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前不久在盛遠酒店看見她時的樣子,她娉婷地立在酒店明亮的水晶燈下,身量筆直,一雙眼睛漆黑透亮,就站在他的幾步之外靜靜地凝視著他。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時候的表情,並算不上多自然。唇角微微抿著,繃直成了一條線。
相比較五年前,她的模樣倒沒有大變化,隻是清瘦了很多,也長高了些許。五官長開後精致了不少,是一種直擊人心卻又沒有攻擊力的美麗。
原以為是好久不見,可今日看來,他的某些猜測還真的漸漸清晰得浮出了水面。
。
隨安然回到家之後,先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又簡單地下了鍋速凍的餃子當晚餐吃。
做這些期間,她始終把手機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並且為了以防萬一……她不止開了震動,還把鈴聲調節到了最高音量。
但直到她慢條斯理地喂飽了肚子,又收拾了廚房,依然還沒有收到他的短信。
這難道是絕交的節奏?
不應該啊,溫景梵絕對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啊……頂多氣得說一句:“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瞞我瞞得好辛苦啊!”
就上面這種可能性也除非是火星撞地球,世界末日才有一咪咪的可能性。他那樣溫潤的人,即使是有些不高興,也會很得體地說上一句:“榮幸之至。”
這麼想著她自己便樂不可支地在沙發裡打滾,一個回神看見沙發旁的金魚,爬起來跪坐在沙發扶手上認真地喂飼料。
手機便是這個時候鈴聲大作,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尤為突兀。
隨安然嚇得手一抖,手裡的飼料灑了大半包。她顧不得先去處理魚飼料,匆匆忙忙跳下沙發,幾個箭步就衝到餐廳拿放置在桌上的手機。
但等看到來電顯示是聞歌時,頓時失望透頂……
以至於接起電話後,聲音都懶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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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正盤膝坐在沙發上啃蘋果,她原本是打探到了有關溫景梵的最新“敵情”第一時間來告訴隨安然的,一聽她的聲音立刻就拋到了九霄雲後。
聞歌:“你生病啦?怎麼沒精打採的?”
“沒,在等電話等信息……結果手機是響了,卻是你打的。”這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啊。
聞歌頓時臉黑了:“我靠,隨安然你現在可真的是倍兒過分!快說,等誰的電話呢!不是我景梵叔的吧……”
隨安然剛想說“是”,還沒開口,聞歌已經一連串地問開了:“我說啊你跟我景梵叔怎麼回事啊,感覺你們之間有戲啊……快點給我轉播下進展到哪一步了。”
隨安然那句“是”立刻就咽了回去——要是現在真的承認了,指不定她下一刻是不是要殺到她家來直接聽直播了……
掛斷電話之後,她也沒了半分期待他回答的心思。把手機放在桌幾上,捧著魚缸去換水。
隨安然那日下班,經過小區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年過半百,頗有些滄桑的婦人推著車在賣盆栽,金魚,烏龜,倉鼠,以及小兔子。
她的車原本已經駛過去了,可在後視鏡上多看了幾眼,便想起了遠在L市的隨母,心裡酸澀得她有些難受,停了車又折了回來。
抱了好幾株容易養活的仙人球,以及十條金魚……
她並不是個耐心的人,加上工作原因,能提供的愛心實在有限,隻能挑自己力所能及的養活。正好家裡有個魚缸,就挑了十條魚帶了回去。
到如今……已經隻剩下7條了。
換了水,她捧著魚缸往回走,重新倒了一些飼料進去。
與此同時,短信的嗡鳴聲響起,她低頭看去,溫景梵的名字赫然躍上了屏幕——
第十八章
溫景梵的短信很簡潔:“我猜到了。”
隨安然看著那幾個字,彎唇笑了起來。突然就想起了他們兩個人的初遇。
初遇其實是這樣的。
。
梵音寺。
梵音寺坐落在山間,上山的小道略有些陡峭,青石板鋪就,一路蜿蜒直抵山腰。綠樹掩映間,能朦朦朧朧看見巍峨佇立的寺廟。
明黃色的牆,朱紅的瓦面,山間攏著一層煙霧,如獨立一景,出塵似世外之物。
誦經的聲音伴著塔上古老的晨暮鍾悠然傳遞開,隨安然就在這鍾聲裡醒來,拉開窗簾往外一看,天色已經亮了大半。
梵音寺流傳了百年,香火鼎盛,從未有過衰敗,是禮佛靜心的好去處。
隨安然來了已經好幾天了,晨起吃過齋飯便跟著大師拜佛誦經,下午便在屋裡抄寫佛經,處之安然。
前幾天她還渾身凜冽如同受傷的刺蝟,豎起了所有的針刺迎向自己的家人。可來了這裡幾天之後,這樣並不怎麼好的記憶就已經模糊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剛開始抄佛經的時候,她整晚做噩夢,在夢裡時,所有的感官都清晰得如同她正醒著,正在親身經歷,可轉眼被嚇醒後,又渾然記不起半分。
她膽子並不大,這麼被嚇了兩天,便換了住房。
那日和大師一起靜坐半個小時聽他頌佛禮經,這才把困惑自己幾天的這件事說了出來。
“怕是應當的,倒不用覺得難以啟齒。並非是你不能再抄佛經,做噩夢不過是化解了你的惡業。三日之期,今日,也該是塵淨運來之時了。“
塵淨運來……
那時候的隨安然參透不了其中的意思,她正在經歷著她人生前所未有過的噩夢,怎麼可能會是塵淨運來的時候。
午後她收拾了桌案繼續抄佛經,在來梵音寺之前,她並沒有什麼強烈的信仰。就連抄佛經也不過是為了靜下心來,可今日看著那些奇奇怪怪的字,卻生出種比之以往更平和的感覺來。
屋內有些悶熱,她索性就搬到了屋外的石臺上。綠樹成蔭,石桌掩在其下透著絲絲的涼意。
她握著鋼筆,一字一字寫得格外認真。
院外響起腳步聲,她都沒有受到驚擾。
是名香客,和大師一起拾階而上,正輕聲說著些什麼。走得近了,隨安然才聽到他的聲音,很溫潤的音質,因為壓得低,醇醇的,格外有磁性。
她聞聲看去,正好對上來人的眼睛。墨黑的,如一潭冷泉,清透,更清冽。
“天色有些不好,估計是要下雷雨,你還是早些進屋吧。”大師溫和地對她笑了笑,抬手引著那少年往側門而去。“施主,這邊請。”
溫景梵略一點頭,視線卻還是落在她的身上。
她烏黑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五官精致,面容清冷。握著鋼筆的手纖細又白皙,另一隻手按住的白紙上是一整排娟秀工整的字體。
過目之間,她已經轉過頭,繼續抄寫著她的佛經,安安靜靜的。
過了沒多久,天色果然沉了,風聲烈烈,天邊隱有一道閃電驀然閃過。她收拾了東西回屋,剛走到屋前,對門卻“吱呀”一聲打開,她抬頭看去,正是剛才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似乎是正準備出門,見她握著門把,微一頓,客氣地一點頭,就和她擦肩而過。
大抵大部分的初遇都是如此,不過是在相同的一個時間,遇見了一個在相同地點的人。並無太多驚豔,也無太多牽掛。
隻是恰恰好,我在這裡,你也在這裡,而你打開門,卻正好看見了我。
但隨安然自己也未想過,這隻是初遇的開始……
。
隨安然窩在沙發上,身上蓋了件薄毯。握著手機反復地看著那簡短的短信,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隔日再醒來時,還一時有些迷茫。
待發現自己居然就在沙發上睡著後,驚得直接從上面滾了下來,摔下來的瞬間……隨安然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突然爬山運動了一回,隨安然的肢體關節都跟被人打斷重接了一般,沒動一下都疼得她牙根發緊發酸。
可惜……班還是要上的,假也不是她現在想請就能請的。
周小燕今天銷假回來上班,見她一整天臉色都不好看,也難得識趣得不來騷擾她,讓隨安然成功得當了一天的木頭人。
伴隨著全身關節酸痛而來的,還有睡了一晚沙發得的感冒……
這次來勢洶洶,力不可擋。
下了班後,她早早就回了家。簡單地下了一碗面解決溫飽後,吃了感冒藥,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了沒片刻就昏昏欲睡,洗過澡,她關了電視去睡覺。等做完這些……卻半點睡意也無。
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之後,她終於認命地坐起來刷微博。
那晚時遇說過會常常來微博逛逛之後,發微博的頻率就比之前勤快了許多。
他的微博依然言簡意赅,提起最多的便是他養得那隻貓——梵希。
又或者隻是簡單的音頻,裡面也許隻有“早安,午安,晚安”的問候,但隻要是音頻,轉載數量都格外瘋狂。
隨安然這會默默地重溫他的聲音,血槽持續掉血中……
聽了一會,不知道是睡意已經過去了便不再覺得困,還是他的聲音隻有提神效果沒有安眠作用。隨安然在本該入睡的時間,精力充沛地捧著茶杯不停喝熱水。
水喝太多的結果就是往廁所跑,等隨安然行動困難地再回到溫暖的大床後,她點開微博頁面,快速地發了一條微博。
隨遇而安:受美色所迷惑,周末和男神一起度過……美是美了,但後果也有些吃不消啊。突然運動之後,渾身酸痛,加上又感冒了,現在喘個氣都覺得是種罪過。果然,男神的約不是那麼好赴的,美人之福……也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微博發完沒多久,就聽見“叮”一聲脆響。
隨安然趕緊刷新了去看……是一條官微做微博發來的私信。她默默地叉掉,剛刪完,又是“叮”地一聲提示聲。
隨安然往下一看——頓時石化了。
時遇:“如果不是肌肉拉傷的話,應該就是突然運動,導致體內產生了乳酸。你可以選擇泡個熱水澡緩解下肌肉酸疼,出浴後先做靜態拉伸動作再結合運動慢跑二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