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的車翻下懸崖。我風餐露宿找了幾個月。
好不容易見到人,他卻一臉冷漠的告訴我,他沒死,隻是不想娶我而已。
我笑了,剛好,我也嫁了別人。
1
「這位就是新郎麼,好帥啊,您二位真是般配。」
化妝師助理是個小姑娘,性格活潑。
給我做發型的時候,看到了手機上的合影,笑嘻嘻稱贊了一句。
照片上穿著賽車服的男人目如朗星,他左手攥著冠軍獎杯,右手溫柔地把我護在了懷裡,照片定格的那一刻正偏頭看我,唇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愛意。
我本來想說,他是個很臭美的人,聽到有人誇他長得帥,尾巴一定會翹上天。
可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到身後的化妝師,用力在助理小姑娘的側腰上擰了一下。
用口型無聲地警告她,「別亂說話。」
再之後,才語氣緊張地向我道歉。
「抱歉啊夫人,我這徒弟是新來的,不懂事,說錯了話您別介意。」
我抬頭,從化妝鏡裡看到了對方誠惶誠恐的臉,以及那抹不易察覺的鄙夷,忽然就沒了解釋的欲望,擺了擺手表示沒關系。
收拾得當,換好衣服。
我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化妝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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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手機震動,我還沒拿起來,就能猜到又是我媽發來的消息。
「囡囡,世卿回不來了,你也應該放下了,別再胡鬧了好不好,ťũ⁵跟爸爸道個歉,回家吧。」
「爸爸之前情緒激動,說話難聽了些,但他都是為了你好啊!」
「世卿是個好孩子,要是他還活著,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糟蹋自己。」
再次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我心髒抽痛,條件反射般打字回復。
「媽,世卿沒死,我得等他回來。」
「可你,你嫁給一個瘸子,後半輩子怎麼辦。」
「你這樣,是想讓別人罵我們賣女兒啊!」
我眼皮輕顫,並沒回復這條消息。
是的,我最愛的人失蹤了,而在那之後,我嫁給了他的瘸子哥哥。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周六。
臨近秋分,早晚涼得格外明顯,小區裡落葉鋪了滿地。
我故意沿著牆邊,把落葉踩得嘎吱作響,之後拍給他看。
他很快就回了消息。
「我好想你,等我這次拿到冠軍,就跟你求婚好不好。」
他早說過,賽車是他的熱愛,獎杯是他的榮耀。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他全部的熱愛和榮耀都送到我面前,求我嫁給他。
我沒忍住輕笑,「那拿不到冠軍怎麼辦,不求婚了麼?」
「求,當然得求,隻是沒有獎杯當籌碼的話,就隻能把自己抵押給你了。」
「好,那我等你回來。」
可我還是沒能等到他回來。
他比賽時開的車翻下了山崖,車撞得散了架,人不知所蹤。
再之後,警方聯合搜救隊,在山裡整整搜救了兩個月。
我跟著搜救隊四處奔行。
山路難走,附近住宿不方便,我就跟著搜救隊一起住帳篷,白天舉著喇叭找人,晚上給他的號碼發消息。
我求神,求佛,更求他好好回來。
因為積勞成疾和營養不良,我瘦了十幾斤,暈倒被送進醫院才發現,我懷孕了,孩子是他的。
可整整兩個月過去,搜救隊還是一無所獲,他們不得不選擇放棄。
我呆愣的坐在病床上,流幹了眼淚的眼睛紅腫幹澀,心髒像被刀割似的鈍痛難忍,我求他們再堅持堅持,再找一找,甚至在某個瞬間惱羞成怒的發了脾氣——那可是一條人命,你們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可抬頭,對上搜救隊裡,那幾張疲倦又歉疚的臉,卻又實在說不出口。
因為我也清楚,他們盡力了。
人確實找不到。
警方說,車上的座椅失蹤,估計是跟人一起翻進了水裡。
被安全帶束縛在座椅上的屍體無法浮上水面。
打撈隊已經做好了準備,即將在附近的水域展開撈屍。
周世卿的哥哥找到我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在勸我放棄,說人死不能復生,安慰我想開一點。
我最好的朋友聯合我媽,把我騙到了婦產科,想要我把孩子打掉。
可麻醉師走進來的那一刻,我忽然就崩潰了,捂著肚子衝出了醫院。
蹲在路邊反復播放,他曾經給我發過的語音,直至淚流滿面。
再之後,那輛車停在了我面前。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周世卿的家人。
我早就猜測他家境不錯,但也實在沒想到,他口中那個冷漠自私,甚至連他父母葬禮都沒出席的哥哥,竟然會是全市知名的慈善企業家,周政。
而他口中懶得去繼承的家族企業,會是偌大一個周氏集團。
面前的男人西裝革履,腿上卻蓋了一條格格不入的薄毯,舉止氣度,都跟出現在新聞上時一般無二。
如果忽視掉薄毯以下,那兩條空蕩蕩的褲管的話,他其實是個很有氣場的人。
之前在現場,有搜救隊,有警察,甚至還有媒體。
周世卿的家人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圍在了最裡圈,我跟他在一起兩年,從未見過他的家人,出事之後,更不好過去打擾。
這還是,我第一次得知他家裡的情況。
「姑娘,我知道你還年輕,這樣對你而言也不公平,但我也是身不由己,需要一個名分,才能封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嘴。」
周政聲音低沉,跟周世卿有七分相似的臉上,寫滿了哀慟,「我父母不在,現在世卿也出了事,我這個身體狀況,不知道還能跟他們鬥多久……」
「因為我沒能保護好父母,世卿一直都怪我,可沒想到我連他也沒能保護好……」
「你還年輕,或許因為跟世卿的感情,想生下這個孩子,可你的家人,應該不會允許你未婚先孕吧。我的情況很難生育,這個孩子可能是周家唯一的後代。」
我有些恍惚,半晌才推開了那紙荒唐的合約。
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隻要同意結婚並生下孩子,我就能立刻拿到周氏價值上百億的股份,周氏旗下酒店和度假區的收益,數不清的房產,以及周政死後,他全部財產的繼承權。
聲音沙啞的開口,「周……先生,我不會打掉孩子的,我相信世卿沒事,所以無論如何都會等他回來,您沒必要……」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政的司機打斷了。
「唐小姐,世卿是我看著長大的,比我自己的兒子都親,我們比您更希望世卿好好的,但搜救結果很明確,沒有人能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在懸崖峭壁的海邊存活兩個多月。」
「而且,世卿的死……事故,發生得相當蹊蹺,哪怕行車記錄儀被炸毀,但根據主辦方的車輛定位,在翻下懸崖之前,世卿的車就已經偏離了比賽路線。」
「所以我們懷疑這並不是普通的意外事故,而是有人蓄意謀殺,您懷著孕,肚子裡的孩子身份特殊,總會有人為了利益铤而走險……所以為了您和孩子的未來考慮,籤下合同跟周總結婚,是最穩妥的方式,這樣不但便於周總保護你們母子的安全,也可以名正言順的把財產留給你們。」
過了一會,周政開口,「唐小姐,你放心,合同上有抽身條款,隻要孩子生下來,你就可以立刻申請離婚,那些股份和房產,依舊會在你名下。」
「我不是為了錢。」
「我明白,所以,算我跟世卿一起求你。」
車內陷入了沉默。
半晌,前排的司機才再次出聲。
「唐小姐,這段監控是警方拿到的,在世卿出事當天,有個可疑的男人曾在停車場裡,接近過他的車,雖然不確定此人與世卿出事是否有關,但警方已經在跟進了……」
我接過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停車場裡燈光昏暗,畫面模糊,可視頻裡的那個男人抬頭那一瞬間,我卻還是整個人都愣住了。
多年前的夢魘卷土重來,恐懼擊潰了我的理智。
那個人回來了,他來報復我了。
世卿的死……會不會跟他有關。
2
「夫人,都準備好了,新娘可以進場了。」
化妝師助理小心翼翼的聲音,把我從回憶裡勾回了當下。
「知道了。」
我搖搖頭,把那些記憶晃了出去,朝面前的女孩示意,叫她幫我開門。
假裝並沒聽到,她剛剛跟化妝師躲在廁所裡的竊竊私語。
「弟弟的女朋友嫁給哥哥,哥哥還是個瘸子,那女的也真願意?」
「噓,小點聲,你知不知道周家多有錢。」
「錢也不能代表全部吧……」
紅毯兩側的來賓座位,幾乎都是空的,隻有幾個周氏集團的股東,用審視般的視線盯著我。
我緩緩往前,朝著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走去。
*
婚禮結束,我搬進了周政名下的一棟別墅,很少跟他見面。
因為懷孕,公司那邊也暫時請了假。
每天待在家裡,日子就像按下了重播鍵。
直到,警方的電話打過來,說他們抓到了停車場裡的那個男人。
被拷住雙手的男人,斜斜倚著牆壁,哪怕對面警察語氣肅然,壓迫感十足,他臉上卻依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
他叫厲冬,是我曾經的噩夢,十年前他鋃鐺入獄,我曾以為那場噩夢終於結束了,可沒想到他在去年出了獄。
世卿把我保護得很好。
所以今天還是十年來,我第一次見他。
寸頭,鳳眼,除了消瘦導致面部稜角更清晰,以及長高了很多之外,他幾乎沒怎麼變。
我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他抬頭看到我,眼底似乎閃過了一抹興奮,勾唇,「見你一面可真難啊,唐柔。」
他刻意把語速放慢,把我的名字叫得含糊不清。
我忍不住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卻不答話,反而衝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過去。
對上他那雙惡意滿滿的眼。
我下意識一顫,女警把我護在身後。
可他卻笑了,「就這麼怕我麼,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個未婚夫失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話一出,我的腳釘在了原地。
「你到底知道什麼?」
「過來,我告訴你。」
這是派出所,而且他的手被拷著,什麼都做不了。
我咬了咬牙,還是走到了他面前。
他直起身子,湊到我耳邊,輕聲說,「傻丫頭,你被騙了,周世卿壓根就沒出車禍,他隻是不想跟你結婚而已。」
「你在說什麼?」
「不信的話,你就親眼去看。」
3
「您好,到了,您好?」
前排的司機第三次叫我的時候,我才終於回了神。
透過車窗,看著眼前裝修奢華的會所。
這個地址,是厲冬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