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受寵若驚,連忙就要站起來,一旁的太監連忙扶住他小聲提醒:“皇上最不喜歡客套,既然他稱呼您為國丈,您便大方應下就是。”
喝得腦子僵直的劉尚書點頭答應,跪下張口便是:“皇上看得起微臣,將微臣視為國丈……”
聽到他話的眾人臉色頓時變了,都心想這人不要命了麼,比皇上小了十幾歲,竟然要做皇上的老丈人。皇上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怒火頓生。
禮部尚書渾然不覺,繼續說著要殚精竭慮為皇上分憂的奉承話,皇上怒極,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劉玉!你好大的膽子!”
禮部尚書腦子還在發暈,看到他生氣目露不解。
“宣朕旨意,劉玉貶為廢人,滾出京城,闔家終身不得入京,劉家子孫後代男不得為官女不能入宮,朕倒要瞧瞧,你還如何做國丈!”皇上已經多年沒被如此冒犯,換了以前的脾氣,是定會誅他九族的,如今也隻是貶謫而已。
禮部尚書徹底清醒了,可惜這會兒清醒也晚了,沒等他哭爹喊娘地求饒,便已經全家都被拖了出去。
這一切變化來得太快,顧朝朝不由得看了沈暮深一眼,沈暮深垂著眼眸,堅決不與她對視。
顧朝朝嘖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安撫一下破防的老醜男,便找個借口先離開了。
她走之後,沈暮深便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等宴席一結束,他也趁著夜色離開了。
一刻鍾後,他出現在顧朝朝的寢房中。
“方才那事兒是你做的?”顧朝朝挑眉。
“是。”沈暮深沒有否認。
顧朝朝失笑:“你攔得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我又不在乎這些,你何必多事?”
“本是不該多事,可他們不該將算盤打到娘娘身上,”沈暮深想起禮部尚書一家,眉頭便忍不住蹙起,“奴才不想娘娘回到辰時宮,還要整天繃著精神。”
“你倒是有心,”顧朝朝說著,往他手上放了一個盒子,“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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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深笑著打開,裡面是一塊玉佩。
“這玉成色不錯,想來你會喜歡。”燭光下,顧朝朝笑盈盈,“你這生辰實在不是時候,哪怕推遲一日或提前一日,也能好好為你慶祝,偏偏趕到中秋。”
沈暮深看她一眼,便將玉佩拿出來把玩:“娘娘掛念著,哪一日生辰都好。”
顧朝朝看著他英俊的臉,突然生出些許感慨:“不知不覺,你竟然已經十八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奴才與娘娘已經相識五年了,”沈暮深笑著說完,便將玉佩掛在了腰上,“如何?”
“戴歪了。”顧朝朝無奈,伸手為他將玉佩撫平。
沈暮深低著頭,看著她專注為自己整理玉佩的模樣,喉結不由得動了動。
許久,顧朝朝見整理好了,這才輕呼一口氣後退:“這樣就好多了。”
沈暮深笑笑:“奴才也有禮物要給娘娘。”
“怎麼每年你過生辰,都要給我東西。”顧朝朝嘴上抱怨著,眼底卻是一片笑意。
沈暮深將東西遞給她。
是一朵絹花,做得很是精致。
顧朝朝隻消一眼,便認出來了:“你做的?”
“娘娘喜歡嗎?”沈暮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顧朝朝揚唇:“同你的禮物一比,我送的玉佩倒顯得心意不夠了。”
“奴才很喜歡。”沈暮深認真回答。
顧朝朝被哄得高興了,索性將絹花交給他:“幫我戴上。”
“是。”沈暮深接過絹花,仔細戴在她的發髻上,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鬢角,留下點點奇怪的觸感。
戴好之後,顧朝朝去銅鏡前欣賞片刻,越看越覺得喜歡。沈暮深見她滿意,心中說不出的滿足。
他在辰時宮待了一個時辰才走,趁著夜色避開巡邏的侍衛,沿著小路回到了住處。
點燈之後,他在桌邊坐了許久,無意間瞥見銅鏡,才發現鏡中的自己嘴唇還噙著笑。他頓了頓,失笑,抬手嗅了嗅指尖,果然發現還殘留一點桂花頭油的香味。
一夜好眠。
皇上身體不如從前,中秋這日喝了酒又生了氣,第二天果不其然就病倒了。沈暮深得了清闲,便又從內務府拿了些綢布,準備為顧朝朝再做兩朵絹花佩戴。
正做得認真時,門外突然有人求見。
是剛進宮的李才人。
沈暮深沉默一瞬,將綢布鎖到櫃子裡才請人進來。
“不知李才人來此有何貴幹?”他不急不緩地問。
五年的權勢浸潤,已經將昔日的無助孩童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總管。
李才人直接跪下:“臣妾是來投奔總管的。”
“哦?”沈暮深抬眸。
李才人小心地看他一眼,心神蕩漾一瞬,接著惋惜此人是個閹奴,白費了這樣一張好容貌:“臣妾如今進宮也有月餘,可遲遲未見皇上,臣妾想求總管幫幫臣妾,臣妾日後若能發達,定然不會忘了總管。”
沈暮深抿了一口清茶:“宮裡進宮三年未見皇上的也有,李才人何必心急。”
“可我已經年紀不小了!”李才人脫口而出,接著想到什麼目露堅定,“總管,您難道不覺得辰貴妃礙眼嗎?”
沈暮深一頓。
李才人眼睛一亮:“臣妾願意做總管的刀,將來若是得寵,定會幫您報當年受辱之仇。”她聽周貴人說了之後,便出來打聽了,雖然都說二人如今沒有不和,她卻不信沈暮深能輕易忘了當年被羞辱之仇,定然是因為辰貴妃如今如日中天,他為了避風頭才假裝不在乎。
“誰同你說的這些。”沈暮深語氣沒什麼起伏。
“冷宮裡的周貴人說的。”李才人忙道。
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知道了。”
“那您的意思是……”李才人臉上浮現一絲期待
“今日你過來,可有旁人知曉?”沈暮深打斷她。
李才人聽他有松口的意思,連忙回答:“臣妾謹慎,連貼身宮女都沒說。”
“做得不錯。”沈暮深贊了一句。
李才人聽到他的誇獎,又一次忍不住紅了臉頰,訥訥應了一聲後便離開了。走後很久,才發現沈暮深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應該是答應了吧,李才人心裡不確定,卻沒勇氣再去問,隻能先回去等消息。
三日後,冷宮裡的周貴人突然發了瘋,將前去看她的李才人給殺了,還要往外跑,侍衛們將其當場杖斃。
兩個不受寵的妃嫔死得如蝼蟻,宮裡短暫議論兩日後便無人記得了,皇上聽說後更是隻覺得晦氣,叫人盡快處理,全然不將二人當回事,隻有顧朝朝一想起來就覺得唏噓,許久都沒忘二人的死。
“好好的人竟然說死就死了。”她忍不住感慨。
沈暮深遞了一塊糕點過去:“何必為這些不重要的人心傷。”
“倒也不是心傷,就是覺得人生無常,”顧朝朝嘆了聲氣,看向手裡的糕點,“所以要珍惜當下。”
沈暮深應了一聲,補充:“也要珍惜眼前人。”
顧朝朝沒聽清,再問他說了什麼,他卻隻是笑笑。
第195章 (死了)
中秋之後, 便是三年一度的選秀。
皇上這幾年雖然身體匱乏得厲害,沒像以前一樣荒淫,卻一如既往的好色, 選秀開始前半個月,便開始遴選畫像。
“這幾個是朕瞧著比較順眼的,愛妃屆時務必記得留下。”皇上看了沈暮深一眼,沈暮深便將畫像奉給了顧朝朝。
皇後還在閉門思過, 選秀一事自然就落在了顧朝朝頭上。
顧朝朝隨意翻看幾張,噙著笑點頭稱是:“臣妾記得了。”
“愛妃賢惠淑雅,朕是一萬個放心的。”皇上誇了幾句, 便開始心不在焉。
顧朝朝知道他要去最近剛寵幸的小宮女那兒,直接提出了告辭。皇上見她識趣,心裡又湧出一股愧疚,待她走後才扭頭同沈暮深說:“貴妃什麼都好, 隻是年紀大了, 朕實在下不去嘴,否則定叫她寵冠後宮。”
“皇上隻要有心, 即便不寵幸,一樣能叫她寵冠後宮。”沈暮深垂著眼眸答道。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於是翌日一早,流水的賞賜又一次進入了辰時宮。
顧朝朝看著一院子東西,不由得嘆了聲氣:“這麼多, 倉庫都塞不下了。”
前來送賞賜的沈暮深聞言揚唇:“辰時宮確實小了些。”
“已是後宮第二大的宮殿了,”顧朝朝失笑,“再大,就是皇後的鳳禧宮了。”
沈暮深眼眸微動。
顧朝朝叫人端了盤糕點過來:“這是我近來新研究的, 你嘗嘗味道如何?”
沈暮深拈起一塊,還沒放到嘴裡就說好吃, 惹得顧朝朝又是一陣笑。將顧朝朝哄開心了,他才簡單嘗一口。
“的確不錯。”他評價。
顧朝朝眼帶笑意:“我也覺得不錯。”後宮生活太無聊,她平時隻能研究些吃食打發時間。
沈暮深又與她闲聊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三日後,皇後突發癔症,赤著腳從鳳禧宮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叫罵,瘋了大半天才恢復正常。皇上聽聞消息後大怒,登時便要廢後。
可惜廢後不比處置宮妃,做起來沒有那麼容易,光是前朝那些保守派的反對,都能讓他放棄這個想法。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即便放棄,也隻是暫時放棄,且因為朝臣的反對愈發憤怒。
“朕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她一個瘋婆子,憑什麼佔據朕的皇後之位!”皇上下朝後,在御書房又摔又砸,“人瘋了都不能廢,他們可有將朕這個皇上看在眼裡?!”
“皇上……”
“閉嘴!”皇上反手將手裡的茶盞砸了出去,沈暮深垂著眼眸沒有躲避,茶盞瞬間砸在他的額頭四分五裂,他光潔的額頭也裂出幾道傷痕,殷殷往下流出血來。
皇上冷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