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坐上去,想關上車門時,一隻手控住了車門頂。
阮喬仰頭。
離得近,她才看到林湛眼裡充紅,仿佛在極力壓抑某種情緒。
他的聲音不大,有些困倦喑啞,似是融進黑夜。
“阮喬,有話先說清楚。”
阮喬仍是執意要關車門,她的神色很平靜,“我說得很清楚了,是你應該先想清楚,林湛,我們冷靜一下。”
她將目光挪至車門頂部邊緣壓著的手上。
慢慢的,那隻手松了力氣,漸漸放下。
阮喬隻猶豫了一瞬,便關上車門,對前面的司機師傅說了句,“御景天城小區,謝謝。”
***
周日一整個白天,阮喬都呆在家裡。
手機關機,誰的電話也不想接,就是一直看書。
她也不看別的,就隨手拿著買書湊單,滿減換購時的那些雞湯隨手翻著。
本想從中補點虛幻的營養,讓自己找一找原諒和接受的理由。
可這是本毒雞湯。
八個小故事裡有七個都是以分手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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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一個男女主角湊合在一起過日子,每天吵架,兩看生厭。
阮喬放下書,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糖檸檬罐頭。
泡溫水喝,又甜又酸澀。
她不想回學校,打算明天直接去上課。
手機靜靜的躺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她猶豫了會兒,將手機開機。
未接來電看不到,但未讀消息和微信沒有一條來自林湛。
她點開一個陌生號碼,裡面隻有短短一句話,“我想親自和你道歉。”
大約是曾嘉樹。
她向左滑,按下刪除鍵。
很快又有電話進來,阮喬去看,是阮振銘。
阮振銘很少給她打電話的。
她有些好奇,按下通話鍵。
“喂,爸爸。”
阮振銘在電話那頭問她:“喬喬,這周回家了嗎?”
阮喬輕“嗯”了一聲,“在家呢。”
阮振銘又繼續說道:“是這樣,我這周在帝都大學調研,今天還跟劉思珉劉教授吃了個飯,我跟他說了下你的情況,他很歡迎你報他的研究生啊,我等下把劉教授的郵箱發給你,你可以整理一些自己的資料、作品,發給劉教授,有什麼先秦文學方面的問題,也可以直接跟劉教授交流。”
阮喬怔怔。
劉思珉是帝都大學文學院院長,也是古代文學先秦文學方向的知名學者,可他好像……已經很少帶研究生了。
阮喬讀研想走的方向一直都是古代文學的先秦文學方向,相比唐宋文學和元明清文學來說,較為冷門。
如果是想學現代當文學,那直接跟阮振銘學就夠了。
阮振銘對學術上的選擇倒是寬容,從沒強求過阮喬一定要選什麼方向,得知她想讀古代文學後,還時常留意,幫她物色合適的導師。
過了好一會兒,阮喬才應聲,“好的,爸爸。”
得到阮喬回應,阮振銘又繼續念念叨叨。
從前父女倆很少聊天,也就是阮喬上了大學,念了漢語言文學,阮振銘才在專業上對她稍加指點。
阮喬拿著手機,左手右手換拿了好幾次,不時應上幾句,總覺得阮振銘在繞什麼彎子。
她耐心等著,阮振銘說完學習上的問題,終於談到了重點。
“喬喬啊,你媽媽不讓我說,但是爸爸還是要再跟你說一下這件事。”
“你現在在念大學,談戀愛,爸爸媽媽是不阻止的。戀愛嘛,這是古今中外文學創作的靈感來源。”
“但是這個戀愛,一定要注意分寸。”
“爸爸媽媽這都是過來人,這個大學啊,它是一個很重要的階段,不是用來混日子的,你必須要把握好學習和戀愛的這個天平,前者關乎前途,後者可能走不長遠,那走不長遠是什麼?那就是感官上暫時的刺激。”
阮振銘說得再委婉,阮喬也算是聽出來了。
那日她和林湛在樓下接吻。
他們撞見了。
她緊了緊手機,聲音很輕,“爸爸……我知道了。”
***
和阮振銘聊完,阮喬一個人坐到了陽臺上。
今夜淡月疏星,風很小,還帶著暑氣。
阮振銘的一席話一直在腦海中縈繞著,揮之不去。
阮喬看向已經枯死的花,神情落寞。
她以前和曾嘉樹談戀愛的時候,關於愛情的感覺大多是少女懵懂時期的羞澀,自帶美化濾鏡,將一些平凡無奇的事咀嚼成愛情的味道。
現在想來,很淡很淡。
可是跟曾嘉樹在一起時,幻想未來,她從不擔心。
現在和林湛在一起,每一天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們是在戀愛。
可她每一天也都在隱隱擔心,兩個人不會有以後。
她不再是十六歲懵懂無知的少女,有情飲水也能飽,她知道什麼叫現實,現實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注定走不長久。
這個門不當戶不對不僅僅指物質。
也許有人能為愛情奮不顧身將其他東西全都拋諸腦後。
可很抱歉的一點是,她意識到,愛情不可能成為她的全部。
她不想做攀附生長的菟絲花,想做一株木棉。
可她是木棉,那對方也必須是一顆橡樹。
***
凌晨兩點。
風也寂靜。
阮喬在陽臺上攏著膝蓋坐久了,腿有點麻。
她很累,想去睡覺。
明天她還要很早起床,回學校上課。
家裡空曠得連走路的聲音都有回響。
小桌上,手機忽而一陣震動,是林湛來電。
響過一陣,手機安靜下來,可沒過幾秒,又開始震動。
阮喬按下接聽。
通話計時到第五秒,電話那頭林湛開口,聲音喑啞,“柿子妹妹,我要見你。”
第47章 意外
阮喬還未開口, 電話那頭出現了另一道男聲, 沒過一會兒,阮喬就感覺電話換到了另一個人手裡。
“喂, 阮喬嗎?”
電話那頭是江城的聲音, 她應了一聲。
“沒事兒,他就是喝醉了。不過你能不能到寢室樓下邊接下啊, 我把他給弄回來真是夠嗆, 這樓梯我真爬不動了啊。”
喝醉了?
聲音倒還算清醒。
不過下一秒她就聽到林湛在那邊說醉話,沒頭沒尾斷斷續續。
她垂眼,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小小一片陰影, “我沒在學校,你叫室友幫忙吧。”
江城一愣, “沒在學校?”
阮喬:“嗯。不早了, 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電話很快被掛斷,江城摸了摸腦袋,有點搞不清狀況。
林湛好好站了還沒幾秒, 又開始踉跄,“阮喬呢。”
江城聞著他那一身酒氣,皺眉。
“喝喝喝,喝成什麼鬼樣子了都, 人家沒在學校,瞎幾把喝什麼喝。”
***
掛斷電話,阮喬回了房。隻是這一夜躺在床上,她合著眼, 腦袋卻無比清醒。
就這樣一直躺到凌晨五點。
她起床洗漱,收拾東西,回學校。
她沒有先回寢室,直接去教室休息了會兒,等待上課。
一上午都很平靜,阮喬卻隻覺得疲憊,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睡覺,又或是其他。
跟隨人群離開教學樓時,她一直在讓,讓著讓著就到了人流的末尾,她出來時,見到花壇邊立著熟悉的身影。
曾嘉樹站在那裡,見她出來,朝她招手。
他怎麼會在這?
阮喬停頓幾秒,還是往曾嘉樹的方向走了。
見她過來,曾嘉樹微微扯起唇,笑了笑,繼而又往四周打量,邊說話,邊將目光回落到阮喬身上,“南大很不錯,環境很好。”
阮喬仰頭看他,聲音淡淡,並沒有接他的話茬:“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是要道歉還是什麼其他的,你都說完,就當是正式了結我和你之間的一切,以後也不用再有什麼聯系了。”
曾嘉樹定定看著她。
而阮喬目光平和,等他回話。
還是曾嘉樹先敗下陣來,他聲音也不大,“那……邊走邊說吧。”
“抱歉,我還要去吃飯,有話就在這裡說吧。”
曾嘉樹順著又道:“那不如,我們一起吃飯。”
阮喬眉頭輕皺,仍是堅持,“不用那麼麻煩,你如果沒事,那我先走一步了。”
說著,她抬步就想離開。
曾嘉樹在身後叫住她,“阮喬!”
阮喬頓步。
曾嘉樹追上前,想伸手拉一下她的手臂,阮喬卻下意識側身避開,曾嘉樹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似是自嘲般輕笑了聲,收回手。
“不論怎麼說,都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正式跟你道個歉。”
“其實我跟羊子芮隻在一起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你知道之後,我跟她已經分手了,就是一時……”說到這裡,曾嘉樹垂眸,聲音也低了幾個度,“算了,我沒什麼可辯解的,就算隻是一時的迷失,也是我錯了。”
這番話阮喬倒是認同,背叛不分時間長短,她也不想再深究根源。
曾嘉樹說完,兀自點頭,一臉落寞。
阮喬也就是安靜站著,待曾嘉樹收拾好情緒後,她才開口,聲音也就是平平淡淡:“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先走了。”
見阮喬這就要走,曾嘉樹又喊住她,“阮喬,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阮喬留步。
曾嘉樹在她身後問:“你是不是在和林湛交往?”
聽到這一句話,阮喬回頭,抬眼望向曾嘉樹。
“林湛是陽升的,以前南城五校組過籃球聯誼賽,當時一中的啦啦隊隊長是沈瑜,我不知道你對她有沒有印象,她和林湛在聯誼賽認識,然後談了半年。”
“後來沈瑜甩了他,和我談了一段時間。我以前和你說過,在你之前,我交過兩個女朋友。”
幾乎沒有多加回想,阮喬就記起了大一上學期開學時,陳陽陽在寢室說過的話。
她說過,林湛被上一個女朋友甩了之後,就一直沒交過女朋友,而那個女朋友也被後來勾搭上的學霸甩了。
這倒是與曾嘉樹所說的,對應上了。
曾嘉樹的話還沒說完。
“後來我們崇安和陽升也組過一場羽毛球聯誼賽,你應該還記得,那次我參加混合雙打拿了第一名,你在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