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7章 丟了。


  江戶川亂步捧著一盒熱乎乎的章魚小丸子,推開了偵探社的大門。


  “我回來了——!”


  又是名偵探完美拯救橫濱市警的一天,犯人被順利逮捕,炸彈也都在他最強異能【超推理】的幫助下被準確地找出,雖然說因為拆彈組太沒用害的他跑來跑去、累了一天,但是安井警官保證之後會寫表彰信到偵探社來,所以他也就勉強忍耐了一下。


  警方的表彰信他才不在乎,身為名偵探,被一群白痴表彰,難道會是什麼值得特別關心的事情嗎?隻不過收到了警方的表彰信,他就能被社長誇獎了,這還是值得他稍微辛苦一下的。


  “國木田,報告書就拜託給你寫了!”


  才剛踏進偵探社,他就立刻把收尾的麻煩事丟給了新人,萬事不管地衝向了他的豪華辦公椅,往裡一趟,順手抄起桌上他沒看完的漫畫書,準備就著美味的章魚丸子看接下來的劇情。


  落後了他一步進入偵探社的國木田站在門口,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地應道:“好的,亂步先生。”


  比起隻是坐車來回輾轉於不同地點的亂步,也跟著市警跑了一天,路上還得給亂步跑腿買點心的國木田,顯然要更加的疲勞,面上帶了些倦色。


  坐在辦公桌邊,與謝野晶子從電腦屏幕裡抬起了頭,招呼了他們一聲:“歡迎回來,幸苦了。事件都解決了?”


  “那當然——”亂步說著,把一顆章魚丸子塞進了嘴裡,嗷嗷嗚嗚地發出了幾個含混的音節,終於費力地把整顆丸子吞了下去,大大咧咧地說道:“名偵探出馬、難道還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件嗎?”


  “畢竟是亂步先生啊。”


  與謝野熟練地稱贊了他一句,這種偵探社社員的必備技能,作為老員工的她已經是得心應手。即使是剛來了幾個月的國木田,在見識過亂步出神入化一般的“異能”之後,也心悅誠服地拜倒在了這如同神跡一般的非凡能力之下。


  “確實,多虧了有亂步先生在,才能夠在一天之內就解決了這起事件。”性格嚴肅認真的少年口中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像是亂步先生這樣超凡的才智,找遍世間也難出其二了。”


  他說著,回到了自己的辦公位上,打開了電腦,開始撰寫這次委託的報告書。


  空曠的辦公區內很快就又安靜了下來,隻有鍵盤敲擊的噠噠聲,和亂步翻著漫畫、吃著章魚丸子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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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謝野也將注意力移回到了她的工作上。


  “……”


  “話說、”


  她放在鍵盤上的手指在按下了幾個音節後,突然停住了。


  “昂?”


  “有什麼問題嗎?”


  亂步和國木田以各自的語氣回應了她。


  與謝野站了起來,她的目光在辦公區內轉了兩圈,然後投向了剛剛被國木田關上的門,收回後在國木田的臉上停頓了兩秒,最終一個轉彎,落在亂步的身上不動了。


  “奈奈子哪去了?”


  她問道。


  被她詢問的兩個少年同時僵住了動作。


  國木田的手指按在了鍵盤上,屏幕上的文檔裡倏的滑出了一大串的亂碼。


  亂步坐在辦公椅裡,嘴裡咀嚼到一半的章魚丸子卡在嗓子眼,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單手拿著的漫畫書因為卡著書脊的力道一松,書頁哗啦啦地蓋了回去。


  與謝野看著他們的表情,心下生出了不妙的預感,她沉默了一瞬,艱難地開口道:“你們不會……”


  “——沒有!”


  亂步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拒不承認自己的重大失誤。


  把人給忘記了不知道丟哪去了這種事情,在名偵探的身上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絕、對、不、可、能!


  名偵探的尊嚴搖搖欲墜,萬一到被社長發現這件事情的話……


  國木田已經抓起桌子上的電話去聯系安井警官了。把手裡的漫畫書和串著半顆章魚丸子的竹籤都放回了辦公桌上,亂步咔咔咔地轉過了坐著的辦公椅,將椅背朝向了與謝野和國木田,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他的眼鏡。


  他強作鎮定地戴上了眼鏡。


  【異能力——超推理!】


  聰明過人的超凡大腦飛速轉動,早上帶奈奈子去現場時發生的一切信息,都盡數從大腦的角落裡被調動了出來,重新整合、抽絲剝繭,隻一秒,他就推理出了奈奈子如今在哪裡。


  “國木田!快點帶我去警署!”


  他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一把抓走還沒放下電話的國木田,就衝出了偵探社,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對與謝野喊了一句“不準告訴社長!”。


  “……唉。”


  與謝野嘆了一口氣,扶住了額頭。


  *******


  把奈奈子忘記了純屬意外,絕對是意外,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就像是甜甜圈上的糖屑一樣小的意外。


  因為一直以來處事都過分的隨心所欲,在江戶川亂步的認知裡,一向都隻有“別人來遷就他”,而全無“他去遷就別人”這樣的選項。


  出門工作的時候也是如此,他憑著自己的心意到處亂跑,同行的人就隻能苦哈哈地跟在他的屁股後頭,要不然就是他指手畫腳地指使別人給他帶路,隻有這種時候,他才會變成“跟在別人後頭”的那一個,而且本質上而言,主導一切的也還是他的想法。


  換句話來說,在他的潛意識裡,就沒有“回頭去找人”的意識。


  並且,另一方面,他最近都是和國木田兩個人一起出門的,到現場之後又和奈奈子分開了一天,習慣使然,就一不小心忘了今天多帶了一個小不點這回事。


  但不管怎麼樣,作為奈奈子的“爸爸”,把便宜女兒忘到了腦後沒帶回家,江戶川亂步還是小小的心虛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這種時候肯定會在警署哇哇大哭了,但是亂步想,奈奈子大概是不會哭,畢竟她看到親生父親的屍體,都一點反應也沒有,青木警部說她是被嚇傻了,但是江戶川亂步知道,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奈奈子對她的生父毫無【感情】可言。


  這是亂步很容易就能得出的推斷,並非是因為生父不是個好父親,所以單純的沒有作為一個女兒對生父的愛,奈奈子的眼裡連“厭惡”、“恨意”、“憤怒”之類的負面情緒也沒有。


  她隻是“毫無感情”,就好像面對著的是一個陌生人。


  所以江戶川亂步也不是很想當她的“爸爸”,畢竟這個女兒既不可愛,感情又很淡薄,雖然突然拉住他要他當爸爸這一點稍微超出了名偵探的設想,但是江戶川亂步也並沒有打算當“冤大頭”。


  就好像當初他走投無路碰到社長的時候,他隻不過是想要碰瓷個老實人,解決一下沒有工作即將餓死的生存危機。奈奈子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披風,也隻不過是想要碰瓷個冤大頭,解決一下沒有監護人即將進福利院的孤兒危機,僅此而已。


  江戶川亂步並不覺得,她是多麼真心想要自己當她的“爸爸”的。


  一路打車直奔警署,當他們站在警署門口那熠熠生輝的警徽下時,已經是黃昏了。


  附近的居民樓裡,窗口飄出了飯菜的香味,街道邊,準備回家的路人行色匆匆,參加完部活的學生們背著書包,嬉笑打鬧著從他們的身側經過。


  夕陽西沉,落日餘暉金燦燦地灑落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塊土地上,歸巢的鳥兒相攜劃過天際,電線杆上零星停著幾隻黑色的烏鴉,發出難聽嘶啞的叫聲。


  亂步大步地邁開步子,徑直朝警署裡走去,他來過這裡不少次了,輕車熟路地就進了門,國木田跟在他的身後,臉色還是那樣嚴肅刻板的神色,但內心裡已經開始深刻自我反省了起來。


  把奈奈子忘到了腦後,作為一個謹小慎微、一絲不苟的人,這種低級的錯誤本是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如果說這件事亂步的過錯佔三分,那麼他自認得佔七分,畢竟破案才是亂步的任務,這些雜事本應該由作為後輩的他來負責注意。


  伸手推開玻璃門,亂步的目光在空曠安靜的大廳裡一掃而過,這個點,大部分職員都已經吃飯去了,也沒有什麼來辦事的人。


  供來辦事的人等待時休息的幾排椅子上空空蕩蕩,隻有最角落裡的那個位置上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影,矮矮的個頭,幾乎被其他的椅子擋住了整個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忽略。


  “奈奈子!”


  他叫了一聲,打破了大廳裡的寂靜。


  靠著椅背,仰頭看著牆上的掛鍾,發呆發的快要睡著了的奈奈子被他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抖了一下,瞌睡頓時都被趕跑了。


  她把蛋糕放下,轉過身扒著椅背,跪在椅子上直起身,朝門口看了看,終於看見了來接她的亂步。


  “爸爸!”


  她叫了一聲,笨手笨腳地爬下了椅子,抱起了蛋糕,朝著門口跑過去,在亂步跟前停下了腳步,仰著頭看他。


  “爸爸、蛋糕。”


  她把懷裡抱著的蛋糕舉起來給亂步看。


  蛋糕跟著她跑了一天,晃來晃去的,已經有些塌了,白色的奶油沾到透明的盒子上,原本裝點精致的巧克力飾品陷進了奶油裡,蛋糕胚也歪向了一側。


  在警署坐了一天,身邊各種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即使什麼也沒有做,但是身體還是個小孩子的奈奈子也有些吃不消,總是沒有表情的小臉上顯出了一點疲倦來,看起來像是想要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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