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家的書房裡、飯桌前、大街小巷他帶她去吃的各種熱鬧小餐館。
不管她做什麼，顧修然好像永遠都不會跟她生氣。
他這個人明明隻是看著好說話，其實性格很寡淡，疏離又冷漠，也就把許彥清、許晗兄妹當自己人護過。
在學校裡永遠都是那麼一副友善卻又不友善的樣子。
姜茶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看透了他表面是老師同學口中的品學兼優好學生，實則獨善其身甚至本性涼薄還有些拽。
也是因為顧修然身上這種矛盾的氣質，再加上他那張格外好看到讓她做夢都能夢到的臉，她才會主動追他。
起初可能是一時興起的好玩。
沒想到最後卻是她的深深淪陷。
誰叫顧修然的脾氣遠比她以為的好一萬倍。
不管她怎麼任性折騰，他從來不會跟她生氣。
永遠讓著她、護著她。
除了那一次不告而別，顧修然好像真的，從來就沒讓她失望過。
她窗外那棵很大很大的樟樹樹枝，被風吹得哗啦啦的響。
陽光順著斑駁樹影從窗外散落進來，正好落在顧修然那半張被她打出指痕的左半邊側臉上。
他半跪在她身前，壓低了眉骨看她。
一半臉在陽光裡，一半陷在微弱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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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線條流暢過分好看的臉龐上，墨色瞳孔裡掩蓋著的，是不易察覺的陰翳深芒。
“茶茶，別不要它好嗎？”
“它也很想回到你身旁。”
一語雙關。
好像在說那隻可憐兮兮的醜青蛙，又好像在說他。
顧修然將那隻剛剛被她扔出去的玩偶，再次輕輕地放回她手心。
指尖觸碰到那毛茸茸質地熟悉觸感的一瞬間，姜茶的心髒，驀地揪緊。
“就算我把它收回來，也不代表我原諒了你。”
“嗯。”
“隻是因為這麼多年，我習慣了晚上抱著這隻破青蛙睡覺。”
“好。”
“跟這個東西是誰送我的也無關。”
“我知道。”
“還有，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顧修然，我叫你上來就是要單獨告訴你，我們沒可能，不要再借故接近我或者我爸媽。”
“……”
這一次，顧修然沒有順著她的話回應。
他隻是抿緊了薄唇，沉默看她。
姜茶抱著玩偶問他：“為什麼不答應，你明明聽到了。”
顧修然眼神有些沉，鴉黑色的睫羽往下垂，又重新抬眼：“因為不想答應。”
姜茶：“……”
“顧修然，你能不能別這麼無賴。我沒有因為你就遷怒扔掉這隻玩偶，你也不應該再來打擾我的生活。當年是你不告而別，到現在你也說不出當年必須離開的理由，你……”
“如果現在可以說了呢？”顧修然幽沉目光注視著她，偏低的嗓音都是認真，“我想讓你看的真相，已經準備好了，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姜茶呼吸深深一滯：“……”
她沒想到在這個時間節點上，顧修然居然會松口，要跟她說明真相，還要帶她去看能證明一切的真相？
明明在那次海上釣魚時，他還回避，說著給他時間準備，實則擺明了就是在故意敷衍逃避。
“不用了。”姜茶隻遲疑了兩秒，就垂下眼眸，“上次在船上的時候我就說過，既然那時候給你機會不說，以後我也不想聽了。”
正好這時，姜茶手機響了。
是季韻撥過來，說是晚飯準備好了，讓他們趕快下樓吃飯的。
姜茶隻顧答應馬上下去，也沒察覺到季韻幾次在電話那頭的欲言又止。
她掛了手機，不回頭看顧修然，就往外走。
剛走到門邊，顧修然的聲音從身後低低傳來。
“茶茶，那是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我準備了很久，昨晚運抵雲城，今早剛……準備好。我並不以為你知道了真相就一定會原諒我，但我希望，你能親自去見一見。”
顧修然說到‘今早’時，聲音明顯頓挫了一下。
姜茶第一次發覺，她竟然完全聽不出顧修然剛才說那句話時的喜怒情緒。
這是他們交往默契後，從未有過的情況。
下意識的，姜茶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就是覺得，如果自己今天真的這樣決絕的拒絕了他，說不定以後會後悔。
“浴室裡有幹淨的洗臉巾，那邊櫃子下面抽屜有醫用包，你先把臉冷敷一下，自己處理傷口。我……我考慮一下，最近太忙了，不一定有空，改天再說。”
說完，姜茶不再停留，腳步加快直接出了房門。
*
姜茶才出自己的房間，就聽到隔壁房裡，傳來一陣異動。
她臉上露出狐疑神色。
隔壁這間臥房已經空置出來好久了，平時就是佣人定時進去打掃一下，不會有人再進。
雖然知道家裡這麼多人不可能進小偷，但姜茶還是不放心地，扭開了門把手。
房門打開的瞬間，她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背對著她，站在窗邊的書桌旁，微抬起下颌，似乎正看著窗外那棵大樟樹。
男人的背影挺拔，短發利落，寬肩窄腰長腿。
姜茶小臉瞬間垮了下來：“陸野，你怎麼會在我家？”
他什麼時候來的，她居然不知道。
姜茶右邊眼皮下意識一跳，突然一股不好的感覺。
陸野回眸看到站在門口怔愣的少女，暗沉的視線在她已經摘掉口罩完美如初的小臉上停留。
他沒有立刻收回視線。
也沒有像從前那樣，隻是目光含蓄一掃而過。
陸野的視線強勢而充滿傾略性，仿佛看不夠她，變得露骨而直接。
他回過身來，走近了幾步。
“我出現在這裡很奇怪嗎。”
陸野扯了扯唇角，眼神更沉。
“姜茶，你不會忘了，這本來就是我的房間。隻要我想回家住，告訴姜叔和季姨一聲，自然會有人替我準備好房間，不需要任何人批準。”
姜茶咬唇：“……”
她差點忘了，陸野除了是陸野，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他還是姜家的養子。
所以，這間房當年的確是陸野的，而且還是她自己強烈要求父母把這間房換給陸野。
原本這個房間住的是她哥姜昂。
但因為她跟她哥不對盤，整天吵架，反而便宜了陸野這個白眼狼。
“好啊，你喜歡住，慢慢住。”
姜茶懶得跟陸野說話，拉過門，便要摔上。
“姜茶。”
陸野卻忽然叫住她，壓低聲說。
“我知道小番茄APP的幕後創始人是誰。”
姜茶已經快要摔門的動作停下。
她手心還扣在門把上，臉上一片冰冷，回眸的時候卻帶著不達眼底的笑。
“哦，你想說什麼？”
陸野好像不願意再繼續玩之前的偽裝遊戲了，他充滿野心佔有.欲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姜茶。
“沒什麼，隻是看著我的小公主，獨立收獲現在這樣的成果，感到很欣慰罷了。可惜，這家公司還是太小，雖然有些前景，但在商海中終究是一片沒有根基的浮萍，外面的任何一隻金融大鱷想要狙擊摧毀甚至掠奪它，都易如反掌。”
“不瞞你說，就連我，曾經也動過想要掠奪的念頭。”
陸野低聲訴說，毫不掩飾自己曾經差點就對姜茶做過的事。
隻因為想讓她嫁給他，遠離這裡的恩怨是非，跟他離開。
隻因為想讓她像小時候，不小心弄壞了姜爺爺珍藏的字畫時那樣。
平時那麼驕傲的小公主，闖禍後誰也不敢說，隻會背著小書包跑到他班級門口。
紅著眼讓人叫他出來。
然後一見到他就像歸巢的幼鳥，撲騰著翅膀扎進他懷裡，眼紅腮紅流著鼻涕泡打著哭嗝兒，抱著他的腿說不敢回家。
要他放學後跟她一起背著書包浪跡天涯，怕回去會被爺爺打斷腿。
那時候，她年紀尚小都可以放棄一切，說好跟他浪跡天涯。
為什麼長大了，反而就不可以了？
明明當初是她先說的。
但最先反悔不幹的那個人，卻也是她。
如果不是那晚，他做的那個夢。
夢裡看到被他欺騙奪走心血後，他的小公主哭得脆弱可憐、肝腸寸斷、無助悲戚的樣子。
如果不是他狠不下心。
他一定已經像夢裡一樣，借著層層遮掩，用各種投資集團的名義，拿到了小番茄大部分股份。
再借著她的信任，和他的種種手段，在公司上市後，將她徹底踢出核心團隊。
然後報復姜家二房，剪斷她的羽翼，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邊。
他本就是這樣想的。
隻是那晚在夢裡哭到雙眼通紅無助問他為什麼的少女，總是一遍一遍拷打著他的心。
他無法忍受她那樣被他欺騙後幡然恨她的眼神，才在夢醒時分，倉惶叫停一切。
陸野：“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讓小番茄三翻四次拒絕L.F創投，再加上我回國後，你忽然改變的態度。姜茶，我想你這麼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我在國外的身份和這次回來的意圖。”
其實這種事，他隻要稍稍想想，再聯系他這次回國後姜茶反常的態度就能猜出一二。
他的小公主又聰明又機敏，能察覺出這些，陸野非但不意外，反而感到欣慰。
總算早些年沒白念叨她，即使對再親的人都需要防備，別輕信任何人。
姜茶：“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是，我知道你就是國外風頭正盛的投資集團L.F創投創始人。也知道你白眼狼天生養不熟，總有一天會背刺我背刺我全家。怎麼，你現在跟我攤牌，是準備開始上演幡然悔悟的戲碼，還想繼續騙誰？”
她對陸野相信不了一點。
能把她的心血軟件轉頭送給姜雨霏，還能給小番茄公司改成帶著姜雨霏寓意名字的男人。
他會幡然悔悟才有鬼。
她本來還想他在明她在暗，她懶得戳穿他，看他像小醜想圖謀什麼也不錯。
但現在既然陸野不想演了，要掀桌了。
那她也不奉陪了。
“我說了，我改變主意了，不會再用欺騙你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