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她看了眼鏡子裡明豔照人的自己,心情總算好了許多,拎著包包就出門了。
開開心心地從公寓裡走出來,一陣小風吹過,她不由得抖了一下,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但都收拾這麼久了……顧朝朝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咬牙出門。
工作日下午的市中心,人相對要少一點,她漫步在陽光下,漸漸就沒那麼冷了。四處溜達一圈後,買了一塊熱騰騰的烤紅薯,站在路邊抱著吃。
與此同時,周帥開著車載著沈暮深和黃毛,正在往私人會所的方向走。
車裡,黃毛腆著臉討好沈暮深,沈暮深一臉不耐煩,隻當是沒聽到。
“老大,我也沒想到會上新聞啊,你可千萬別出去否定,萬一被人知道倚著你那女的,是我真心話大冒險後的女裝,我這輩子都別想見人了。”黃毛膩膩歪歪地哀求。
沈暮深冷笑一聲,直接別開臉看向窗外。
他本來隻是不想看到黃毛那張臉,誰知一看向車窗外,就看到了另一張臉。他瞳孔一縮,突然開口:“停車!”
周帥不明所以,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靠邊停了,沈暮深直接下車了。
“……不會是生我氣了吧?”黃毛嚇一跳,忙湊到車窗邊往外看,然後就看到沈暮深朝著路邊吃烤紅薯的女孩走去,“乖乖,這姑娘挺辣啊,過膝靴配短裙,絕對領域好性感……次奧,這不是朝朝妹子嗎?!”
周帥扭頭看去,看清後挑眉:“妹妹確實好看,難怪暮深念念不忘。”
光吃個烤紅薯的功夫,都吸引多少視線了。
“估計又要吃醋。”黃毛嘖了一聲,和周帥對視一眼後,就開始專心看熱鬧。
雖然今天是晴天,但空氣幹冷幹冷的,顧朝朝吃了大半烤紅薯,總算暖和了起來,正準備把剩下半塊塞包裡時,一道身影突然擋在了前方。
她頓了頓抬頭,突然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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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深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當看到裙子和過膝靴之間露出的腿時,咬牙切齒地質問:“穿成這樣,不怕凍死嗎?”
顧朝朝沉默一秒,給出的回答是扭頭就走。
沈暮深愣了一下,隨即黑著臉再次攔住她:“你走什麼?沒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忘了上次發燒的事了?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還是說你要見什麼人,所以故意穿成這副樣子?你是不是……”
顧朝朝繃起臉:“你管我。”
沈暮深:“?”
“我們已經分手了,”顧朝朝提醒他,“你管不著我。”
說完,趁他怔愣的功夫,直接開溜了。
沈暮深怔怔站在原地,許久後回過味,氣得差點原地爆炸。
“她竟然有臉說我們已經分手了,叫我別管她?誰稀罕管她!她是不是忘了當初為什麼分手?明明是她做錯了事,她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一直到私人會所,沈暮深還處在火山噴發的狀態,“她以為給我買輛車,給我一百多萬現金,我們倆之間就扯平了?她想得美!她欠我的什麼時候都還不清!”
周帥已經提前預料到眼下的場景,借口去買瓶水一直沒回來,提前到了的老狗坐在門口,默默看著沈暮深跳腳。倒是黃毛,自己的事還沒理清,這會兒正是理虧的時候,隻能硬著頭皮勸道:“她可能隻是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隨口一說?”沈暮深冷笑,“你沒看到她看我的眼神嗎?就像看什麼髒東西一樣,恨不得離我八百米遠,你管這叫隨口一說?”
黃毛:“……”
“我算看出來了,她就是個白眼狼,怎麼也養不熟,我上次在醫院守了她一夜,她呢?趁我去買早餐的時候跑了,跑了你敢相信?!”沈暮深越說越氣。
黃毛隻能訕訕陪笑,時不時安慰他兩句。
沈暮深發泄夠了,身心俱疲地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捏了捏鼻梁:“難道就因為我上次刪了她的通訊錄,她還在生我的氣?”
黃毛眼皮一跳,老狗也抬起頭來:“老大,你刪她什麼通訊錄了?”
“沒什麼,就你們和我爸的聯系方式,”沈暮深說完停頓三秒,為自己找理由,“但是我後來又給她存上了。”
黃毛和老狗無言許久,最後還是老狗先開口說話:“老大,你這事兒辦得不太厚道。”
“她連我都不要了,還要你們幹嘛?”沈暮深嘴硬,心裡卻在打鼓。
“……我說朝朝妹子最近怎麼不聯系我了,雖然我一直很向著你,但這次也確實沒辦法幫你說話了,”黃毛嘆了生氣,“她如今就一個人,在A市舉目無親,也就認識我們這幾個朋友,你直接刪她通訊錄,等於要她孤立無援。”
沈暮深皺眉:“我沒那個意思……”
“可在她看來,你就是這個意思,”黃毛眉頭緊皺,“老大,就算分手了也該體面點,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
沈暮深還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突然想起那個雪夜,顧朝朝湿潤的眼睛,他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短暫的沉默後,他小聲嘟囔一句:“她還欺負過我呢。”
隻是這句話沒什麼說服力。
黃毛和老狗對視一眼,決定還是幫幫這個可憐的低情商:“過幾天各公司就該放假了,到時候我們組個飯局聚聚吧,我負責邀請她。”
“她不會來的。”沈暮深面無表情,她現在連看他一眼都嫌煩,怎麼可能會來。
黃毛扯了一下唇角:“會的。”隻要不跟她說你來就行了。
果然,他給顧朝朝發了消息之後,顧朝朝本來還有些猶豫,聽說沈暮深不會去後,這才松口答應。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多,顧朝朝終於放假了,飯局也如約而至。
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時那家涮羊肉,顧朝朝趕到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沈暮深,她下意識看向黃毛,黃毛尷尬一笑,用眼神求她別走。
顧朝朝猶豫一下,到底還是進屋坐下了,隻是坐的地方離沈暮深有十萬八千裡。主位的沈暮深繃著一張臉,在她進來的瞬間就開始不悅——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灰撲撲的羽絨服,連口紅都沒塗,一看就是隨便套了件衣服就來赴約了,和前幾天遇到時,完全是兩種狀態。
“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今天我請客,朝朝點菜!”黃毛本來用眼神示意沈暮深說話,結果眼皮都快抽搐了,對方還沒接收到他的信號,他隻能自己將菜單遞給顧朝朝。
顧朝朝笑笑,也沒跟他客氣,勾了幾道菜後就把菜單還給他,黃毛卻不接:“給老大就行。”
顧朝朝聞言頓了頓,半晌還是面色如常地把菜單交給了沈暮深。沈暮深眼眸微動,接過來之後胡亂劃了幾個,便給了旁邊等候的服務員。
服務員離開後,屋裡的空氣瞬間沉默了,連老狗都被迫放下了手機,試圖與顧朝朝攀談:“最近工作怎麼樣啊?同事有沒有為難你?”
沈暮深耳朵動了動。
“還不錯,雖然有時候會有點累,但我挺喜歡現在的狀態。”顧朝朝乖乖回答。
老狗點了點頭:“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一定要跟我們說。”
“知道啦。”
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銅鍋端上來後才短暫地安靜。
屋裡漸漸飄出羊肉的香氣,鍋裡升騰的白煙模糊了每個人的視線,顧朝朝終於能偷看沈暮深兩眼,但又很快低下頭,專心吃自己的飯。
鍋下面燒的是炭火,屋裡暖氣又足,顧朝朝很快就吃得臉頰泛紅、鼻尖冒汗,忍不住多喝了兩杯涼果汁。
等要喝第三杯時,一直不說話的沈暮深突然開口:“別喝了。”
其他三人同時看向他。
“太涼。”他不認同地看著顧朝朝。
顧朝朝無言地與他對視,驀地想起上次在同事那裡看到的新聞圖,三秒之後突然端起果汁,挑釁地一飲而盡,然後直接丟下一句‘去洗手間’便出門了。
沈暮深跟她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叛逆,當即眼神都暗了下來,也踢開椅子跟出去了。
老狗見狀,立刻擔憂地要追,卻被黃毛一把攔住:“人家小兩口要私下說話,你湊什麼熱鬧。”
“……我怕老大打人。”老狗皺眉。
黃毛嗤了一聲:“放心吧,再借他三個膽兒,他都不敢。”
老狗聞言嘴角抽了抽,也沒有反駁他的話。
女廁所裡,顧朝朝洗完手後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確定眼圈沒有紅後才往外走。
走出廁所,穿過走廊,即將越過拐角時,突然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她指尖輕輕掐了一下手心,繼續面無表情地往前走。
沈暮深看著她從自己面前目不斜視地走過,當即煩躁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沒看見我?”
顧朝朝被迫停下,沉默地將自己的手掙脫出來。
沈暮深看著她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心髒仿佛被針扎了一樣:“我沒病,你有什麼可嫌棄的?”
“你有事嗎?”顧朝朝蹙眉。
沈暮深表情僵了僵,半晌故作不耐地看向遠方:“你從上次開始,就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不就是因為我刪了你通訊錄嗎?”
顧朝朝繃著臉不說話。
沈暮深還是沒忍住看向她,看到她眉頭緊皺後深吸一口氣:“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對不起,我不該動你的通訊錄。”
說完,就等著顧朝朝回應。
顧朝朝本來不想理會,可一瞥見他略帶委屈的臉,心腸便瞬間軟了下來——
但也隻是瞬間,她一想到這人已經有了新歡,心腸就一秒變硬。
“我沒生你氣。”她回答。
沈暮深眼睛一亮,隨即克制住上揚的唇角:“真的?”
“嗯,真的,我沒生氣,而已後來也是你把我送到醫院,照顧了我一夜,我該謝謝你才對。”顧朝朝認真道。
還成,算有點良心。沈暮深努力壓制自己太過雀躍的心:“那你這兩次怎麼回事?對我這麼冷淡,好像我對不起……”
“因為我覺得我們已經分手了,沒必要再糾纏不清。”顧朝朝更加認真。
沈暮深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顧朝朝沒有發現,憋著一口氣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我們以後還是少來往,像這樣一起吃飯的事能省則省吧,相信你也不喜歡藕斷絲連,反正……喜歡你的人那麼多,應該也不在乎我一個,我們以後就當陌生人吧。”
沈暮深表情越來越淡,等她說完時,已經徹底面無表情。
他審視地盯著顧朝朝看,許久之後嘲諷一笑:“是不是在你眼裡,當陌生人很簡單?”
難過的情緒翻江倒海,顧朝朝卻莫名生出一點傲骨,死活都不肯在他面前暴露軟弱。
沈暮深見她不說話,眼圈漸漸紅了:“很好,我也覺得當陌生人挺好,要不是、要不是我紳士風度,覺得沒必要鬧這麼難看,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以後我看見你,會主動躲得遠遠的,你就不用這麼為難了。”顧朝朝低著頭,聲音有點哽咽,可惜飯店的聲音太大,掩飾了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