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有養育之恩的唯一的親祖母,一邊是雖然貌美但還能換的妻子,陸明玉怕自己會成為被楚行舍棄的那個。
“又胡思亂想了。”她哭得可憐,好像真有這回事似的,楚行隻覺得好笑。轉身將人抱到懷裡,楚行摟著連續幾日都不曾親近的妻子,低頭哄她:“阿暖會存心氣祖母嗎?”
陸明玉立即搖頭。
“那我為何要不喜歡你?”楚行握住她手,輕輕地捏,“阿暖,在我心裡,你是這世上最好的妻子,也是我楚行唯一的女人,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因為任何人讓你受委屈。祖母老了,有時候難免糊塗,我會竭盡所能哄她高興,但如果祖母讓我做的事會違背君臣之道,或是讓你難過傷心,那我不會答應,我會想辦法解開祖母的心結,換別的法子哄她開心。”
既然知曉祖母為何對妻子不滿,楚行便一口氣給了妻子兩個保證,保證他不會因為祖母對慶王的支持站隊,也保證他不會為了孝順祖母就委屈妻兒。
“阿暖,如果天塌下來,我會盡力把我所有親人都護在身下,但隻能選一個人的話,那個人肯定是你。”楚行捧住妻子湿乎乎的臉頰,鳳眼溫柔又無奈地看著她,“明白了?”
祖母對他有養育之恩,他孝順祖母是責任,但妻子女兒是他的命,沒人能動。
陸明玉明白了,哭得也更厲害,緊緊地抱住楚行:“你護著我,我懷裡護著棠棠……”
楚行笑著親她腦頂。
有了丈夫的保證,陸明玉抽搭一會兒就在楚行懷裡睡著了,楚行摟著妻子,卻是徹夜未眠。剛剛祖母醒了,他告訴祖母家裡有位神醫,不但解了祖母三人的毒,還能幫妻子調理好身體,祖母虛弱地笑了,跟著問他是誰下的毒。
他說,他還在查。
楚行怕祖母知道是潤哥兒所為,經受不住打擊。
但潤哥兒,是絕對不能留在國公府了。
翌日早上,楚行讓人去請二房爺孫三人來他書房。
楚二老爺沒跟兒子住一塊兒,自己來的,那邊楚隨休息一晚,人精神了很多,臉上的巴掌印兒因為塗了上好的祛瘀膏藥,消的差不多了,隻剩下淡淡的痕跡。
阿貴知道國公爺要審潤哥兒,暫且沒有告知主子。楚隨還不知道潤哥兒做的好事,出發前親自去接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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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哥兒被關了好幾天了,當然每天也都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但潤哥兒想父親也想娘親,著急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因此乍然看到醒過來的父親,潤哥兒便以為是娘親治好的,高興地往父親懷裡撲,“爹爹,我娘呢?”
這幾日楚二夫人來看過孫子,潤哥兒被阿滿警告必須裝病,不敢在楚二夫人面前表現出什麼。現在阿滿沒有警告他,潤哥兒就敢說了。
楚隨還以為兒子問的是萬姝,笑道:“你娘去給曾祖母請安了,走,潤哥兒先隨爹爹去見伯父。”
娘親真的來了!
潤哥兒激動地小臉通紅,忍不住撒嬌道:“我想先去看娘!”
楚隨倒沒想到他昏迷期間萬姝與兒子處的這麼好了,摸摸兒子腦袋道:“一會兒爹爹帶你去找她,咱們先去見伯父。”兄長找他應該與昨天的那一巴掌有關,特意讓他帶上兒子,楚隨猜到潤哥兒八成犯了什麼錯,但他不可能猜到兒子就是下毒之人,故縱使心事重重,也強顏歡笑哄兒子。
潤哥兒還算乖巧,既然父親堅持,他就乖乖跟父親走了。
定風堂書房。
楚行正在陪叔父說話,聽到外面傳來堂弟哄孩子的聲音,跟潤哥兒介紹這是伯父的書房,楚行眉頭立即皺了起來,頓時又添了幾分凌厲。楚二老爺跟孫子沒那麼親,此時兒子領著潤哥兒來了,再聯想這幾日潤哥兒好像都沒有露臉,聽妻子說是病了,楚二老爺臉色陡變,隱約猜到了什麼。
楚隨領著兒子進了書房。
魏騰輕輕帶上房門,去外面院子裡守著。
潤哥兒害怕楚行,膽怯地往父親身後躲,楚隨見到兄長,臉上不禁又泛起挨打後火辣辣的疼。他嘆口氣,把兒子拉到身前,按著兒子肩膀問兄長:“大哥,是不是潤哥兒犯了什麼錯?”
或許,兇手是兒子無意帶進國公府的?
楚行也沒想到堂弟竟然還沒猜到真相,冷冷看他一眼,楚行直接盯著潤哥兒審問道:“潤哥兒,六月底你父親帶你去戲院看戲,你在那裡見過一個人,是他給你毒藥讓你害人的,是不是?”
兒子下毒?
楚隨大駭,震驚地松開了兒子單薄的肩膀。
潤哥兒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著母親,沒想到到了這邊,一下子就被冷面伯父說出了真相。他害怕,本能地仰起頭找父親,抬頭對上父親難以置信的目光,潤哥兒更怕了,記起周叔的話,他立即搖頭,跑到父親身後否認:“我沒有!我跟爹爹去看戲了,沒見過人!”
楚行不屑跟一個孩子對質,目光回到堂弟臉上:“初一那天早上,潤哥兒親手端茶給祖母喝,祖母隻喝一口,潤哥兒不滿意,勸祖母都喝了。當天上午散學,潤哥兒又自己跑到盈盈那邊,也端了一碗茶給盈盈。二弟你想想,潤哥兒有沒有碰過你的茶碗?更巧的是,祖母你們暈倒的順序,與你們喝茶先後完全相符。”
楚隨身形一晃,記起兒子從淨房回來後,堅持用他的茶碗喝茶。
“潤哥兒,為什麼下毒?”楚隨轉身,看著驚惶不安的兒子,他眼神忽然陰沉起來,雙手緊緊扣住男娃肩膀,咬牙切齒地吼道:“說,你為什麼下毒!”
這是他的兒子,他一心補償他,到頭來兒子居然下毒害親生父親?害完他還不夠,居然又去毒害祖母與堂妹,更是連累祖母隻剩下三年壽命!想到這裡,楚隨看著眼前被他當寶貝寵了一個月的兒子,怒不可揭,雙手一用力,就把潤哥兒甩到了地上。
潤哥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嗚地喊娘。
楚行繼續向楚隨解釋:“當年你送董氏去鄂州安家,被淮南王手下一個姓周的男人撞見,他認出你是國公府二爺,便暗中接走董氏,一直照顧董氏母子。現在淮南王意圖造反,造反前想先搶回王妃世子,姓周的就想到把董氏母子安插進國公府,找機會毒害你們,再逼我配合他們搶人。二弟,這幾年董氏母子到底是怎麼過的,你親自審吧,我會告訴祖母下毒的另有其人,但潤哥兒絕對不能再留在咱們府上。”
說完了,楚行起身,把書房留給二房爺孫三人。
楚隨這才知道董月兒母子居然與淮南王的人攙和到了一起,他呆呆地看著坐在那裡嚎啕痛哭的兒子,腦海裡一片空白,都說認賊作父,他楚隨這算不算是認賊做子?認了一個兒子,險些自己丟了命?
他渾身僵硬,楚二老爺卻滿腹怒火,瞪著潤哥兒罵道:“他是你爹,你下毒害你親爹,不怕天打雷劈嗎?就算被惡人挑唆,難道你就那麼傻,連親爹也害?”
潤哥兒嗚嗚地哭:“我沒有……周叔說爹爹會生病,然後他會送我娘進來,我娘有解藥,爹爹吃了就會好了,然後讓我跟我娘一起過……娘,我要去找我娘……”
哭著爬起來,揉著眼睛往門口走。
楚隨終於清醒過來了,也終於明白兒子想的娘是誰,他抓住男娃手臂,一肚子話想問,可看著潤哥兒哭得滿臉眼淚鼻涕,楚隨卻再也說不出口。
潤哥兒卻滿腹委屈,撲到父親懷裡訴苦:“爹爹,周叔說曾祖母把我娘趕走了,你們不讓她搬進來,我想跟娘在一起,爹爹我知錯了,你別打我,我隻想見我娘……”
第191章 191
楚隨第一次知道,一個孩子能哭到什麼地步。
潤哥兒撲在他懷裡,一聲一聲的,哭得快抽過去了,哭一聲喊一聲娘。
楚隨心疼。
他知道兒子犯了大錯,如果兒子隻給他一人下了毒,楚隨願意看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他,畢竟是他沒盡到父親的責任,才讓兒子被淮南王利用。雖然隻當了一個月的父親,但夜裡男娃依賴地靠在他懷裡喊爹爹,男娃看到他時烏黑明亮的眼睛,開心翹起的嘴角,都讓楚隨打心底喜歡潤哥兒,父子父子,如果隻是一次錯或是幾次小錯,他願意原諒,然後教他改邪歸正。
但兒子還給堂妹、祖母下了毒。堂妹是大哥一母同胞的妹妹,堂妹受了委屈,大哥有資格追究,要求他將潤哥兒趕出府。更何況祖母還因為潤哥兒哥兒大限將至,別說大哥與父親,留下潤哥兒,楚隨連自己都不能說服。他有什麼臉面讓潤哥兒繼續見祖母?
大手捂住潤哥兒後腦,楚隨抬頭,對楚二老爺道:“父親,你先出去吧,我同潤哥兒說說話。”
楚二老爺冷哼一聲,擔心兒子心軟,他指了指三秋堂的方向。
楚隨低頭,等父親走了,他慢慢蹲了下去,扶著潤哥兒肩膀哄道:“潤哥兒別哭了,爹爹有話問你。”
“我要我娘……”潤哥兒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知道伯父要趕他走,知道父親生氣了,他也不要過有錢的日子了,他隻想找到娘親,跟娘一起住。
“潤哥兒聽話,你不哭了,爹爹就派人去找你娘回來。”楚隨單膝跪地,將兒子摟到懷裡,輕輕地拍男娃後背。這樣的姿勢本身就是一種安慰,爹爹還肯抱他,潤哥兒抽著抽著慢慢平靜下來,小臉貼著父親肩頭,鳳眼腫的快要看不到眼睛了。
楚隨肩膀衣裳早湿透了,他扭頭蹭蹭兒子後腦勺,低聲問道:“潤哥兒,那個人是壞人,他說的話都是騙人的,你給爹吃的是毒藥,你看你娘沒有來,如果不是伯父請了神醫,爹爹現在已經死了。”
“我不要你死!”小孩子最禁不起嚇唬,潤哥兒一聽爹爹可能會死,立即使勁兒抱住爹爹,哇地一聲又哭了。
楚隨咬唇仰頭,但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他抹抹眼睛,沙啞著問:“如果潤哥兒知道那人給你的是毒藥,你還會放到爹爹跟祖母的茶裡嗎?還會端給二姑姑喝嗎?”
潤哥兒連連搖頭,周叔說爹爹隻會生病,他才喂爹爹吃藥的。
楚隨摟緊兒子,心酸不已,他就知道,兒子隻是被人騙了,絕不會明知是毒藥還給他下毒。兒子才七歲,哪裡知道大人心中的險惡?更何況對方早就待在兒子身邊了,為了利用兒子,肯定會對兒子特別好。
“潤哥兒,爹爹年輕,吃了解藥已經沒事了,可曾祖母老了,因為你給她吃毒藥,她再活三年可能就,就過世了,所以祖父才生你的氣,要把你送到外面去住。”楚隨摸著兒子腦袋,盡量簡單地解釋道,他總得讓兒子知道他為什麼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