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一哽，我垂下眼簾。
是啊，他並沒有在相親對象的行列，卻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我面前。
說明什麼呢？
6
我不可抑制地回想關於情書的事。
上學時，我漂亮又優秀，偷偷給我抽屜裡塞情書的人不少。
但是我滿腦子隻有學習，根本沒有早戀的欲望。
於是每天第一件事就是處理這些情書。
殘存的記憶中，江翊瀾別別扭扭地問我有沒有看到抽屜裡的東西。
我看著書，頭也沒回地答：「應該都在垃圾桶裡。」
過了很久，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書呆子！」
從這天起，他就開始叫我書呆子。
而我開始遠離他。
原來，那天他是把情書放進我的課桌裡了嗎？
......
後來在國外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被問到最討厭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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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頓時浮現了江翊瀾的影子。
說明緣由後，眾人頓時哄笑出聲。
「說你書呆子沒說錯，那個男孩肯定是喜歡你呀！」
我很不理解：「揪我頭發是喜歡我嗎？這難道不是看我不順眼？」
其中一個男性友人摸了摸鼻子，幽幽道：
「我當年也做過很多蠢事，揪馬尾，借筆，空中投籃......都是博取暗戀對象注意的小把戲罷了，我當時覺得可帥了，原來在女生眼裡這麼蠢的嘛......」
當時酒意上頭，我嗤笑著擺擺手。
「不可能，如果他喜歡我，那肯定是祖墳出問題了。」
現在，我沉默了。
回想了一下，這些蠢事江翊然還真幹過。
他會在我經過籃球場的時候，突然跳起來投三分球，全場喝彩，假裝不經意和我對視。
除此之外，他還老在我面前晃，在我值日的那天跟我偶遇，然後自然地幫我倒垃圾。
即使是後來換了座位，隻要我抬頭，也每次都能精準捕捉到他的視線。
這一樁樁一件件，巧合得有點說不過去了。
一個個被忽視的細節被拼湊起來，那些我不曾在意的細枝末節終於在此刻交織完整。
原來，這小子真暗戀我！
7
我媽抱著手臂，戲謔地看著我。
「嘖嘖，看來我注孤身的女兒終於開竅了，看來好事不遠了。」
外公也滿意地摸了摸胡子。
「江家算是書香世家，生意也做得大，江家兩個孩子，老大前幾年接手了公司，老二江翊瀾倒是有些意想不到，他開了幾家酒吧，做一些投資項目，收益都還不錯。」
我媽點頭：「嗯，他琴棋書畫都精通，以後可以教小孩，不錯。」
我爸的意見不重要，他隻是我媽的應聲蟲罷了。
「老婆說得都對！」
外公和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嫌棄和無語。
我爸媽就是性轉版的霸道總裁和小白花。
故事要從我媽年輕時包養了個清純男大開始......
我爸主內，我媽主外。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非常崇拜我媽，並立志成為商業女霸總。
受他們的影響，我更喜歡居家型男人，例如......江翊瀾。
事實證明，我們也確實很合適。
但我沒想到他曾經給我寫過情書，還被我給扔了。
有些說不出的煩躁和苦惱。
如果他介意這個，就不會來跟我相親了。
但如果他不介意，那為什麼還會生氣？
江翊瀾喜歡我，我也跟他在一起了，並且大概率還會結婚。
明明結果是一樣的，他到底在糾結什麼？
......
深夜，我輾轉難眠。
我媽端了一杯熱牛奶進來：「怎麼還不睡？」
她的聲音比平時溫柔，竟然讓我生出了傾訴的欲望。
我斂下眼底的迷茫，久違地撒嬌般呢喃：
「媽，我就是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應該道歉嗎？但我覺得，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如果當時知道是他的情書，我說不定還會當著他的面撕碎，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但誰能想到，緣分這麼神奇呢？
越想越氣，我眯了眯眸子。
「我不道歉，除非他先向我道歉，他曾經扯我頭發，還叫我書呆子。」
就算喜歡一個女孩，也不應該用這種不禮貌的方式去吸引她的注意。
這樣隻會把她越推越遠。
此刻我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年時期，有些幾近固執的較真。
我媽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眼裡的冷淡融化。
「你們的行為都有些不妥當，就算你不喜歡別人，也不應該這樣踐踏別人的心意。」
「別人鼓足勇氣給你遞了情書，卻轉眼看到你扔進了垃圾桶，你想想這打擊有多大。」
「在不影響自身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多換位思考一些，你一個小小的舉動，可能給別人帶來的卻是驚濤駭浪。」
我媽離開後，我仍然有些怔愣。
恍然間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也許對曾經的江翊瀾來說，我一個隨意的舉動都會被無限放大解讀。
他的心情是否會隨著我的喜怒哀樂而起起伏伏？
如果是這樣。
我那句隨意的回答，一定給他帶來了我無法想象的傷害。
心忽然就刺痛了一下。
打開聊天框，一句話刪刪改改，卻始終沒發出去。
算了，我大度點，明天去找他吧。
畢竟以後我主外，不能太小氣，不然不利於家庭和諧。
嗯，絕對不是我想他了。
8
第二天，家裡來客人了。
我整理好儀容後，打開房門，和倚在門口身姿颀長的高大男人對上了視線。
他濃眉微挑，唇角帶著溫和的笑意，挺拔鼻梁上的金框眼鏡折射出點點寒芒。
「瑤瑤，好久不見。」
我愣了一秒，立馬掛上得體的微笑。
「裴爍哥，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他溫聲開口：「昨天，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忍著冷臉的衝動，假裝沒有看到他侵略性十足的眼神，自然地關上了房門。
「房間比較亂，去陽臺上聊吧。」
他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陽臺上，我們一時相顧無言。
比起曾經的熟捻，現在更多的是陌生和疏離。
裴爍抬手想摸我的頭，我不動聲色地避開。
他也不尷尬，輕笑一聲：「瑤瑤，怎麼現在對我這麼冷漠？」
我笑容不變：「裴爍哥，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
他無奈一笑，像是在看一個鬧別扭的小孩。
「當然是商量兩家聯姻的事。」
我眼神冷了下來：「誰和誰聯姻？」
裴爍唇角弧度不變，定定看著我。
「我們兩家聯姻從小就定下了，瑤瑤，難道你不願意嗎？」
我勾起嘴角：「當然，不願意。」
裴爍愣住。
我們家和裴爍兩家交好，他比我大兩歲，小時候關系不錯。
家長曾戲稱要給我們訂娃娃親。
我們倒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家聯姻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中學時期，裴母經常讓我去他們家玩，更是讓裴爍輔導我功課。
撮合之意如此明顯。
我媽曾問過我的意見，我沒反對。
因為我當時確實慕強。
裴爍從小就很耀眼，無論在哪裡，一定是人群中的焦點。
哪怕我不通情愛，也認為以後的丈夫必須是像他一樣優秀的男人。
直到我聽到他和大學女朋友打電話。
「什麼聯姻，都是父母瞎撮合的，我怎麼可能跟這種小屁孩在一起呢？」
「應付她還挺煩的。」
「放心吧，我隻喜歡你。」
......
就算再遲鈍也該明白人家並不歡迎我了。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他家。
裴母也經常打電話過來問，都被我媽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
實在煩了，我媽直接說：「小裴都有女朋友了，瑤瑤再去影響不好。」
後來，我和裴爍就斷了聯系。
又過了一段時間，聽說他出國留學了。
我媽問我難過嗎，當時我埋頭刷題，沒有回答。
其實是有些難過的吧，沒有男女之情也有多年朋友的情誼。
他那些話，多少有些傷人。
但這件事隻是我人生裡一個再微小不過的插曲。
我並不打算浪費時間傷春悲秋。
更何況，裴爍現在對我來說，連江翊瀾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9
裴爍很快恢復鎮定，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篤定地說：「瑤瑤，你是不是因為曾經那件事生我的氣？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是不是？」
我搖搖頭：「我並沒有生氣。」
他走近了一步，眸色晦暗。
「瑤瑤，你當初喜歡過我，對不對？」
我：？
裴爍眉眼柔和下來：「當初是我太遲鈍了，或許我們可以......」
「停。」
「你誤會了，我沒有喜歡過你，當初跟你玩隻是因為慕強。」
他唇角的弧度消失，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我毫不閃躲地對上他壓迫性極強的視線。
「但現在，我已經足夠強大，不需要再仰慕誰。」
所以你想跟我聯姻？
做夢。
我抬腳準備離開，裴爍拉住了我的手腕，力度大到有些發疼。
「不喜歡也沒關系，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
我不耐地蹙眉，他卻依舊笑容和煦，寸步不讓。
「裴爍，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回國相親是應付催婚，你選中江翊瀾隻是因為合適而已吧？」
他俯下身，鏡片中映出他眼裡的勢在必得。
「瑤瑤，我們青梅竹馬，知根知底，我隻會比他更合適。」
我剛想罵他，腦海中卻一瞬間如轟雷掣電。
我似乎明白江翊瀾別扭的情緒從何而來了。
從一開始，我們的關系就不對等。
江翊瀾來相親，是因為他喜歡我。
而我相親，隻是為了挑一個合適的丈夫和孩子父親。
我越是主動，越是對他親近，他就越惴惴不安。
他一旦沉溺，不安就會將他裹挾包圍，理智和感情不斷交織撕扯。
他害怕我對他所做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他適合我。
他時刻擔心我會不會遇到更合適的人，會不會也對別人這麼親近。
究其根源，是因為江翊瀾在我這裡從來沒有安全感。
他是暗戀的那一方，所以主動權從不在他那裡。
他想要的，不是相敬如賓，而是兩情相悅。
這個傻子......
我覺得他合適是真的，但我說要培養感情也是認真的。
如果我對他絲毫沒有好感，就不會跟他約會，不會跟他牽手，更不會......
每一天的約會都讓我們都更了解彼此，好感也在日漸升溫。
一見到他，整顆心就雀躍無比，心跳都變得更加有力。
入睡前，想到明天能見到他，就會無比期待。
我時時刻刻都想擁抱他，親吻他，想跟他肌膚相親......
隻有在他面前，才會產生這種感情。
除了喜歡，我想不出第二種解釋。
如果不喜歡他，在面對裴爍時，我就不會這麼抵觸、生氣。
畢竟裴爍有一句話說對了，如果隻是合適，江翊瀾合適，裴爍比他更合適。
但是要讓他失望了。
我從容不迫地抽回手，眉梢微挑。
裴爍站定，似乎很期待我的答案。
「瑤瑤，考慮好了嗎？你一向聰明，應該明白最優解。」
我靜靜看著他，突然笑了。
「抱歉，江翊瀾對我來說不僅僅是合適。」
他笑容一滯。
「更重要的是，我喜歡他。」
說完後，我沒再搭理他，徑直回了房間。
轉身的那一瞬間，餘光裡似乎有一輛黑色的車從樓下開過去。
定睛一看，已經轉了彎，看不見了。
但就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心念電轉間，我給江翊瀾發了條消息：
【你剛剛來我家了？】
那邊秒回。
【沒，我在上班。】
我默默腹誹，他一個酒吧老板，上什麼班？
明顯就是還在鬧別扭，跟著小媳婦似的。
我不自覺揚起了唇，打字：
【今天有空嗎，我有話對你說。】
那邊又秒回：【忙，改天吧。】
我氣笑了。
氣性比我還大。
行，哄唄，又不會少塊肉。
10
裴爍一家走後，外公嘆了一口氣。
「其實裴爍那孩子還挺好的，可惜了。」
我媽神色淡淡地呷了口茶。
「好什麼啊，當年吊著瑤瑤，背地裡談戀愛，後來被發現了才被他爸媽逼著分手出國留學，國外又跟很多個女人糾纏不清。」
「我查過了，現在還養著一個呢，爛黃瓜一個，這是把瑤瑤當大冤種接盤來了，晦氣。」
外公和我爸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真不要臉。」
「還是小江好。」
我爸笑眯眯地看向我：「閨女，你跟小江還鬧著別扭呢？」
我看著手機上關於江翊瀾的詳細資料，頭也沒抬地回：
「嗯，正想辦法哄呢。」
我爸頓時哀怨了。
「不公平，你都沒哄過你爹！」
我面無表情：「不是有我媽哄你嗎？」
「那倒也是，嘿嘿，果然隻有老婆最愛我！」
他又纏到我媽身上去了。
外公嫌棄得閉上了眼，眼不見心不煩。
......
幾天後，我去江翊瀾開的酒吧「偶遇」他。
酒吧燈紅酒綠，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微醺感，人群熙攘喧鬧。
拒絕了好幾個搭訕的人之後，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轉身一看，竟然是江翊瀾曾經的同桌，薛浩。
他有些震驚：「還真是你啊，我以為我看錯了呢！」
我笑了笑：「我來找江翊瀾。」
薛浩揶揄地看了我一眼，大大咧咧地說：
「跟我來，瀾哥今天上臺唱歌，可帥了！」
我知道，所以特意選的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