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那個佣人的動作堪堪怔住了。


  看來向尹的話起作用了,她垂下睫毛,冷靜地對場上的人說:“大家都不必驚慌,這件事隻是一件誤會而已,稍安勿躁,一切等警察來了,我們會解釋清楚的。現在,請大家都不要亂動,留在這間屋子裡,給我們和所有人做個見證。”


  韓洛思眼色一沉,盯著那個佣人,似乎是在呵斥她廢物。


  剛才要是不搭理向尹,早把罪證打掃掉了,沒想到緊要關頭出了這麼個膽小之輩,這事要是辦不成,她一定會辭退這個佣人的!


  還有管家那個老廢物,下藥也不會把門關好,就這麼刺啦啦的下藥,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吧?不過也好,等等警察來了,老管家也應該醒過來了,到時候讓老管家指證向尹謀殺蔣家語,一舉兩得。


  韓洛思不動,其他人也就不敢亂動,紛紛坐在屋子裡,等待警察的到來。


  那些人都從心理上認定任柔就是殺人犯,不敢靠近她們兩,遠遠地坐在她們的對立面。


  向尹坐在蔣家語床頭處。


  任柔站著。


  蔣家語忽然伸出手,輕輕握住向尹的手,“你是小尹嗎?”


  她已經十幾年沒見到小尹了,有些認不出來是自然的,但她能肯定這個人就是小尹,因為小尹還是她記憶裡那張輪廓的模樣。


  向尹渾身一震,有些抗拒一般,抽回自己的手,沉默不語。


  蔣家語有些發怔,而後,她又篤定般點了點頭,笑中有淚花,“是了,你是小尹,昨天管家告訴我,你過幾天會來看我,我沒想到是今日,所以就沒有梳妝打扮……”


  “我不是來看你的。”向尹態度冷淡,況且,現在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


  蔣家語的笑容頓時僵住,她小聲道:“管家是兒媳婦的人,是因為他說你會來看我,我才暫時相信他的,我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不過今天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可能現在我已經去了吧。”


  從剛才的行為判斷,蔣家語已經看出倪端了,管家剛才要拿藥害她,被小尹發現了,所以小尹打翻了她的藥片,果然是她的親生女兒,就算表面冷淡,但其實心裡還是關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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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沒有想害我的意思。”向尹淡淡道。


  蔣家語眼眸一亮,慈愛而笑,“韓洛思是個厲害的女人,我手中的權利都已經被她奪去了,幫不了你,你要小心一點。”


  她的聲音很輕,隻有向尹一個人能聽清。


  沒想到緊要關頭她竟然會關心自己,向尹心中熱了熱,僵硬點頭,“我知道了,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妥善解決的。”


  “如果解決不好,你就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吧,就說是我對老管家不滿,讓任柔打傷他的,這樣的話主謀會判得重一點,而共犯會判得輕一些,我沒什麼能幫你,唯有把爛命拿來幫你抵罪,反正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了,更重要的是,你要沒事,我才能放心。”


  就算在鐵石心腸,也能分辨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蔣家語雖然對不起過她,但此時渾濁的眼裡寫滿了關心,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關懷,就像過去林碗言對自己的關懷。


  向尹的眼睛變得燙燙的,她垂下睫毛,蓋住了眼底復雜的情緒,“真的不必擔心,會沒事的,我保證。”


  


  第217章 最終對決(二)


  


  這時候。


  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哗聲。


  韓洛思以為是警察來了,頓時面露喜色,輕盈地笑著。


  可來人卻不是警察,而是韓洛思身邊的助理小林,小林慌慌張張跑進房裡,仿佛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她的目光在房裡尋了一圈,停在韓洛思身上。


  “怎麼那麼慌慌張張的,外頭是發生什麼事了?”韓洛思眉目中藏著斥責。


  小林臉上出現了急色,跑到韓洛思跟前,悄聲道:“總經理,是亞佛先生和老先生過來了。”


  韓洛思微怔,隨後,臉色一沉,“他們不是去應酬嗎?怎麼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誰通知了他們,讓他們今晚務必要出席壽宴。”


  韓洛思抿著唇角,剛才的喜色已經不見了,她特別不願意看見亞佛的父親桑德拉老先生,嫁給亞佛的時候,她花了很多心力才造就了蔣家語和老先生的層層誤會,如今,老先生和江家語相見不語,遇見視作不見,兩人已經不說話了,但老先生還是沒有拋棄蔣家語,甚至把她送回中國養老,可見他心裡對蔣家語是有感情的,所以韓洛思不願讓他們見面,免得多生事端。


  而亞佛,韓洛思也特別不願意看見他,因為那個男人太可怕,他給她的記憶,隻有無盡的虐待和束縛,她恨他,恨得巴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隻可惜她現在能力有限,否則她一定會把亞佛千刀萬剐的!


  “總經理,現在應該怎麼辦?”小林很驚恐,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韓洛思沉吟一會,冷哼,“來就來吧,就把我們事先準備好的供詞告訴他們,就說向尹就是蔣家語的女兒,因為不滿當年的拋棄事件,所以向尹欲要謀殺蔣家語,不料事情被管家撞破,向尹的助理就對管家下了手。”


  “那蔣家語那邊……”小林請示道。


  韓洛思陰冷的目光朝蔣家語看去一眼,見她揉著太陽穴,緩慢搖頭,“沒事,她的瘋病就快發作了,等下是說不了實話的。”


  這些年,為了除掉蔣家語奪權,韓洛思一直往蔣家語的保健品裡加入一部分迷幻藥,搞得蔣家語時常昏昏沉沉,漸漸的,她的記憶越來越差,又漸漸的,她清醒的時間變得很少,一天裡,她大概隻有一兩個小時是清醒的,這樣的精神病人,說的話警局和法院是不會相信的,根本不會構成威脅。


  從韓洛思知道蔣家語是向尹的親母開始,她就對蔣家語鋪開了復仇之路,當年向尹害得她名聲全毀,改名出國去換國籍,那幾年,要不是靠著恨意撐著,韓洛思早就尋死了,多少次亞佛對她動手的時候她都想一死百了,可是一想到自己還沒報仇,一想到向尹還好好活著,她就咽不下那口氣。


  小林也多看了蔣家語一眼,見她皺著眉頭,很是痛苦的樣子,看來她的精神病又犯了,她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是。”


  小林說完就離開了。


  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帶來了亞佛和桑德拉老先生,老先生跟亞佛長得很是相似,隻是眉目間少了三分戾氣,更顯儒雅修養。


  老先生拄著拐杖,在亞佛的攙扶下,慢慢走進屋裡。


  女眷們都起了身,對老先生點頭以示禮貌。


  老先生剛聽完小林的片面之詞,神情是陰鬱的,他緩緩走到床前,看見蔣家語微微搖著頭,神智明顯恍惚,他的臉立刻就沉下了,用憋足的英文說:“家語怎麼變成這樣了?”


  雖然沒有離婚,但是他也有半年沒見過蔣家語了,隻聽管家匯報她胃穿孔晚期,卻不知道她連精神都不行了。


  “太太三個月前就這樣了,一開始老說自己看見了蝴蝶,後來變成了總是抱著枕頭,又後來,精神就不行了。”小林給老先生解釋。


  亞佛沒說話,壓迫的眼光落在向尹身上,每次出事都跟這個女人有關,這次居然是謀殺自己的親母,還真是心狠手辣啊,他想了想,隨後,目光投在韓洛思身上。


  韓洛思心裡有點害怕,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強裝著鎮定,垂手而立。


  向尹一言不發,輕輕握著蔣家語的手指,不知道能說什麼,此時她的內心的震驚的,她也不知道蔣家語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剛才她還好好的,隻是精神有點憔悴,囑咐了她幾句話,眼神就開始渙散了。


  據說有精神疾病的病患並不是時時發作的,她們有分發病期和正常期,正常期和常人沒什麼兩樣,就是有點情緒敏感,而發病期就是進入了自己腦子的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她有自己的思想,她不覺得自己有疾病,而是覺得不理解她的人才是有疾病的。


  蔣家語的眼神渙散後,就開始抱枕頭了,她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床頭,身型枯槁,一言不發。


  於是向尹明白了,蔣家語不止胃不好了,連精神狀況都出了問題,她心中微微一痛,蕩出了一股莫名的惆悵。


  老先生皺著眉說:“她變成這樣,你們為什麼沒有來通知我?”


  說完這句話,老先生又看向向尹,臉色嚴肅,“你就是家語的女兒小尹麼?”


  在外國,離婚後擁有子女的人大把存在,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很開放,並不介意這個問題。可是如果因為被拋棄,就來殺害自己的親母,這樣也太惡毒了吧?


  聞言。


  向尹靜靜抬頭,這個女子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神,她望著昏倒在地上的管家,聲音冷然,“別再讓那個管家接近我媽媽了,興許我媽媽的病就是被他拖嚴重的。”


  老先生神色肅穆。


  韓洛思立刻站起身說:“老管家在家族工作已經十幾餘年了,一直循規蹈矩,算是最實在的一個僕人了。”


  說到這裡,老管家也慢慢轉醒了,韓洛思趕緊擠到最前面,叫小林拿醫用紗布給老管家擦拭傷口,並對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老管家,你醒了就好了,剛才發生什麼事情?”


  老管家抬起頭,就見視線裡,全是宴會上那些達官貴人的太太和千金,老先生和亞佛先生都來了,站在蔣家語的床前,表情肅穆。向尹也在,她靜靜地坐在方凳上,一言不發,而出手打傷他頭顱的任柔,也表情冷漠的看著這一切,一點兒也不害怕。


  老管家本來有點蒙圈的,但接收到韓洛思的眼神,他看了眼神智已經混沌的蔣家語,會意道:“剛才我上來給太太喂藥,豈料她們兩個人跟在我身後,要我把一顆毒藥混進藥裡給太太吃下,我不從,她們就動手打我,嘶,我的頭好痛。”


  老管家呼痛,而後,又抬起渾濁的眼睛看任柔,對老先生說:“老爺,就是這個女人打的我,她們沒有邀請函,是混亂混進來的,她們圖謀不軌。”


  三言兩句就給向尹和任柔定了罪。


  所有女眷側目看著,議論紛紛。


  “你少血口噴人。”任柔飛起眼刀,眼神凌厲,“邀請函明明是你親自送到赫連家的,說是蔣女士想見我們太太最後一面,希望我們出席宴會,圓蔣女士的夙願。”


  聽完這些話,韓洛思心滿意足點頭,道:“蔣女士的精神狀況這樣,她會對你們發出邀請嗎?”


  任柔看了蔣家語一眼,一時失語,“她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蔣女士的精神問題已經有三個月了,時好時壞,有時正常,有時痴呆,但大部分時間她都是痴呆症狀的,別說她能不能記東西了,就連她自己的生辰她也是不記得的,要不是為了給蔣女士衝喜,今晚的宴會也不會舉辦了。”韓洛思眼神犀利。


  老管家附和道:“是的,太太一天中能清醒的時間不過兩三個小時,雖然她時常提起以前的事情,但她提的都是她和老先生之間相處的事情,至於她的女兒,她沒有提過多少,隻說她自己很愧疚,但沒有想要見面的意向。”


  眾人哗然。


  老先生一下子轉過身,重重敲住拐杖,表情難看,“老管家,她們沒有邀請函,而是私闖民宅的?”


  在國外,私闖民宅可不是小罪,可不是像中國一樣請他們出門就沒事了,國外的私闖民宅會引發刑事訴訟的,要走一系列的法律程序,非常之可怕。


  “是的。”老管家捂住自己泊泊留血的頭顱,眼露喜色,“我們根本就沒有邀請過這兩個女人,至於她是怎麼進入宴會的,這個我不知道,但是他們確實偷偷上二樓了,在沒有邀請的情況下。”


  老先生的臉色非常難看,揮手叫人,“亞佛,讓助理去查下樓道的監控。”


  大型豪宅裡,一般每個角落都會設置監控。


  “是。”


  亞佛點頭,讓人去查監控了,結果監控的顯示讓人大吃一驚,畫面中,老管家確實慢慢上樓,而向尹跟任柔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要幹嘛,然後老管家進了蔣家語的房間,向尹跟任柔在門後看了一會,就跑進去了。


  這個畫面跟老管家的口供完全對上。


  韓洛思轉過頭對所有女眷說:“抱歉各位,好好的一個宴會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令人心痛,但我們已經將這件事交給警方了,相信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老先生,你不要太著急了。”


  她現在不是亞佛的妻子,但亞佛還是認定了她,給了她所有太太的權利,讓她雞犬升天。老先生是個外國人,不管子女的私事,他關心的是這事要怎麼解決而已,於是看了向尹一點,沉默點頭,“好,就交給警察來處理吧。”


  韓洛思面露喜色,“洛思一定會幫蔣女士討回公道的。”


  說到這裡,仿佛是連天神都眷顧她一般,警察趕到了,他們封鎖了現場,開始掃描地上的藥物作為證據,老管家受傷的頭顱被拍了照,還有任柔使用過的兇器,這些東西將來在法庭上都是重要證據。


  這一切看來都是偏向韓洛思的,天衣無縫,地利人和。


  老先生和亞佛兩人坐在沙發上,一眼不發。


  韓洛思在跟警察們打交道。


  向尹冷冷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剛才老管家受傷後,他們特意不幫他包扎,就是為了這一刻讓警察採取證據,真是可憐了那個老管家,這麼拼死拼活的,就是不知道為了什麼了。


  李警司慢步走過來,一身正氣,“請問怎麼稱呼?”


  “向尹。”向尹沉著對應,表情從容。


  李警司微微一愣,掀動嘴唇,“那就麻煩你跟我們回警局一趟了。”


  “我犯了什麼罪?”向尹柔聲反問,她穿著紅色的長裙,就像懸崖峭壁處一支孑然怒放的罂粟花,高貴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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