬌小可愛的妻子,嘴唇貼上她脖子。


~


在莊子上住了十來日,陸明玉……胖了點。


換新衣服時發現的。其實陸明玉懷孕時就沒有胖多少,除了肚子鼓起來,隻有臉蛋、胸口變化明顯些,跟著一場難產,她臉上那點肉迅速掉了下去,出完月子,瞧著竟然比懷孕前還瘦。


沒想到來到這座前世喪命的莊子,她竟然胖了。


“都是國公爺的功勞,國公爺每晚不辭辛苦地跑過來陪夫人,有空就陪夫人去山腳採花騎馬,夫人不用吃飯嘴裡都跟含糖似的,對吧?”採桑笑著替夫人穿好褙子,俏皮地打趣道。


“就你話多。”陸明玉點她鼻子,心裡卻甜滋滋的。


不過想到今晚就是上輩子遇害那晚,而楚行晚上恰好有應酬不能過來,即便做好了萬全的安排,陸明玉還有惴惴不安。白日誊寫經書,累了就去莊子附近逛逛,到了黃昏,陸明玉假裝歇下,卻暗中與素安換了衣裳,然後留攬月守夜,她與採桑一起回了下人房。


採桑並不知道主子為何要這樣做,天一黑她就睡著了,陸明玉雙手緊張地攥著被子,眼睛盯著窗外夜色,恨不得夜晚再靜些,好讓她聽到莊子每個角落的動靜。


然而她隻是個普通的大家閨秀,別說整座莊子,就是自己的男人藏到她窗外了,她都沒聽到任何聲響。不知過了多久,陸明玉眼皮漸漸支持不住了,她掐了自己好幾次,最終還是不自覺地睡了過去。


窗外,楚行蹲著身子隱藏在一處花叢後,一直等到天色轉亮,確定兇手不會出現,他才慢慢站了起來,神色肅穆。這兩輩子,很多事情都變了,葛神醫與京城形勢無關,沒有受到他們夫妻重生的影響,所以妻子在同一處山崖底下遇見了葛神醫。但妻子前世嫁的是堂弟,這輩子嫁的是他,兇手沒有出現,是不是可以說明,兇手是堂弟的仇家?


但什麼樣的仇家,要恨到連堂弟的妻子也殺害?楚行是男人,他若與人有仇,隻會報復在敵人身上,絕不會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迫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


可惜上輩子他死的早,至今除了知道董月兒母子、妻子被害,其他的他一概不知,而從今天開始,妻子前世的記憶也將失去作用,以後的生活,對她來說也是一片未知。


接下來兩晚,兇手依然沒有出現。


陸明玉還想再等等,楚行不準了,命人收拾東西,夫妻倆回城。坐在馬車上,陸明玉靠在窗前,看著那座依山傍水的清幽莊園,她心情很是復雜,這輩子,她應該都不會再來這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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