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溫景梵搖頭,淡淡地說道:“您不高興是您的事,該做的我還是會做。”


“我都說了這姑娘不合適,別說家世什麼這種虛的,單就性格也不行。”


溫景梵雙眸下意識地一眯,面上那僅有的一絲笑容也瞬間斂去:“你跟安然接觸過了?”


“我跟這孩子的爸爸一直有來往,這次回去之前他親自來拜訪過我。”老爺子沉吟了片刻才道:“景梵啊,這個女孩子真的不適合你。沉默寡言,做事又溫吞,父母離異。聽經國的意思啊,是打算讓安然回去接他的班,你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她不能顧家還指望你生孩子養家?”


溫景梵顯然是並不知道這回事,雙眸微閃,沒接話。


“話我先說到了,我們溫家哪一輩的孩子結婚不是聽家長的?你和少遠同胞,父親沒得早,我不管還有誰來管?別說我封建思想,成家立業,傳宗接代,那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你要開公司,我讓你開了,你說要去S市開,我管不了你,你去了。你還想怎麼樣?”


溫景梵抬眸靜靜地看了老爺子一眼,手指輕輕摩挲著,依然未改初衷:“我隻想和她在一起,沒有絕對合適的兩個人,我隻想要她。”


老爺子聞言頓時虎了一張臉,胡子一顫一顫,氣急道:“混賬,我告訴你,她老子也覺得你們不合適,已經開始準備給她相個合適的人選了。你想要!你想要有什麼用?”


溫景梵眉頭一皺,手指更是微微僵住,一身冬日清晨的寒涼。


他沉默無聲的抗議,老爺子在那邊越發生氣,扯住桌布一手便掃落了桌上的碗碟,發出巨大的聲響。驚得一直在注意這邊動靜的辛姨快步跑過來,可看著爺孫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又不敢上前。


溫景梵仍舊這麼坐著,眉目之間皆是淡淡的。手指落在那串小葉紫檀珠上,輕輕地轉動著:“我是在梵音寺裡認識她的,認識了多久就喜歡了多久。不是沒有放棄過,我的喜歡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三分鍾熱度。也的確如你所說,她的性格不圓滑,不善交際,做事溫吞。但我喜歡,那裡都覺得很好。”


老爺子面色鐵青,因為怒氣壓抑到極致,沉得如同暮鼓晨鍾,那威壓瞬間撲面而來:“我不管你娶誰,怎麼娶,我隻有一個要求。”


“你——必須給我留在A市。”



隨經國把安然送到錄音棚之後,車便沒有離開過,停在對面街口的停車道上。等她午休下來一起去吃飯。


一個早上,溫景梵都沒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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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熠方見她有些不在狀態,和溫景梵通過電話之後,皺著眉頭看了眼安安靜靜坐在隔音室外面翻著劇本的隨安然,抬手讓一旁的專業配音人員先進去。


聽見關門聲,隨安然抬頭看了眼隔音室,想了想問道:“他今天不來了嗎?”


“下午過來。”陸熠方坐回座位,給她遞了瓶水,“你現在這裡聽聽,熟悉一下。等時遇來了,你們再對。”


隨安然不覺得自己一個人能搞定配音,沒有異議的答應了下來。


中午吃飯時,和陸熠方打了聲招呼便離開。


午飯就在廣場一家高級餐廳用餐,隨經國已經提前到了,見到安然推門進來,對著對面的人微微一笑,微抬了一下下巴:“我女兒來了。”


第四十四章


冬天是越來越冷了,短短一段路的距離,就讓隨安然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天寒地凍。


她在餐廳門口站了片刻,這才推門而入。


餐廳內的暖氣充足,空氣裡還有食物的香氣。她深吸了一口,四處一環視,便看見了坐在不遠處前面窗口的隨經國,以及他對面坐著的年輕男人。


她眉頭微微一皺,步子一緩,見隨經國看過來,這才緩緩走過去。


木質地板踩上去有輕微的聲響,她往窗外看去,廣場上蕭瑟得隻有二三行人。永無止境的寒風,呼嘯而過,冷意蔓延。


她走到桌前時,兩個人的交談也隨之停了下來。


隨經國站起身為兩個人介紹:“這位是爸爸知交好友,也就是你李伯伯的兒子——李瀝。這是我的女兒,安然。”


李瀝站起身朝她溫爾一笑,伸出手來:“你好。”


隨安然卻沒看向他伸出的手,轉頭直直地盯著隨經國,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齒地問:“不是說你有話要跟我說,讓我陪你吃午飯的嗎?現在是什麼情況?”


隨經國笑容一僵,壓低聲音道:“什麼情況,人家跟你打招呼你怎麼那麼沒禮貌?”


隨安然冷睨了他片刻,突然揚起唇角笑了起來,轉身看向有些不明所以的李瀝,壓抑下滿腹的怒氣之後,這才輕緩地說道:“李先生,不好意思。能否請你先離開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問問我的父親。”


李瀝皺了皺眉,顯然是有些不高興,但礙於有隨經國在場,點了點頭:“那伯父,我先去趟洗手間。”


隨經國目送著人離開,那張臉頓時冷了下來:“你怎麼回事?”|


“我怎麼回事?”隨安然壓低了聲音,那怒氣不張揚,卻抑鬱得人心發顫:“你在做什麼?”


見隨經國依然冷著臉不回答,她手指壓在桌上,用力的關節處都有些發白:“你要記住一點,你已經放棄了我的撫養權。所以也請你不要私自幹涉我的生活,我有監護人。”


她那雙眼睛像極了安歆,溫和安然,但生氣的時候卻有細微的不同。安歆即使是生氣的時候也極為溫和,安然卻是眼角微微上揚,眼神清透,那點戾氣更是毫不掩飾。


整張臉,都因為張揚的表情,鮮明亮眼。


隨經國對她有愧疚,說話聲不由自主就緩了許多:“你媽媽難道沒告訴你,你的撫養權一直在我這?”


“什麼?”她驚詫地抬頭看去。


“我和你母親的確是感情破裂,但並沒有你想得那麼不堪。那個時候公司的賬務也出了問題,把你送上梵音寺之後,我和你母親心平氣和地商量了一下,決定離婚,至於你的撫養權……我知道你在我們之前選擇一定會選擇安歆,加上公司賬務的問題,我主動放棄。就是為了把公司那一筆錢提出來。然後全部給了你母親,當做放棄撫養權對你的補償。”


見她面色瞬間慘淡下去,隨經國眉頭皺了皺眉,沉吟片刻才道:“公司的事情不提也罷,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和你母親離婚一年之後,我們就協議變更撫養權。你永遠可以和你媽媽在一起,我不會讓你為難。安然,爸爸從未想過要放棄你。”


“你以為我會感激你?”隨安然震驚地看著他,心底酸澀地像是被誰捅了一個大窟窿,正不斷地釋放著寒氣。


“安然……”隨經國抬手想去握住她,卻被她一甩手直接避開。


她一張臉半掩在圍巾裡,臉上血色盡褪,白得如同一張紙,那雙眼睛卻漆黑得像是黑曜石,光芒刺人。


“你什麼都別說,我不相信你。”


說完這句,她抬手攏了一下圍巾,幾乎是慌亂的要逃離。剛走出幾步,又腳步凌亂地轉過身來:“別試圖安排我的人生,我不是我媽,到離婚的時候還在替你考慮,遷就你。她和我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們彼此都有自己的生活彼此的理由,以前我不懂,現在……”


她放柔聲音,似是笑了起來,隻是面上卻沒半分笑意,就這麼沉沉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會被你安排的,你想都別想我會按照你的意圖去進行我的下輩子。”


說完這句,她轉身離開,步子邁得又快又急,那腳步聲踩在木板上,沉悶得像是壓在了隨經國的胸口。


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陰鬱之氣翻湧,抬手抵在桌上,捂著發疼的心口緩緩坐下。


而他身後的窗口看出去,是已經推門出去的隨安然,背著他,越走越遠。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離,隨安然這才停下來,轉身靠在牆上,仰頭望著灰沉沉的天空。眼裡的酸澀壓迫著她,鼻尖酸得發疼。


她眨了眨眼,硬是把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逼了回去,拿起手機給安歆打電話。


安歆給她的回答是很久的沉默,在她就要承受不住無聲的威壓時,她才涼著語氣問道:“怪我嗎?我隻是覺得你落在他的名下,起碼這一生都有保障了。”


“媽媽沒有本事,能給你的隻是溫飽。但是隨經國能給你的,卻是不一樣的世界。原本是打算等過年的時候告訴你的,既然你現在知道了也沒有什麼不好。”


隨安然抿著唇沒說話,沉默良久,在安歆輕緩的呼吸聲裡掛斷了電話。



蔣寧夏剛從外面回來,見一眾人都聚在一起,剛想坐進去參與。一抬頭瞥見坐在不遠處窗口的隨安然,微挑了一下眉,也不急著過去,反而朝她走去。


她正在看劇本,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整個人沉靜得像是毫無波瀾的水面,投射出一股寧靜致遠的安好。


她在一旁站了會,終是沒有她的好耐心,抬手拿走她的劇本,“喂”了一聲。


隨安然這才抬眼看過去,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地看著她。


蔣寧夏被她看得背脊一涼,撅了撅嘴問她:“這麼看我幹嘛,我又不是來欺負你的。”


見她轉頭看向窗外,不想回答的樣子,蔣寧夏幹脆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你跟溫景梵是什麼關系?我也沒聽說他有女朋友啊。”


“沒有關系。”她攏起眉心,有些不耐地看了她一眼。


蔣寧夏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去時,她依然還是一副不怎麼耐煩的表情,一張臉也瞬間冷了下來:“不就是跟你打聽下事情嘛,給誰看臉色啊。晦氣。”


說著,翻著白眼起身離開。等轉身時,面上又掛上和善的笑容,往那堆人裡鑽去。


隨安然撿起被她掃落在地上的劇本,剛要拿起來溫習,手機嗡鳴著響起,江莫承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江莫承:“你在哪裡,我有很要緊的急事要立刻見你。”


隨安然皺眉,思忖了片刻這才回答:“我是常青路凱越男裝旁的錄音棚,2樓。什麼事?”


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後,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隨安然反復看著短信,還是有些不放心,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長久的忙音一陣陣回響著,卻始終無人接聽。



溫景梵過來的時候,隨安然正坐在陸熠方身旁,帶著個耳機在聽蔣寧夏配音。


他收起車鑰匙走過去,兩個人皆是認真非常,並未察覺身後的動靜。直到他走到了安然的身後,那一直認真聽著配音的兩人才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總算來了。”陸熠方拉過一把椅子讓他坐下,邊摘下耳機邊起身要走:“我出去一下啊,等我回來就輪到你們倆上了。”


溫景梵點了一下頭,接過耳機並沒有直接戴上,先是偏頭看了眼安然:“早上有自己進去嗎?”


隨安然搖搖頭,卻沒開口說話。


“那等會你自己先去試試音?我……”


“你不和我一起嗎?”她抬了抬耳機,露出耳朵來,就以這個姿勢看著他。眼裡竟有幾分執拗和賭氣。


溫景梵一愣,怕她這樣耳機會夾到耳朵,抬手取下她的耳機後。手指就搭在她的肩上,挨著她的耳後根,溫熱的觸感一擦而過。他這才收回手問道:“怎麼了?”


隨安然大概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奇怪,抿著唇搖搖頭,戴上耳機轉頭過去專心地聽配音。


蔣寧夏從溫景梵進來之後注意力便有些分散,一句話說得零零散散的,最後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朝一旁的錄音師打了一個手勢,說道:“不好意思,我重來一次。”


溫景梵注意到隔音房間裡蔣寧夏的動靜,又看了一眼隨安然,這才戴上耳機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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