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得見他眼裡的擔心,也看見了他的膽怯。


我沒忘,車裡被他放了炸彈。


也沒忘,他在我意識昏沉的時候,把我拽出車外。


殺我,又救我。


我已經完全看不透他了,試圖從他和系統的對話裡感知他的想法,可他除了重復系統的話,對於自我意識的吐露少之又少。


「大小姐。」


見我久久不吱聲。


慕予修緊張不已,試圖起身去叫醫生。


門一開。


穿著警服的人便走了進來,出示證件,目的顯然是調查地下停車庫的事情。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我像是瞬間被拉回十三歲的雨夜。


「楊小姐,你繼母一般什麼時候到家?」


拿著後媽的死亡報告,這位餘警官笑著朝我發問,像是稀松平常地聊Ṱŭ̀₌天。


我平靜地看向他,淡聲道:「我從來不會關注我討厭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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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姐,好久不見。」


餘警官再度展露笑顏。


「警官。」


慕予修走向餘警官,輕聲道:「她剛醒,還是我先配合你的調查吧。」


我盯著他們兩個離開的背影,強忍著頭部的劇痛,攥緊被角。


9


等到醫生查完房,慕予修也帶著早餐回來了。


我倚靠在床上,盯著走進門的慕予修,耳邊仿佛還能夠回蕩起爆炸聲。


終究。


他還是決意對我下手。


可我卻想不透,他最後會收手救了我。


「大小姐,早餐。」


慕予修對上我的視線,多少有些回避,最後壓低了聲,將早餐遞到我的面前。


我抬眼看向他,聲冷:「他和你聊了什麼?」


「警官懷疑我車裡的炸彈,是熟人放的。」


慕予修垂著眸,臉色平靜到好像炸彈不是他放的一樣,誰能不誇他一句演技卓越。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個集團下屬,還會被人下手,是嗎?」


我淡聲接話,試圖從慕予修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可是。


沒有。


一點都沒有,他就像一個成熟的騙子。


這一刻。


我甚至聽見系統的嘲笑聲:「叫你不殺她,現在她懷疑你了,看你怎麼辦。」


慕予修的手微頓,面色如常:「等餘警官的調查結果吧。」


「嗯,等查到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那個人。」


我信誓旦旦。


慕予修抬眸看向我,很無奈地詢問:「怎麼才算好好教訓?」


我餘光不經意瞥向他散漫的模樣,玩味地扯起唇角道:


「扒掉他的外套,讓他光著身子學狗叫。」


「……」


慕予修倒水的動作頓住,熱水直接澆到手背,手指燙得發顫。


「我這個辦法好嗎?」


我笑著發問。


慕予修長嘆一口氣,挪著椅子湊到我的面前,仰頭看著我,復雜的凝視像是要把我刻進眼眶。


我:「你看什麼?」


慕予修:「在想,你這個辦法不算好。」


我:「?」


慕予修:「你應該剝掉他的皮。」


我:「……」


說完,慕予修眼底閃著淚光,自己都笑了:「然後剜掉他的眼,割掉他的舌頭,把他拿去喂狗……」


對上他的視線。


我咬著牙,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扣住他的脖頸,直到他呼吸不暢:


「不掙扎嗎?」


「沒有保護好大小姐,是我的錯。」


慕予修從善如流。


我卻心如刀割,盯著他那副認命的模樣,冷笑道:「你倒是很會當狗。」


狗字一出。


慕予修瞳孔顫縮。


從認識到現在,我從來沒有罵過他,一次都沒有,我把我所有的尊重和善意都給了他。


可是。


我得到了什麼?


「滾——」


我一把推開他,沉聲道:「給我滾!」


慕予修輕咳著,艱難地站起身,迎面碰上我的小助理,默默地讓開了位置。


小助理拿著一沓資料文件,有些遲疑地打量我和他,輕聲道:「大小姐,您終於醒了,這是今天需要處理的文件。」


我磨著牙,瞥著慕予修已經離開的背影,垂眸開始翻閱文件。


「我昏迷了一周?」


「對。」


小助理應著聲。


我抬眸看向他:「這一周的文件是誰在處理?」


小助理眨巴著眼,小聲道:「當然是慕先生。」


我握著筆,沒作聲。


小助理不禁有點驚慌:「大小姐,您不是最信任慕先生了嗎?這兩天都是慕先生在照顧您。」


我沒再作聲,飛快地看完文件,一一籤署,打發走了小助理。


10


病房一下子空下來。


我拿起一旁的水杯,看著已經空掉的水壺,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慕先生,您,您沒事吧?」


小助理的叫聲傳來。


狹窄的走廊上,慕予修躺倒在地,像是失去了知覺,嚇得護士們立刻找來推車。


「大,大小姐!」


小助理一看瞧見我,慌忙出聲道:「不好了,不好了,慕先生發燒暈倒了……」


「死不了。」


我看著小助理一驚一乍的樣子,不禁道:「快回公司吧,別耽誤了晨會。」


小助理愣了愣,瞬間安靜,抱著文件就匆匆離開。


走廊裡。


隨著護士們的身影遠去,一切又歸於平靜。


三天後。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不錯,而慕予修卻消瘦一大圈。


隔著一扇門。


慕予修脫掉上衣,咬住毛巾,隨著上藥的動作,薄白的腹肌像一塊顫動的玉。


窗外偶爾一陣微風,道盡了秋日的不可言說。


我想。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論跡不論心。


念在他終究還是救了我,我不想對他趕盡殺絕,但是也不可能再把他留在我的身邊。


11


「抱歉,慕先生,您被辭退了,不能進這裡。」


「楊雲舒!」


隔著一道玻璃門。


慕予修穿著病服,臉色蒼白地想要衝進辦公室,一旁的工作人員或許是清楚他從前在公司的權利,也不敢貿然攔阻。


「雲舒——」


慕予修聲音嘶啞。


我將手裡的文件扔在桌上,徑直走出辦公室,看向局促的保安,沉聲道:「我給你們工資,是讓你們在這裡吃白飯?」


保安們一聽,連忙朝著慕予修道:「慕先生,您還是自己走吧。」


「為什麼?」


慕予修抬眼看向我,像是迫切需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


因為你是一個攻略者,你是一個感情詐騙犯!


我不殺你,已經是仁至義盡。


「因為警察查出炸彈在你的車上。」


我一字一頓,拔高了音量,「這個回答,滿意嗎?」


慕予修喉結滾動,瞬間失聲。


「慕先生,如果您覺得賠償金不夠,大可以去告我,我楊雲舒,奉陪到底。」


我稍稍吐息,克制著內心的波瀾,看向保安:「送客。」


12


後來,我再沒見到慕予修,轉眼便到了團圓節。


夜幕降臨。


萬家燈火盡入眼簾,踩著下班的時間,我習慣性經過慕予修的辦公室,望著裡面空蕩蕩的一片,許久沒有回過神。


外公去世後,我已經很久不過團圓節。


每到這一天,我都是一個人在街邊看著別人的煙火,直到一切歸於平靜。


是慕予修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那時候。


我對於過節仍舊是很局促。


慕予修拿著月餅的盒子走進辦公室,輕聲提議:「出去逛逛?」


我本想說沒興趣,卻發現他掰開一塊月餅遞到我的唇邊:「我喜歡豆沙餡的。你嘗過嗎?」


我張了張嘴,想拒絕,但是慕予修已經把糕點遞到我的嘴邊。


我:「……」


不算難吃。


但我真不樂意吃,純屬是哄這小子開心才咬了一口。


拿著喜氣洋洋的紅帽子,慕予修俯身給我戴好,口中念念有詞說我是小紅帽,需要他保護才能回避大灰狼。


說實話。


我想笑他幼稚。


他卻像是早有準備,又拿出的一件紅色大衣,還挺貼身,給我穿好,便牽著我去了附近的夜市。


昏黃的燈光像是給這條小街籠上了電影回憶裡的濾鏡。


慕予修也顯得異常興奮,拿著粽子葉編好的小兔子遞到我的眼前,笑著問:


「好看嗎?」


「……」


可能是他過於開心,我卻顯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失態了,滿眼都是他在燈光下澄澈的眼睛:


「還行吧。」


我回答得敷衍。


慕予修卻不在意,笑著出聲:「我養母編得比我好看。」


這是慕予修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家人,我愣了一會兒,沒作聲。


我清晰地記得。


自己碰見的攻略者也是這樣賣慘,試圖獲得我的同情,最後卻破壞了我車裡的剎車線。


那一晚。


我時刻對他保持警惕,不想被他幹擾心神,他卻像個小孩,拉著我到處轉悠,一起吃了章魚小丸子,吃了糖葫蘆,一起喝了奶茶,一起吃了酸辣粉,甚至一起坐在河邊看煙花。


「你開心嗎?」


慕予修突然發問。


我餘光掃了他一眼,對上他期待的目光,下意識作答:「嗯,開心。」


煙花升起的剎那。


慕予修側目看向我,笑得燦爛:「以後每一個團圓節,我們都一起過吧。」


我別過臉,躲開他的視線,望著烏泱泱的一片人,心潮翻湧。


認識的那些年。


我時常沉溺有他陪伴的日子。


而今。


無形之間。


我和他,咫尺天涯。


13


手機嗡嗡作響。


我低頭看著上面的來電是老宅,本不想接,對方卻執著地撥打。


「大小姐,今天過節,您能回來一趟嗎?」


保姆輕聲詢問。


我盯著窗外的月亮,隔了許久,拿著車鑰匙驅車回了家。


……


這個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隻是。


裡面多的人,我並不喜歡,卻也不能驅逐,即使我有公司的股份,但是因為我媽的獻祭,我爸始終在公司裡佔據一頭。


我還不能把臉撕得太破。


客廳裡,我爸倚靠在沙發,陪著楊柯在看電視,注意到我回來了,也隻是瞥了一眼。


記不得多久沒說過話。


我也不想開口。


我爸卻道:「你手裡的昂壽集團項目,給秋雨。」


我愣了一秒,看向他,扯了扯唇角:「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殷勤都沒有,直接盜,真有意思呢。」


我爸瞪起眼,拿起煙灰缸就砸向了我:「這是你和我說話的態度?」


煙灰缸在腳邊裂開。


我平靜的看著,淡聲道:「那我該用什麼態度呢,你教教我?」


我爸一時氣結,瞪著我半天沒說出話。


「雲舒!」


楊秋雨挽著許棋的手進屋,有些急切地走進門,低聲道:「爸爸所做的決定都是為了公司的發展,你怎麼能出口傷人。更何況,我也會努力處理好項目。」


「為了公司的發展?」


我聳聳肩,笑了:「嗯,有意思,那請問楊秋雨小姐,股東報酬權益率怎麼算?」


此時此刻。


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楊秋雨看向我,又看向我爸,最後看向許棋,愣是沒有憋出一個字。


「期間費用的定義總知道吧?」


我隨口發問。


楊秋雨愣了又愣。


我看向許棋,挑眉:「你敢把自己跟了半年的項目,交給這樣的人嗎?」


許棋幾度欲言又止:「雲舒,秋雨不像你,從小就有優渥的生活條件,怎麼可能什麼都懂呢。」


「是啊,什麼都不懂,卻敢來要項目。」


「……」


「你夠了!」


我爸一聲怒吼,沉聲道,「我讓你給,你就必須給。你是生怕秋雨比過你嗎?」


氣氛一度僵持。


楊秋雨不禁哽咽:「爸,算了吧,雲舒不願意給我機會學習,那我就自己找其他機會。我沒關系的。」


「楊雲舒!你非要把你姐姐逼成這樣嗎?」


我爸再度質問。


我深吸一口氣,提著手裡的包,冷笑:「是我逼她不學無術?」


「你——」


「聽好了,我說不給,就不給。」


說完。


我轉身就走。


楊柯卻追了出來,拿著遙控器砸了過來,像後媽那樣怒罵道:「賤人,你敢欺負我姐姐,打死你!」


遙控器砸在背脊。


我冷下臉,看向楊柯,拿起腳邊的花盆就砸了過去。


伴隨著一陣嚎啕大哭。


我拍了拍手心的灰,踏出了這個所謂的家。


14


一如過去那般。


所有人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悅裡,而我,始終都是一個人。


墓園裡。


我一個人坐在外公的墓碑旁,提著一扎啤酒,一邊喝一邊看著天上的月亮。


「外公,你等著瞧吧,我一定會把你的公司搶回來!」


我念念有詞,一個人傻笑。


可能是喝得太多。


視野裡都出現了慕予修。


「大小姐。」


慕予修緩步走來,半蹲在我的身前。


我盯著他,有些醉,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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