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喬呆呆的被他牽著上車,兩人坐到靠後的雙人座上。
“你報了支教?”
林湛“嗯哼”一聲,補充道,“特意讓老師給我安排了你那地兒,我們一起。”
阮喬還有點回不過神,“你去教什麼……那裡很艱苦的,不是旅行。”
林湛上下打量她,“你以為支教是什麼,正兒八經按著課本講課啊?我教他們綽綽有餘了好吧,再說了,你都能去,我還不能去?你這軟柿子,別到那兒自己把自己給踩扁了。”
車上陸陸續續上來一些學生,往後走的女生走到林湛附近時紛紛側目,沒想到支教還能見到帥哥,一起支教什麼的,可是最容易出現愛情火花的啊!
可是她們還沒看兩眼,就見林湛摟過阮喬,往她耳朵裡塞了一隻耳機。
少女心破碎了……
這一趟去北邊車程大概有六七個小時,而且大巴隻能到達縣城,他們要在縣城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分批送到不同的村落。
坐六七個小時的車能讓人坐得腰酸背痛,但阮喬和林湛一起走過百裡毅行,比起走十幾個小時,坐車他們真是毫無怨言了。
坐久了,阮喬不太舒服,窩到林湛懷裡休息,手穿過林湛胳肢窩,環抱住他。
怎麼說呢。
除了驚訝,更多的大概是欣喜,雖然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但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呆兩個月,阮喬還是有點不安心的。
可林湛在車前出現的那一瞬間,她就覺得,滿滿的都是安全感,很踏實。
***
在縣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大家都起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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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喬和林湛所分配到的甘沛衝從縣城過去要坐一段拖拉機,拖拉機還不能翻山,也過不了村裡小路,他們被放在村口,同行七八人又跟著當地村民開始走路。
羊腸小道很窄很繞,村民大叔操著夾雜當地方言的普通話介紹,大概還要走兩個小時才到村裡的學校,中間要翻過一座小山包。
林湛和阮喬開玩笑,“你要是一個人來怕不怕?這荒山野嶺的鬼地方,不就是新聞裡老報道的那種人口拐賣會來的大山麼,把你扔這裡關小黑屋,給人當媳婦,一年生倆,兩年抱四,還不哭死你。”
阮喬聽了去踹他,“會不會講話啊你,小心人家聽了揍你。”
“他聽得懂那我也認栽!”
阮喬白他一眼。
不過人家的確是聽不懂,這兒有方言,南城也有方言。
南城話說起來有點兇,語速又超級快,說起來像是在罵人,男生講話更是痞裡痞氣。
在學校裡,即便是南城本地學生也很少用南城話交流,隻有生氣罵人卻找不到普通話裡的替代詞時才用。
兩人用方言交流了一陣,阮喬自己都覺得搞笑,邊走邊掩著唇笑起來。
林湛用手肘撞她,“看不出來你南城話還講得蠻正宗的啊。”
“你也不差啊,小二流子!”
***
一路說說笑笑到達甘沛衝學校時,大家突然都靜默無聲了。
到學校的路都是泥巴路,好多天沒下雨,路上都已裂開紋路,走的時候林湛還有心情開玩笑,“這路怎麼那麼像桃酥餅啊。”
真到了學校,他也笑不出來了。
眼前回字開口形狀立著幾幢破敗的平房,紅油漆在看不出原有顏色的牆上歪歪斜斜寫著甘沛衝學校幾個字樣。
靠右邊的那幢還是土坯房,外面就像林湛說開裂的路面一樣,和桃酥餅似的。
裡面空空蕩蕩。
林湛問領隊老師,“老師,學生呢?”
領隊老師說:“這邊條件比較差,大家這兩天就先住學校裡,把桌椅拼一拼,有兩間教室風扇是沒有壞的,你們可以吹風扇。”
“學生的話,得你們自己去招,今天先在這裡安頓下來,明天一早可以跟著王叔去村裡挨家挨戶招生,這邊沒有正式的學校,念不起書的都是靠支教老師來一撥學一撥,年紀大一點的都去鎮上念小學了。”
“條件是比較艱苦,大家克服一下,晚飯的話可以自己做,過兩天招到生了大家可以住學生家裡去,村民都很熱情好客的。”
條件的艱苦程度似乎有點出乎大家的意料,不過大家都是剛來,幹勁十足,沒一會兒,就有學長組織大家分工了。
學校這個鬼樣子,總要搞搞衛生,晚飯也還沒著落,得去村民家裡討點米啊菜啊什麼的。
雞飛狗跳過了半天,晚上總算是安頓下來了,大家一起吃飯聊天,還有人帶了撲克牌,又玩了一陣。
直到晚上睡覺時大家才發現,風扇沒壞的教室隻有一間。
這大熱天的,不吹風扇肯定睡不著,大家一合計,就打算在有風扇的教室打地鋪算了。
這種時候,男女的忌諱似乎少了很多,真讓女生單獨睡一間屋子,她們怕是也睡不著。
阮喬和林湛在中間男女三八線的位置睡下。
阮喬帶了一個小風扇,是用電池的,她還算聰明,帶了兩節備用電池。
她從包裡翻找出防蚊蟲的噴霧給林湛噴了一身,又將小扇子對準他,問:“舒不舒服?”
林湛把風扇挪了個方位,對回阮喬,“你自己吹吧,我不熱。”
阮喬沒忍住,笑出了聲,邊說話邊去摸林湛的額頭,“你真不熱啊,額頭都出汗了。”
大家都還沒睡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小聲聊天。
林湛往阮喬那邊滾了半圈,跟她咬耳朵,聲音低啞:“那是因為你睡在旁邊啊。”
屋子裡黑,還有淡淡的霉味未曾消散。
阮喬聽完他的話,愣了幾秒才回神。
她匆忙轉身,背對著林湛,鬧了個大紅臉。
林湛輕笑,將手枕到腦袋上,還時不時抖腳。
熱是熱了點,但一夜好眠。
第50章 黑皮
次日, 天剛蒙蒙亮, 阮喬就醒了。
屋外時不時傳來一兩聲鳥叫,阮喬睜著眼, 安靜一會兒後, 側身去看林湛。
林湛手枕在腦後,頭略微向右偏, 鼻尖有細密的汗珠。
臨時打的地鋪睡得腰酸背痛, 阮喬輕輕皺眉,忍住身體的不適,找出小風扇, 對準林湛吹風。
風掠起他額間碎發,阮喬看得出神。
不知何時起, 林湛轉醒, 先是睫毛顫動,後皺起眉心,慢慢睜開眼睛。
天光仍是微亮, 光線不刺眼。
林湛想翻翻身,夜裡也被這臨時地鋪硌得全身都不舒服,伴隨著酸疼清醒,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哪, 也沒再亂動,目光不經意一掃,就對上阮喬。
她眼裡有淺淡笑意,好像在說早安。
林湛覺得有點不真實, 伸手去捏她的臉。
阮喬吃痛,微微皺眉,用小風扇去“嗞”林湛。
小風扇倒不疼,酥酥麻麻的刮在臉上,觸覺清晰。
林湛想:原來是真的。
周圍有人打了一夜的呼嚕,到早上也不安生,其餘的呼吸聲好像都很同步,深深淺淺,還浸在夢中。兩人也不再動,安靜對視。
***
嚴格意義上來說,今天才算是支教生活的開始。
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帶幹糧,早上起來不想做飯,大家就著餅幹飽肚,一邊吃大家還一邊商量,說改天要跟村裡人一起下趟山,去鎮上買一箱方便面回來。
剛來一天,大家就對下山這件事產生了濃厚興趣,有人問:“能不能帶箱可樂啊。”
馬上有人接茬:“拖拉機隻能送到村口,可樂那麼重,搬不動吧?”
阮喬安靜的吃著餅幹,突然問道:“難道村裡連小賣部都沒有嗎?”
大家一愣。
好像是哦,總不會連小賣部都沒有吧。
吃過早飯,大家出發,跟著昨天帶他們進村的王叔一起挨家挨戶去宣傳招生。
村裡人都起得很早,有人家熱情招呼他們,讓他們留下吃早飯,大家連忙擺手拒絕,表示已經吃過。
經過下坡的土坯房時,阮喬見坪裡有小孩在抽著陀螺轉悠。
那小孩黑瘦黑瘦,穿的T恤明顯與小身板身材不符,倒是一雙眼睛亮亮的,很精神,很朝氣。
王叔在前頭走著,突然頓下,衝小孩兒喊:“果伢子!你娘嘞?”
那小孩兒沒停下抽陀螺的動作,聲音響亮的用方言回答,“王伯,她趕集嘞!”
緊接著王叔又上前跟那小孩兒講話,時不時指著他們這群支教小年輕,大概是讓他去上課,那小孩兒看了看他們,毫無興趣,隻搖頭。
阮喬聽得半懂半不懂,王叔大概是連訓帶罵拉著小孩兒要他去念書,說他不上進。
小孩兒皮得很,四處溜,王叔捉都捉不住,滑得和泥鰍似的。
隻是沒幾秒他就栽了,邊回頭便往前跑,沒注意,直直撞到了林湛腿上。
眼看他就要往後倒,林湛彎腰,拉住他。
小孩兒抬頭,林湛也蹲下身子,他下巴微抬,問小孩兒:“喂,小屁孩,為什麼不想去上課啊。”
小屁孩好像有點怕林湛,林湛還挺納悶,長這麼帥,有什麼可怕的?
隻見小屁孩吶吶說了聲:“要做事。”
做事?
他看上去頂多八歲的樣子,能做什麼事。
林湛又遊說了好一會兒,最終還從兜裡掏了一把草莓牛奶糖出來。
這糖是外國貨,外面是牛奶味,裡頭的草莓夾心是草莓果肉做的,酸酸甜甜,小屁孩吃了一顆,就眼巴巴看著林湛。
“一天也上不了多久,不耽誤你做事,到時候你們村裡很多小孩也去上玩,你來不來?你來天天有的吃。”
那小孩兒猶豫了會兒,點點頭。
……
也太沒原則了吧。
“誘拐”成功,林湛把那一把糖都塞到他手裡,起身。
阮喬一臉訝異的看向林湛,林湛衝她挑眉。
繼續往前走,阮喬屈起手肘撞林湛,“看不出來啊,你還會哄小孩子?”
林湛“嘁”一聲,“這算什麼,我表哥的小孩兒……”他突然一頓,壓低聲音,靠近阮喬,“就是我表嫂嚴暖的孩子,高考完扔我家扔了那可有一段時間。”
阮喬笑,確實是沒想到林湛還有這個耐心。
林湛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阮喬不明所以,依言靠近,她正想開口問話,林湛就往她嘴裡塞了一顆草莓牛奶糖。
“就一顆了,剩下的在行李箱裡。”
入口是牛奶的香甜,阮喬臉微微紅,任林湛拉著手往前走。
招生招了一上午,中午時剛好到了村委書記家吃飯,村委書記家算是村裡比較好的,有一幢兩層小樓房,家裡還有空調。
來了一天多,大家頭一次感受到空調的冷風,頓時覺得人間天堂。
村委書記家有一間空房間,說是可以讓他們住,雖然沒空調,但肯定比在學校打地鋪好,隻是房間小,隻能住下兩個人,大家一合計,決定讓兩個女生住進去。
林湛問阮喬:“你不想住?”
阮喬搖頭:“不要。”
房間雖小,再擠進去一個女生也是勉強能擠的,但阮喬不想去。
她抓緊了林湛的手,林湛好像一下子會意過來,掩著唇咳了聲,還是沒止住上揚的笑意。
***
他們一行人在村裡走了整整一天。
從旭日初升到夕陽西下,個個曬得臉發紅,腦袋冒汗。
不過收獲頗豐,一共招到了四十來個小孩兒,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倒也不過十一歲。
一路上大家基本都找到了這兩個多月的正式落腳處,阮喬和林湛一直讓一直讓,讓到最後,王叔收留了他倆。
不過王叔家也隻能騰出一間房,阮喬還沒說什麼,林湛就連忙表示沒關系,他們是男女朋友,可以住一起。
阮喬鬧了個大紅臉,但到底隻是讓林湛嘴上佔佔便宜,晚上林湛很自覺的還是打地鋪。
他倆去小賣鋪買了些東西,在一間不足八平米的小房間裡正式開始了兩個月的“同居”生活。
其實這和阮喬想象中的支教不太一樣,卻也意外的覺得,充滿挑戰。
招生來的四十多個學生按年齡分成了兩個班,阮喬和林湛帶小班。
正如出發前林湛所說的那樣,他們不可能按照正式小學裡教的課程那樣按部就班教學,教什麼完全由自己定,領隊老師偶爾會來檢查指點。
小班的小孩子自然是年紀偏小的,很多連拼音都沒好好學會,阮喬就包攬了教學的大頭,拼音,識數,加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