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梁延商不似其他相親對象,見過面覺得不錯就要確定關系,或者刨根問底一探究竟。他給足了她空間,也許是不想讓她覺得他在催她,這幾天沒再聯系。


  安靜的手機讓尹澄有些不習慣,特別是晚上從實驗室出來拿出手機,屏幕上沒有任何信息。


  尹澄換下實驗服,回到辦公室,加班的人寥寥無幾。她洗了個手準備下班,餘光撇見那頭的桌子上放著一本書,之所以會注意到那本書,是因為書封上印有血紅色的髒器,著實有些突兀。


  她抽了張紙巾,邊擦著手邊走到桌前探頭,是一本人體解剖學的書。剛瞄了一眼,忽然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緊接著那本書便被羅哲拿了起來塞進背包裡。


  尹澄掠了他一眼,他拉上背包拉鏈,緩緩抬起頭:“師姐,我回去了。”


  尹澄沒說什麼,點了下頭:“明天見。”


  羅哲走後,尹澄將東西收拾了下朝電梯走去。電梯門打開遇見魏聖宏,他恰好也下班,笑著對尹澄說:“捎我一程唄。”


  “沒開車?”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我待會有飯局。帶到你家附近,我打個車就起步價。”


  尹澄:“祝你早日省出一套豪宅。”


  “指日可待。”


  路上,尹澄忍不住問魏聖宏:“羅哲是不是跟著你實習過一陣子?這人怎麼樣?”


  魏聖宏:“標標準準的學霸,他那種學霸跟你不同。你是懂得用巧勁,他是正兒八經下狠功夫。我們出去跟甲方溝通,把項目書重點提前勾劃一下。他不一樣,他把整本項目書背下來,這麼厚……”


  魏聖宏比劃了下:“標點符號都不差的,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彪。”


  說到這,魏聖宏笑了起來:“不過也有趣,我們談到每個進程,甲方那邊項目書還沒來得及翻,他就告訴對方哪一頁第幾行。最後弄得甲方打趣我們所的人才堪比AI數據庫。”


  尹澄聽聞眉梢一挑,不禁說道:“總感覺他有點奇怪,我剛才碰見他在看人體解剖學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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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聖宏不足為奇:“可能想涉獵各領域的知識,年輕就是精力旺盛。”


  魏聖宏反問尹澄:“你多久沒去書店了?”


  “嗨。”尹澄拍了下方向盤:“你這麼說我最近得抽空去逛逛。”


  車子停在路邊,魏聖宏下車前對她說:“你周末跟我去品鑑會轉轉吧,別闲得盡琢磨人家看什麼書。”


  尹澄含糊地說:“我對品酒不感興趣。”


  “沒叫你去品酒,就當換個環境,結識些新朋友,就這麼說了。”


  魏聖宏丟下這句話,人就走了。


  對於魏聖宏參加的這個品鑑會,尹澄也不大了解。隻知道魏聖宏在英國交流期間熱愛上了品酒,還抽空考了個品酒師。回國後他很快在國內找到了組織,這些人會定期聚會。


  這已經不是魏聖宏第一次喊尹澄參加他們那個什麼品鑑會了,尹澄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主要原因是她不熱衷品酒,也不認識那些人,跑過去怕無聊。


  但這次推脫不掉了,魏聖宏告訴她,他帶了瓶好酒過去,尹澄怎麼也是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讓她定要過去一品,要不然可惜了。


  既然是去品酒的,他們兩都沒開車。傍晚前,魏聖宏打了個車來接尹澄,尹澄為了給足師哥面子,特地穿了條做工精湛的淡茶色吊帶魚尾裙,外面是米色坎肩,收腰的設計,方形領口露出脖頸優美的曲線,很有女人味。


  魏聖宏抱著個木盒子站在街邊上差點都不敢認她。在單位裡大家都是一套實驗服走天下,就是出個差也多是輕裝上陣,別說小禮服了,魏聖宏平時連裙子都沒見尹澄穿過。突然打扮得這麼精致,他都有點不習慣了。


  尹澄剛走到他身邊,他就咧著嘴笑道:“夠上道,師哥平時沒有白關照你。”


  一路上魏聖宏都抱著那個木盒子,跟寶貝一樣。


  尹澄問他:“我們去哪喝酒?”


  魏聖宏笑她:“這話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跟要去拼酒一樣。”


  “去一個朋友姨媽家。”


  尹澄以為這品酒地點要麼是高端會所,要麼是私人酒窖。總之得是個高大上的地方才能配得上他們這個神秘組織吧,結果是人家姨媽家,這是什麼匪夷所思的地點?


  魏聖宏告訴她品酒地點每次都不一樣,大家輪流組織,沒有特定的地方。


  “你們這個品酒,是怎麼個品法?不會每人喝口酒還得發表品酒感言吧?”


  尹澄想著要真是這種流程,她是不是得臨時搜一段臺詞先背下來。


  好在魏聖宏說道:“沒有沒有,隨性就好,就是大家聚一聚,沒那麼多規矩。”


  雖說沒有死規矩,但是每次品酒是有主題的。比如主題定為巴羅薩谷,那麼需要攜帶這個產區的葡萄酒出席。還可以定品牌,大家都帶這個品牌的酒,當然這時候產區就不限制了。


  尹澄不禁問道:“今天的主題是什麼?”


  魏聖宏頗為神秘地說:“年份,千禧年。”


  尹澄恍然,怪不得他這麼寶貝地抱著懷中的酒。二十幾年的酒,隨便開一瓶,價值都擺在那。


  尹澄不禁打趣道:“你今天開了這瓶酒,離豪宅的目標又差了點。”


  “我收藏好幾年了,早想開了,有好東西才喊你來的。”


  出租車在別墅前停下後,尹澄才知道是自己膚淺了。雖然是別人的姨媽家,但別人有個壕無人性的姨媽。


  品鑑會正是開在這位姨媽家的後花園裡,他們穿過中庭來到後花園時,其餘人也剛到不久。


  滿園春色,正是賞花好時節。魏聖宏朋友的姨媽,也就是這位優雅時髦的女主人將花園打理得十分漂亮,來這裡的人都叫她陶姐。


  陶姐和魏聖宏他們差了輩份,卻並沒有長輩的架子,對於小輩們喊她陶姐一點都不在意,待人很是熱情。雖然和尹澄第一次見面,也給了她一個擁抱。當聽聞尹澄也是搞地質研究工作後,對她連連誇贊。


  魏聖宏悄悄告訴尹澄:“陶姐就喜歡接觸知識分子。”


  尹澄沒太當回事,有人問起陶姐:“你兒子最近沒回來啊?”


  陶姐笑道:“說曹操,曹操馬上就到。我讓他找瓶好酒給我送過來了。”


  主人家的酒未到,大家當然要等一會。陶姐先安排大家品茗,於是眾人紛紛圍到了茶桌這,不知怎的尹澄就被安排在了陶姐右手邊。陶姐一身香奶奶套裝,將近五十的年紀保養得當,手上也沒什麼褶子,一看就是養尊處優。


  家裡阿姨端來茶具,陶姐親自為大家洗茶、泡茶,然後招呼大伙來喝茶。


  混亂中不知道哪個女的說了句:“這杯子怎麼裂了?”


  陶姐顯然是聽見了,臉上的笑容略顯尷尬。此時,坐在她右手邊的尹澄抬起手從茶託中找到那杯茶,拿了起來端到自己面前。語氣輕松地說:“五大名窯,汝窯為魁。陶姐的這個杯子養了許久吧,開片很有藝術感。”


  開片是指窯火燒制時,胎土瓷釉之間由於膨脹系數不同而造成的熱脹冷縮現象,這種現象會使釉面輕微開裂。隨著使用茶具後茶湯的持續滋養,釉面漸漸出現蟬翼紋,又叫開片。這是品茶人的一種樂趣,也稱為汝窯開片藝術。


  茶具是由阿姨端出來的,端來之前應該沒做檢查,導致被個冒失鬼說杯子是壞的,陶姐作為主人用有瑕疵的杯子招待客人臉上自然掛不住。


  尹澄僅用三言兩語便替她解了圍。彼時這個茶杯就在尹澄手中,到底是真裂還是開片別人無從得知,也不會當真有人不識趣上前查看。


  尹澄喝完杯中茶,不著痕跡地將茶杯遞給阿姨,就這麼化解了這個品酒前的小尷尬。


  陶姐不禁多看了尹澄幾眼,發覺這個姑娘不僅長得標志,身上還透著一種大氣從容的靈敏勁兒,越看是越歡喜。她又看了眼尹澄身旁坐著的魏聖宏,暗自嘆了聲。


  就在這時,陶姐兒子回來了。眾人放下手中茶抬頭瞧去,主要是想瞧一瞧陶姐的兒子到底帶來了什麼好酒。


  尹澄也順著眾人的視線看了過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冷不丁地落進她眼中。


第14章 “你叫我媽姐?那我得叫你什麼?”


  當看見梁延商提著酒大步走來時,尹澄剛準備送入口的草莓幹,就這麼停在指尖。


  別說她震驚,就連梁延商的表情都怔了下。


  從古鎮回來後就沒再收到尹澄的消息,誰曾想她會突然跑來他家,安然地坐在他家後花園裡,還打扮得這麼惹人注目。


  兩人的視線穿過眾人短暫地停留、交匯。直到陶姐的身影阻隔目光,她從梁延商手中接過酒後,將酒拿到桌上,打開包裝介紹道:“上帝遺留在人間的美酒,羅曼尼·康帝。”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那瓶紅酒上,陶姐很是大方地說:“我兒子那還有更早年份的,下次有機會讓他帶來跟大家交流交流。”


  有人笑道:“陶姐,讓你兒子放血了。”


  尹澄看著那瓶被眾人輪流拿起來查看的紅酒,偏了下頭問魏聖宏:“那酒和你帶來的有什麼區別?”


  魏聖宏壓低聲音告訴她:“巧了,都是波爾多產區的。區別在於我的酒價值五位數,他的要六位數,你待會記得喝他那瓶。”


  尹澄收回視線時,發現梁延商已經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目光在她和魏聖宏身上掃了眼。


  陶姐這會才回過身對梁延商說:“你不是有事要忙嗎?你去忙就是了。”


  梁延商目不斜視地回:“現在不忙了。”


  明明剛才電話裡喊他留下來待會,他說有事送個酒就走,這會卻自個兒坐了下來,陶姐莫名其妙道:“不忙就留下來跟大家認識下。”


  “嗯。”


  梁延商口頭上應著,眼神依然徘徊在尹澄身上。


  尹澄壓根沒想到陶姐竟然是梁延商的媽媽,她要是提前知道怎麼也不可能來這個酒局的。


  和梁延商的關系還在發展階段,卻見了對方家長,這怎麼都有些尷尬。特別是此時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梁延商毫不避諱地盯著她。


  尹澄隻能垂著視線,吃著面前的草莓幹掩飾這微妙的尷尬。


  梁延商瞧見她刻意回避的樣子,笑了下站起身走去一旁和人打起招呼,尹澄這才松了口氣。


  有人拿著相機給他們拍照,陶姐作為女主人自然是焦點。大家都跑去跟她合影,尹澄本來坐在角落想盡量降低存在感的,誰料陶姐主動邀請她,尹澄隻好起身走到她身旁。


  她才站定,陶姐就挽著她的胳膊對她說:“以後常來玩啊。”


  尹澄客氣地應了聲,本來覺得陶姐是個挺親和的長輩,這會得知她的身份後由為別扭。


  快門按下時,一陣風而過,尹澄的小坎肩被吹亂了,拍照的人說:“衣服整理一下,再來一張。”


  陶姐側過頭去,親自將尹澄被風吹亂的坎肩打理好,笑著對她說:“好了。”


  她身上散發著丁香和松油混合的淡香,似依蘭的味道,讓尹澄感覺到一絲親切。


  陶姐重新站好後看見梁延商走了過來,出聲問道:“你過來幹嗎?”


  梁延商若無其事地站在尹澄身後,回道:“照相啊。”


  陶姐沒再管他,重新挽著尹澄對鏡頭露出笑容。


  照完相後陶姐就被其他人喊走了,大家紛紛開了酒,此時三三兩兩,或站或坐地聚在一起交流。


  尹澄重新坐回剛才的地方,發現魏聖宏也走開了,和相熟的人在一起品著酒。


  她隻有無聊地拿出手機刷了刷,面前落下一杯紅酒,緊接著一道身影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尹澄放下手機側頭對上梁延商的眸子,聽見他語氣帶笑地說:“這麼巧啊?”


  尹澄解釋道:“我是被我師哥拽來的,我發誓真不知道陶姐是你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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