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蛋糕,牛奶,然後打包一個白面包給爸爸,謝謝。”奈奈子一板一眼地和侍者阿姨點了單。
“請給我一杯檸檬水就好。”果戈裡笑眯眯地說道。
他們點好了東西,賢治還在看著甜品單上的一堆甜點和飲品,臉上是有些苦惱的表情,侍者問道:“怎麼了?是沒有想吃的東西嗎?”
“唔……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吃過,不知道該點哪一個才好。”賢治有些傷腦筋地說道。
鄉下沒有電器,也就沒有烤箱,他吃過的最精致的點心就是大福,像是奶油蛋糕這種東西,他以前從來沒有吃過。
“是這樣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會沒有吃過蛋糕,但阿姨還是貼心地給他提了建議,“不如選這個巧克力草莓奶油蛋糕怎麼樣?有水果、有巧克力、有奶油,可以一次嘗三種口味。”
“好呀。”賢治一點猶豫也沒有地就同意了,“那需要用什麼來交換呢?”
“……诶?”阿姨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後一句話,“交換?”
看到阿姨困惑的表情,賢治一敲自己的腦袋,臉上的笑容明快:“對不起,我給忘記了,大城市裡好像不是用物品互相交換……是要用那個、おかに?”
“是おかね(金錢)喲。”果戈裡提醒他。
“啊、對!就是這個,錢。”賢治右手握拳,一錘左手的手心,“要用錢買……對不起,我還不是很了解這個東西。”
阿姨好脾氣地耐心說道:“對,一共是600円喔。”
賢治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零錢包,翻了一下,有點笨拙地找到了500円和100円的硬幣,付了蛋糕的錢。
“還好社長先生預支了工資給我。”他的語氣很是慶幸。
奈奈子覺得這個時候大概是應該要吐槽的,但是她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了。
賢治說自己是從鄉下來的——但是這得是要多偏遠的鄉下,才會連“錢”的概念都沒有、還活在“以物換物”的老舊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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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市的大家都是好人呢。”賢治說道,“之前我還擔心,要是遇到了壞人該要怎麼對待才好,奶奶說大城市比村子裡要復雜很多,但是我來了大城市之後,碰到的一直都是好人呢。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大家都很熱心地對待我,還教了我很多東西呢。”
“比如說?”果戈裡撐著腦袋,金色的眼睛裡滿是好奇的目光,漂亮的銀發三股辮隨著他轉頭的動作,微微晃了晃。
賢治想了想,舉了一個例子。
“早上我跟著社長先生剛來橫濱的時候,出了車站後,社長先生去買東西了,讓我在車站邊一個叫做網球場的地方等他回來。有一個網球場裡的人和我說話,誇贊了我的帽子很‘挑眼’,還叫我‘鄉下來的鄉巴佬’。”
“雖然說不太懂‘鄉巴佬’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鄉下來的,不愧是大城市的人,真厲害啊——”
“後來他還邀請了我一起打那個網球……用拍子就能一直把小小的球打來打去,看起來就好難,但是大家都輕而易舉地就能做了!我就不行了,才一下就不小心把球拍和球都弄壞了,還把圍在網球場邊的那個鐵網弄破了一個洞,給大家添了麻煩。”
“後來社長來了,賠償了他們維修的錢,他們也就都原諒了我,還和我道歉,說是他們給我添了麻煩,明明是我給他們添了麻煩才對。大家都是寬容又很善良的人啊!”
賢治真情實意、發自肺腑地這麼感嘆道。
“是啊!”果戈裡也用“你說的真沒錯”的表情點了點頭。
奈奈子:“……”
奈奈子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是她又想了一遍賢治的回答,又覺得好像也沒有哪裡不對。
因此她也點了點頭:“嗯。”
第138章
學年考試結束後,就是一個月的春假。
奈奈子度過了一個十分普通的春假,並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她每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寫作業、監督花袋舉啞鈴、教新來的賢治各種城市裡的基本常識,以及去咖啡廳吃蛋糕。直到春假的最後一天,她才想了起來去看學校兩個星期前寄來的成績單。
青學每個學期的期末成績單都會採用郵寄的方式,寄到學生家長的手裡,家長籤字確認成績單後,再讓學生開學時把回執交到學校。
亂步對奈奈子的成績一向不怎麼在意,而且奈奈子也總是考得很好,完全不用人操心(雖然亂步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操心)。奈奈子的成績單對亂步而言,最主要的用處就是在別人提起“亂步先生您的女兒”時,可以讓他得意洋洋地和對方炫耀:“看!我的女兒多聰明!”
考得好就拿來讓他炫耀,考不好——那也就考不好,亂步半點都不會放在心上。因此奈奈子每次收到成績單,都是自己去翻亂步的櫃子,找出他的私人印章,在回執單上戳個紅印就好,亂步在邊上的話就給他看一眼成績單。
從放作業的抽屜裡找到了被壓在最底下的成績單,薄薄的信封還維持著剛從郵箱裡拿出來時的樣子,連封口都沒拆開,奈奈子拆著信封,蹲在亂步的辦公桌邊上,一邊打開了信封裡倒出的成績單,一邊在亂步的辦公桌抽屜裡翻著他的私印。
成績單上清晰明了地印著奈奈子學年考試的成績。
一眼掃過去,看見的就是一串的90+,這期的學年考試卷子並不難,大部分的學生應該都能考八、九十分,就算是分數最低的國文,奈奈子也考了九十……
奈奈子翻找印章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從成績單上掃了一眼就移開的視線,在下一刻,再一次移回到了白紙黑字的一紙薄薄成績單上。
對於大部分的學生而言,英語應該是他們最頭疼的科目,很多人小學時壓根就沒有英語課,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即使不怎麼復習但也總能蒙混過關的國文。但是對奈奈子而言,這二者是反過來的,初一的英語對她而言很簡單,就像是小學四則運算一樣輕松,國文卻要認真地復習一下,才能保持住一個比較好的成績。
因此奈奈子的國文成績基本一直都是各科裡面最弱的,像是這一次考試,數學和理科都是接近滿分,但國文卻隻有“92”這樣一個差點就掉下九十的分數。
然而,國文卻不是成績單上最低的一門成績。
——【外語,42】
奈奈子看著這一行成績,動作僵硬地頓住了。
英語,42分,不及格——別說是初一的英語了,奈奈子前前後後加起來上了十幾年的學,就沒有考過這麼低的分數,哪怕是高中時難起來的物理,她最差的一次也考了六十幾分。
她僵住的動作太明顯,就好像是突然卡住了運行的計算機,亂步正坐在辦公椅上,和谷崎說著話,讓谷崎明天早上幫他去商店街排隊買限時特售的大福,兩個人都注意到了蹲在邊上、翻東西的動作突然停住的奈奈子。
谷崎低著頭問道:“奈奈子?怎麼了嗎?”
奈奈子慢了兩秒,才維持著蹲在亂步的辦公椅邊上的姿勢,仰起了看不出表情的小臉,她轉頭看了看谷崎,又轉頭看了看亂步,然後把手裡的成績單舉了起來給亂步看。
“……考砸了。”她幹巴巴地說道。
亂步探頭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成績單,一堆的“90+”裡面夾雜著一個“42”,其實也不是很起眼,因此亂步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給了奈奈子一個十分平淡的回應:“哦。”
谷崎也看到了奈奈子手裡的成績單,老實說,他第一眼其實都沒看出來奈奈子哪裡考砸了,隻覺得滿眼都是“9”、“9”、“9”,仔細分辨了一下,才注意到了那個被一群九十幾包圍在中間的“42”。
知道奈奈子平常的成績一直都不錯,但是成績單上的英語卻連及格都沒有,谷崎結結巴巴地安慰道:“呃,偶、偶爾會有失誤也是正常的,考試總會有發揮不好的時候,別太放在心上……對、對了!其他的科目分數不都很高嗎?所以說一定隻是個意外!意外!”
雖然他把這個分數歸咎於是“偶然的發揮失常”,但是按理來說即使不能考100也該能有99的試卷,最後卻連及格都沒有,這已經不是“發揮失常”能一筆帶過的了,除非是奈奈子考試的時候突然變成了笨蛋。
眼看著奈奈子沒說話,谷崎求助地看向了懶懶散散坐在辦公椅裡的亂步,他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女兒考砸了,為什麼亂步先生還能這麼悠哉呢?
接收到谷崎的求助視線,亂步“唉”的重重嘆了口氣,最後還是坐直了身子,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黑框眼鏡,同時從奈奈子手裡拿走了那張成績單。
他把黑框眼鏡戴了起來。
雖然說名偵探的超推理用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簡直就是在大材小用,如同出動了軍用坦克來面對一個偷了五百円零錢的小賊——但是,沒辦法,他當然不是因為谷崎求助的視線才這麼做,而是因為他的笨蛋女兒面對著“外語42分”的成績,看起來呆的像是真的快要變成一個笨蛋了。
奈奈子看著自己的笨蛋爸爸戴上了眼鏡,然後就開始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看她的成績單,隻感覺他好像是個戴上了老花鏡開始看報紙的老爺爺。
亂步花了十秒鍾的時間,研究了一下成績單,順便回想了一些別的亂七八糟的細節,在十秒鍾後,就把成績單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然後一邊脫下眼鏡收回口袋裡,一邊轉頭和奈奈子說話。
“以後考試要認真一點。”
他對奈奈子這麼教育道,說了一句在奈奈子看來好像和廢話也沒有什麼差別的話。
*******
第二天是報道的日子,帶著已經戳了亂步私印的成績單,奈奈子背著空蕩蕩的書包去了學校。
這個學期她升入了二年級,學校裡也迎來了一批新生,四月份剛開學的日子,學校裡亂哄哄的。布告欄上的排名榜換了新的,但是沒什麼人有心思在意,大家都忙著去教室,尤其是沒寫完假期作業的學生,隻想著趕緊找同學抄一抄。
奈奈子進教學樓前,站在布告欄前看了一下,她的英語考砸了,名次自然是掉出了前二十名,布告欄上張貼的年級紅榜上也就沒了她的名字。
第一名變成了一個叫【小池祥太】的學生,奈奈子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可能是以前這個名字就經常在榜上,所以她覺得眼熟吧。
早上是新學年的報道注冊,以及領取新的教材,下午則是開學典禮,散會後,又要從體育館回教室開班會。
青學沒有每個學年重新排班級的習慣,奈奈子升入了二年級二組,班主任也依然是中村老師。簡單地說完了開學的事情,還沒二十分鍾,中村老師就結束了班會。
眼見著總算是能放學了,班上頓時騷動了起來,但是中村老師卻是咳嗽了一聲,用手敲了敲講臺,壓下了躁動的學生們。
“走之前我們把上學期期末考試的英語卷子發一下,大家回去訂正一下錯題。”在學生們哀怨的叫聲裡,中村老師從講臺底下拿出了一摞卷子,拍在了桌面上,然後叫了學習委員的名字,“平賀,過來發一下試卷。”
一個頭發有些天然卷的女同學應聲,上去拿了卷子開始分發,中村老師背著手,走下講臺,隨口說了兩句這次考試的情況。
“這次的卷子不難,大家考得都不差,我們班的英語這次第一名是越前,年級裡滿分的同學加上他一共有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