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睡不睡?」
師尊清冽的聲音從我耳畔傳來,帶著一絲被吵醒的怒氣。
我當然想睡覺。
但我不想被男人抱著睡覺,雖然這男人長得很好看。
「師尊,師徒授受不親。」
我輕輕推了推橫在我胸前的手臂:「我們現在這樣,不太好吧。」
師尊嗤笑一聲:「更不好的你都幹過。」
語畢,摟著我的手臂愈加用力。
我:「……」
看來原身確實挺大膽的,我都不敢想他每天晚上過的都是什麼好日子。
當然,我是直男,愛看本子不代表我願意做那檔子事。為了保住清白,我悄悄往外面挪了挪,邊挪邊覷了師尊一眼,他長睫落下陰影,不時顫動,看起來已經睡熟,我松了口氣。
翌日清晨,還未日出時我就睜開了眼,一片白花花的胸膛瞬間映入眼簾。
臉瞬間變得爆紅,我一邊悄悄往後退,一邊暗暗責備自己:林遠啊林遠,你怎麼可以睡著睡著就滾到人家懷裡,還把人家衣服扒了呢?!你可是直男啊!
當天晚上,我發誓這次絕不會再滾到師尊懷裡。
第二天睜眼又是一片白花花的我:「……」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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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過。
師尊不提放我下山的事,我便也沒主動提起。
這有人好吃好喝地供著,還有美人看的日子,腦子壞了才想跑。
今日師尊下山時說去去就回,我本以為怎麼也要個一兩日,沒想到夕陽剛剛西沉,他便抱著一條狗回來了。
本來山頂這兒是不適合養小動物的,芝麻大點地方,想撒歡都騰不開地。
但是這條小狗有著「裝模作樣一分鍾,榮華富貴一輩子」的悟性。
師尊說他是在買吃食時被這條小狗纏上的,那時它已經奄奄一息,瘦得皮包骨頭,身上還有不少傷,偏偏還一直朝著他搖尾巴。
說著,師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輕笑一聲,將手裡拎著的小白團子丟給我:「像你。」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小白狗,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師尊,一時沒想明白他是誇小白呢,還是罵我呢。
我扒開小白的皮毛一看,好幾個齒痕深可見骨,顯然是被大狗咬的,又長期吃不飽,一時半會兒治不好,得細細養著,於是小白就在山頂上住了下來。
山頂上就變成了我、師尊、小白的一家三口。
我抱著小白,坐在院裡曬太陽,覺得劇情已然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向不可控的方向狂奔。
剛穿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我會過上被追殺的悲慘反派生活,沒想到突然變成了霸道師尊強制愛的劇情,甚至還帶著些種田文的休闲。
「小白啊,明天想吃什麼?我讓師尊去買。」
我撓了撓小白的下巴,它打了個哈欠趴我身上睡著了。
我躺在躺椅上,默默地算師尊這次又出門了幾日。
師尊除了下凡給我買吃食之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也不告訴我去哪兒。
他第一次消失的時候,我擔心得一宿沒睡好覺,直到他推開房門我才安心地睡過去。
最近師尊消失的頻率明顯變高了,甚至有幾次回來時還帶著傷。
這並不符合常理,師尊在原著裡是除了男主外的最強戰力,距離成仙隻有一步之遙,當初會被原身囚禁也是因為對原身不設防,沒想到自己親手養大的徒弟會有此等狼子野心。
要說師尊會被人打傷,我肯定是不信的,除非是男主出手,又或是有人以多欺少。
但男主如今還在犄角旮旯裡遊歷,修仙界的人又不會吃飽了沒事幹圍毆師尊,到底是誰將他傷得這樣重。
師尊今夜回來,身上又帶著淡淡的血腥味,盡管刻意清理過,但摟住我的時候還是被我聞到了一絲味道。
我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
「師尊,你受傷了?」
「沒有。」
他眼皮都沒掀,頭埋在我的頸窩,閉著眼淡淡回道。
「師尊,你和人打架怎麼也不叫上我?作為你的好徒兒,我義不容辭,甘願為你赴湯蹈火。」我憤憤不平:「這樣,你把捆仙索給我解開,我替你收拾他們。」
「別管。」
「哦。」
6
第二日師尊又下山去了,我照舊抱著小白躺在院子裡曬太陽。山下傳來微微的震動感,小白不安地在我懷裡「汪」了一聲。
以往師尊不在山上的時候,山下偶爾也會傳來震動,但都不明顯,這次卻明顯得連小白都感受到了。
要是真地震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裡是群山之巔,一旦崩塌,沒有仙力的我連帶著小白都會被埋在這裡。
我頓時站起身,迅速回屋裡。
師尊臨出門前給我留下了一個鈴鐺,讓我有事晃一晃他就會知道。
山上沒什麼危險,那鈴鐺我就一直沒用過,隨手塞到了暗格裡,眼下匆匆忙忙掏出來才發現這鈴鐺……它壓根不會響。
我:……
隻能祈禱師尊給的這東西真的有用了。
我抱著小白站在雲海邊,手裡的鈴鐺搖了都快大半個時辰了,別說師尊了,就是連隻鳥都沒看見。
我猶猶豫豫地向懸崖下看了一眼。
實在不行,兩眼一閉向下跳,剩下的交給命運。
說不定還能穿越第二回。
加油林遠,你可以的。
「三。」
「二。」
「一……」
「白澤,你還不肯將那妖孽叫出來嗎?!」
一聲厲喝響起,我正欲往下跳,抬頭一看,一直籠罩著山頂的雲海突然被一劍劈開。
冷冽的劍氣直衝我面門而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地往旁邊一滾,劍氣擦肩而過,削去我一縷頭發,和小白好不容易才長出來的尾巴毛。
安撫好受驚的小白,我抬頭,才發現雲海深處不知何時冒出來一片黑壓壓的人,追著一個小黑點直衝我這兒來。
我定睛一看,這小黑點不就是我那下山的師尊嗎?
師尊原本勝雪的白衣被染上涔涔血跡,一道可怖的傷疤從肩膀橫貫胸膛,一直被打理得幹幹淨淨的白發此時也纏成一團,手裡的劍正往下滴著血。
「白澤,你將那妖孽養在這裡,棄天地於不顧,還有點修仙者還有的樣子嗎?!」
「他不是妖孽。」師尊持劍擋在我身前,冷聲反駁,「我也不想成仙。」
啊?什麼妖孽?我嗎?還是小白啊?
我從師尊身後探出頭,一時摸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你……」為首的老兒被師尊的話哽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開口,「天門多年未開,千年來隻有你一個最有希望成仙,你簡直是糊塗啊!」
「我們是為你好,那妖孽背負著天下的大氣運,他不死,就沒人能成仙!」
「白澤,你被那妖孽迷了心竅,自甘墮落,放棄成仙,但我們這些修煉多年的,又憑什麼因他而失了機遇?!」
「就當是為了蒼生,我們也必須將他斬於劍下。」
有了第一個開口的人,眾人瞬間你一言我一語發起了責難。
我躲在師尊的背後,一臉蒙地看著氣勢洶洶的眾人。
我怎麼就成了蠱惑人心的妖孽了?
面對眾人的口誅筆伐,師尊隻是轉過頭,安撫似的看了我一眼。
「別怕。」
我張了張嘴,剛想回他「我不怕」,他就轉過頭,抬起血跡斑斑的劍指著他們,語氣中不帶一絲情緒。
「我看你們誰敢。」
7
那場仗打了多久我已經記不得了,我隻記得太陽升了又落,不知幾個來回,師尊始終手持利劍,穩穩地站在結界外,身上的白衣被徹底染成了血衣。
我在結界裡看得心焦,卻無可奈何,被捆仙索捆著,我就算衝上去也隻是個炮灰。
縱使師尊強到能以一敵百,但終究還是寡不敵眾。
雲海的結界被一劍劈開,周圍的場景如同碎裂的鏡子一樣層層龜裂,我這才看清,剛剛那些修仙者不過是九牛一毛。
隨著結界徹底消失,我也終於看清了師尊一直在和誰戰鬥。
漫天的宗門弟子帶著遮天蔽日的氣勢往此處聚集,黑壓壓的,看不到頭。
師尊縱使再強大,也隻有一個人。
一人之力,又怎能敵得過整個修仙界?
「師尊,把捆仙索給我解開。」
我焦急地想將一直綁在腳踝的捆仙索解開,但不過是徒勞。
原著裡原身的戰力僅在男主和師尊之下,若捆仙索能解開,師尊就不用一人苦戰,必定能博得一線生機。
「不行。」
師尊聞言,幾乎是立刻反對,將嘴角的血跡擦去,又一次迎向了眾人。
「為什麼啊?!你一個人辦法解決那麼多人的!」
「師尊,你給我解開,我保證不跑。」
「師尊!不能繼續下去了,你會出事的!」
師尊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我的雙手被捆仙索磨得鮮血淋漓,卻依然解不開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繩子。
我已顧不得疼痛,我隻知道,再這樣下去,師尊會死的。
師尊不語,隻是出招越發狠厲。
但他的苦戰沒能換來好結果。
小白忽地叫了一聲,我頓時心慌,不再執著於解捆仙索,抬眼看向空中,瞳孔驟然緊縮。
師尊如將死的蝴蝶,在天際劃出一道刺眼的紅線,從雲端墜落。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也顧不得前面是懸崖。
就算是懸崖,就算是地獄,就算跳下去萬劫不復,我也要救他。
近了,近了。
三步,兩步,我離懸崖愈來愈近。
隻差一點,我就能夠到他了。
「小……心……」
師尊還是穩住了身形,落到了我面前,將我往回推。
「會沒事的。」他抱著我喃喃,不知是在對我說還是對他自己說,「我不會再讓你出事了。」
我的手裡又被塞進一枚鈴鐺,他的手攥住我,輕輕搖了搖。
緘默的鈴鐺終於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眼前的場景陡然模糊。
我回過頭看去,數以萬計的修仙者正衝向我和師尊所在的這片山頭,各色靈寶像不要錢一樣地落下,不知何人召出的劍雨朝我們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我突然有些後悔。
要是我沒穿過來就好了。
要是師尊還是去了凡間遇上男主就好了。
男主是魔尊,是這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最強者,若是他,絕對不會讓師尊受到哪怕一絲傷害。
師尊這樣好的人,合該端坐在高位上,不染一絲塵埃,而不是沾滿鮮血,奄奄一息。
失去意識前,劍雨終於落下,我將師尊護進懷裡。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抬眼看去,白色的身影擋在空中,一朵血花綻放,帶著小白哭泣般的嗚咽。
「小白——」
8
一月後。
東啟國,葦河鎮。
破敗的院門輕輕一推就發出來「吱呀」一聲,我帶著剛抓的藥材進了門。
出門前,我在院子裡煨了一壺藥,現在已經熬得差不多了。
推開屋門,我將手裡的藥放下,又急忙關上了門。
前些天來的大夫說師尊受不了寒,雖然不知道凡間的大夫醫不醫得了修仙者,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那天師尊搖響了鈴鐺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眼,我發現自己到了凡間,師尊躺在我身邊,雙眼緊閉,生死不明。
幸而糕點鋪老板娘正巧路過,讓我不至於帶著師尊去住破廟。
「這不是一直在我這兒買糕點的小郎君嗎?怎麼傷成這樣?」
「家裡突逢變故……」我頓住,不知該如何編理由。
那老板娘不知道腦補了什麼,連連點頭。
「我懂,我懂。」
「我還有一處空著的院子,你們如果不嫌棄就去那兒住吧。」
「這小郎君照顧了我不少生意,出手又相當闊綽,他多給的錢足夠你們的租子了。」
我千恩萬謝,帶著師尊搬進了這小院。
腳踝上的捆仙索不知是什麼原因,到了凡間後竟松了些,仙力恢復了些許,我開始能用些簡單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