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戴著口罩無聲落淚的模樣，骨節分明的右手，在姜茶額前懸停，不敢落下。
喉間有種說不出的幹澀。
“你的臉……”
眼前的少女，依舊美得奪目。
海藻般的長發披散下來，就連哭起來的時候，那雙勾魂奪魄微微上挑的杏眼，都透著迷人的水霧。
眼尾被緋色染紅，睫羽每每扇動，都像是羽毛，劃過心尖。
但，她臉上戴著的那張寬大的口罩，卻是那麼的刺眼。
仿佛在向所有人昭示著，在這張口罩下，女孩完美無瑕的臉龐上，已經烙上了怎樣殘酷可怕的疤痕。
“我不要看專家，不要……”她就像是某種受驚的小動物，在謝微之抬手的剎那，整個身體蜷縮著往後縮。
姜茶將臉別向一邊，無助地抱著雙臂，泣不成聲，“謝微之，我的臉毀了、毀了……我配不上你……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哭到不能自己的小姑娘，就連哽咽的軟音都那樣的讓人心疼。
她沾染著淚意的雙目有多麼的惹人憐愛，那臉上的白色口罩，就有多麼的刺眼。
謝微之帶著安撫意味的大掌，懸停在她的發頂之上。
發現她的怯懦、躲避，掌心沒有落下。
他微微蹙眉，放低了聲音，語氣裡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誰說配不上，你是我謝微之的未婚妻，沒有人敢說配不上。放心，我已經聯系了這方面最好的整容醫生，你的情況不會……”
“不，好不了了！”姜茶帶著絕望的哭聲，打斷他，“我已經找醫生看過，他們說我的臉不會好，再也不會好了！傷口太深了，就算是磨皮，也會留下痕跡。我的臉毀了……沒了這張臉我拿什麼配你？我們退婚吧，我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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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哭聲壓抑著絕望，哭著喊出的話仿佛是在發泄恐慌的情緒。
車禍毀容，對任何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滅頂之災。
更何況，是向來持靚行兇，以美貌著稱的姜茶。
她的哭聲實在太過悲戚絕望，就算是謝微之這樣清冷克制，有極強情緒管理能力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心頭一陣發緊。
他第一次因為女人的哭聲，而心生煩悶。
謝微之抬手按了按眉心，沒有跟她發脾氣，反而耐著性子哄勸：“不要意氣用事，我不會跟你退婚。現代醫學很發達，姜茶，相信我，你的臉一定能好。我會安排最好的醫生給你會診，要是國內看不好，我們就去國外動手術。”
‘一定’兩個字，被謝微之用了重音。
也不知是為了安慰姜茶，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姜茶淚意盈盈的小臉埋在臂彎裡，紅唇卻勾起譏諷。
果然，隻要是事關她這張臉的事，謝微之就很緊張。
訂婚一年，她還從沒聽過，謝微之用這種鄭重又溫和的語氣哄她。
可惜，姜茶現在稀罕的根本不是謝微之的‘溫柔’，她隻想他趕快答應退婚。
她都已經演到這個份上，一哭二鬧三上吊，全是他最反感的操作，他怎麼還不松口。
僵持一陣後，姜茶得出結論——是她太低估自己這張臉，對謝微之的吸引力。
想到謝微之這個狗男人把自己當替身，姜茶幹脆扯過身後的枕頭，砸向他英俊的臉。
“不，我不做手術，我不要再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臉！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跟你訂婚，我也不要再讓你看見我的臉！”
向來矜貴淡漠的大少爺，什麼時候遭過這種待遇。
可謝微之除了眉峰淡淡蹙起，順手接住她扔來的枕頭，清冷的目光，隻鎖定在姜茶臉上。
吵鬧聲引來了醫護人員。
見姜茶情緒激動，護士們連忙將謝微之請了出去。
臨走前，謝微之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叮囑道，“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過來。至於其他的事……等你情緒穩定後，我們再好好談。”
他不但沒放棄姜茶，態度甚至超乎過去所有的耐心。
聽到謝微之的話。
姜茶：“……”
看來想甩掉謝微之，隻能出狠招了。
*
終於，謝微之離開，醫護人員也退出去。
病房裡恢復了安靜。
姜茶這才懶洋洋，摘掉了口罩。
剛才還含淚帶霧的一雙星眸，現在卻連一點水汽都不見了。
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皮膚依舊吹彈可破，和車禍前唯一的區別，也就隻是右邊臉側有一片小小的還未愈合的擦傷。
姜茶拿鏡子照了照，真的隻是很小的一片擦痕。
大約大拇指指甲蓋那麼大。
現在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下面露出一點肉粉色。
按照醫生的話，就是休養兩周左右，別吃醬油過多的食物就能好。
等愈合以後，不會留疤。
但想到書裡後來的劇情，姜茶漂亮的黛眉輕輕擰了起來。
她記得書裡，她臉上這塊擦傷不但沒好，後來還越來越嚴重，直到再也去不掉，近乎毀容。
也是因為這樣，那三位男主才能眼都不眨一下，就毫不念舊情地拋棄了她。
姜茶手指在手機殼上敲了敲，潋滟的眼眸裡泛起嘲意。
隨後翻過手機，打開微信，視線在幾個消息最多的群裡來回。
最終，她選定了一個當初被相熟的富二代拉進去後，便一直設置了消息免打擾，從沒說過話的二代社交群。
看著裡面正不斷往上刷新的話題，嗯，很活躍。
【姜茶】：哈羅，有人嗎？
原本熱鬧的微信群，因突然蹦出的【姜茶】兩字，猛地安靜下來。
不過半秒，群裡又刷屏一片。
【呀，姜茶你終於出現了？】
【你車禍，我們大家都正擔心呢，還說哪天組團去看你。天吶，你能醒來，實在太好了……】
【謝天謝地，幸好你沒事……】
看著平時幾乎都對不上號的塑料姐妹們，在群裡噓寒問暖。
姜茶難得耐著性子，跟她們寒暄了一番。
然後，她慢慢打字——
【姜茶】：對了，有件事我想問問……是幫我一個朋友問的。你們有誰知道，國內哪裡的整容醫生，比較靠譜？
第6章
群裡安靜了兩秒鍾。
又是一片瘋狂刷屏。
一看到熟悉的‘整容’二字，大家可就不困了。
兩個女網紅，爭先給姜茶介紹國內最頂級的整容機構，從機構的核心技術到定制服務，再到每個整容機構的坐診醫生最擅長的領域。
簡直如數家珍。
但眾人更關心的，還是姜茶話裡透出的信息。
畢竟，姜茶這張臉，從小美到大，圈子裡出了名的純天然。
她甚至連針都不打。
天生麗質難自棄，向來氣得這群塑料姐妹牙痒痒，她怎麼可能需要詢問整容的事？
於是眾人開始旁敲側擊，想挖出點內幕。
【姜茶】：不不不，都說了，是幫我一個朋友問的。
眾人：這年頭，還用‘我有一個朋友’這樣老套的話術，誰信！
【姜茶】：真不是我，我又沒有車禍毀容！都說了，是我朋友，我替她問的。
【姜茶】：那……如果剛好是車禍毀容呢，臉上的傷口很深的話，有得治嗎？
眾人點點頭，哦……懂了，原來隻是車禍毀容而已。
等等——
眾人：什麼？姜茶居然車禍毀容了！
突然意識到，姜茶話裡透露出的信息是什麼意思，整個八卦群都沸騰了。
而姜茶，似乎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
連忙將上面發出去的，最後兩條信息撤回。
可這樣更是此地無銀、不打自招。
哪怕姜茶後面裝死，連一句話都不回，就像斷了網。
但短短一個小時不到，她車禍毀容的消息，還是在雲城的上層圈子裡被傳得繪聲繪色。
當天晚上，季女士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
季韻：“姜茶，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外面都在傳你毀容的事？那些人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明明我們家寶貝美若天仙，隻是臉上有點擦傷，他們怎麼成天變著法的造謠我們家寶貝！”
姜茶：“……”
她要是告訴她家季女士，造謠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季女士會不會承受不住。
姜茶：“嘴長在別人臉上，要說說他們的……”
季韻：“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這些闲言闲語說說就沒了？女兒，我告訴你，不可能！人言可畏，你知不知……”
“我知道。”姜茶軟聲撒嬌，“所以，媽，我想讓你幫我打點一下醫院，讓醫生的嘴牢靠點，別讓他們對外透露真實情況。我不想被人窺探隱私，就算是謝微之，也不想。”
季韻呼吸驟停。
她好像聽明白了姜茶話裡的意思，又好像沒聽明白。
季韻遲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臉……是故意讓他們誤會的？！”
季韻貌美而聰慧，已經品出了女兒話裡的古怪。
“我可沒這麼說。”姜茶撩了撩長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隻是我忽然覺得，有的時候，一個人失去了原本的美貌，說不定能看清更多的東西。”
就算姜茶沒有明說，但季韻畢竟是姜茶的親媽，還是察覺出了女兒話中的深意。
莫非，是她昨天勸姜茶的那番話，起了作用？
他們家寶貝，終於明白，一個男人沒有情緒起伏，沒有靈魂，不夠投入的婚姻，空有外表和事業是不會有前途的。
這或許是個好同事、好老板、好朋友，但絕對不會是個好老公。
季韻雖暫時想不通，姜茶縱容車禍毀容傳言的目的。
但聯想到白天，姜茶和謝微之之間的互動。
季韻覺得自己隱隱明白了，“行，交給媽媽，醫院那邊我會打點好。”
姜茶補充：“還有我爸。”
季韻點頭：“對，還有你爸。”
老公姜慶跟她一樣疼愛女兒，要是知道寶貝女兒受委屈，可不得鬧。
不過幸好，她老公是個傻白甜，這種事好瞞。
於是，在季韻的配合安排下。
第二天一早，姜茶辦理了出院手續。
等上班時間，謝微之帶著幾名整容修復方面的專家，趕到醫院探望姜茶想再跟她談談時。
醫院已經早沒了姜茶的蹤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