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王衡聞見味兒,裹著小夾袄溜達達走出來,“該開飯了吧?”


  馬冰失笑,又抬頭看了看天,果然給他們一人舀了一碗,“先喝湯,再吃肉……我瞧著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王衡接了碗,先撅起老嘴吹了吹,轉著圈兒略啜幾口,仍被燙得龇牙咧嘴。


  鮮!


  不舍得吐!


  燙也咽下去!


  謝鈺看得好笑,又有點嫉妒。


  這老頭兒,整日住在這裡,私下裡不知多吃了多少好東西!


  瞧瞧,一個夏天過去,別人都苦夏,唯獨他,反倒還胖了些!


  正暗自腹誹,眼前一晃,卻是馬冰夾了個鴨腿兒放進來。


  她笑眯眯道:“謝大人近來辛苦啦。”


  謝大人立刻滿足起來。


  他特意看了王衡一眼,這才慢條斯理吃鴨腿兒。


  多吃算什麼呢?


  我有鴨腿兒!


  吃完了酸筍老鴨,馬冰又收拾了藥箱去百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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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了,張抱月和蒲草必須找機會盡快啟程,不然等捂下霜來就不好走了。


  這幾天她悶頭做了許多應急的丸藥,有治跌打損傷的,有退燒的,還有各種其他急症的,都用小瓶兒分門別類裝好,今天就給她們帶過去。


  若是沒有意外,今天可能就是她們三個最後一次見面。


  誰知坐下沒幾句,張抱月忽然問:“你可認識一個叫小黃的?”


  馬冰一怔,“高老六的手下?”


  張抱月點頭,松了口氣,“那就沒錯了。”


  前兒百花樓突然來了個生客,指名要找張抱月,原本張抱月已經預備著偷跑了,這幾日告病,並不願意接客。


  奈何那人十分堅持,說慕名而來,哪怕什麼都不做,隻看著就好。


  鸨母無奈,過來說動張抱月。


  張抱月見了,果然什麼都沒做。


  那人隻說了幾句話,“我是小黃,高六爺的手下,勞煩姑娘轉告開封府的馬姑娘,我可能被人盯上了。”


第122章 舊傘


  小黃實在很聰明。


  發現被人盯上後,他沒有驚慌,更沒有投奔高老六或謝鈺尋求幫助,因為那樣會立刻暴露出自己的上線。


  他曾在義診時幫忙,確認謝鈺與馬冰關系匪淺。


  而那位馬姑娘又是道兒上出了名的古怪,一個大姑娘,偏與一群窯姐兒交好……


  小黃需要傳遞消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於是他也來逛窯子。


  隻要那位傳說中的張抱月確實與馬姑娘關系匪淺,那麼隻要聯系上她,就間接聯系到了馬姑娘。


  而聯系到了馬姑娘,就相當於同時聯絡到了小侯爺和高六爺。


  誰的人?


  誰的人盯上了小黃?


  田家?


  不太可能,現在田家已經是爛攤子自顧不暇,大約沒什麼餘力再去狩獵他人。


  那麼,肅親王……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見馬冰忽然嚴肅起來,張抱月小聲問。


  “啊,沒事,你和蒲草專心自己的事就好了。”馬冰笑道。


  “沒關系的,還有七天呢!”張抱月說,“要是他再來的話,我可以……”


  “他不會再來了。”馬冰搖搖頭,及時打斷了張抱月的想法。


  小黃無疑是個很謹慎也很聰明的人,他對外的身份是個小混混,之前來百花樓見張抱月的理由就是“仰慕已久”“攢了很久的銀子”。


  哪怕張抱月如今已算不得頭一號花魁,面銀依舊不菲。


  試問一個那樣的小混混,怎麼可能有能力隔三差五來百花樓嫖?


  張抱月就有些黯然,顯然因為自己不能繼續幫助馬冰而失落。


  馬冰失笑,主動轉移話題,“好啦,你已經幫了很多啦,這件事我們會處理的。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和蒲草……”


  她打開帶來的藥箱,擺出一溜兒瓶瓶罐罐和油紙包,一一介紹著它們的功效:


  “那個是治療風寒的,這時節越往西北越冷,若你們哪天忽然覺得頭沉鼻幹,別遲疑,趕緊吃一粒。


  這個是管跌打損傷的,那個是燙傷膏,那個是……”


  藥瓶上的紙條都用張抱月和蒲草認識的字簡單寫了功效,至於名字,那不重要。


  最後,馬冰拿出一隻細小的竹管,對著張抱月和蒲草晃了晃,“這兩枚藥丸是重中之重,吃下去之後,差不多兩個時辰左右你們的膚色就會慢慢變黃,看上去氣色極差……”


  這藥丸本身無毒無害,但效力很持久,吃一回大約得一個來月才能“褪色”,而且沒有所謂的解藥。


  張抱月聽罷,狠狠松了口氣,蒲草也十分激動。


  “就是持久沒解藥才好……”


  兩個姑娘看著那根竹管,眼底湧動著希望。


  窯子裡養出來的姑娘難免膚白貌美,皮肉細嫩,這樣的美色出去就是案板上的肉,很容易被人盯上。


  有了這藥丸,必然能減少許多麻煩。


  而等她們在外面風餐露宿一個月,肯定也就曬黑了,養糙了,待到那時,藥效褪了也不怕了。


  三個姑娘相互拉著手,很用力,有些痛,但誰都沒松開。


  蒲草眼睛裡蓄了淚,聲音都有些抖,“我們真的能自由?”


  張抱月用力點頭,“能!別哭,把淚憋回去!”


  蒲草用力吸了吸鼻子,仰著頭拼命眨眼,果然把淚忍了回去。


  不能哭,不可以哭,這是好事。


  若給鸨母看出端倪,馬大夫也會被牽累。


  等張抱月和蒲草稍微平靜了些,馬冰又遞給她們一把鑰匙,“玄武西街東邊數第六座院子,外頭掛著紅燈籠,那裡面準備好了馬車、糧草和替換衣裳,還有兩份戶籍文書,到時候你們馬上出城!”


  其實這會兒逃,已經有些冷了,張抱月和蒲草難免多遭罪。


  可沒法子,她們沒有機會,隻能耐心等待。


  所幸,深秋之前,機會終於來了。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成文或不成文的規矩,偶然還會舉辦業內盛會什麼的,既為競技,也為團結揚名。


  窯子也是如此。


  每年中秋前夕,開封城所有的老鸨就會將自家得意的窯姐兒推出來展示才情,最後拔得頭籌的,便是下一年開封的花魁。


  那花魁最好是個還沒出江湖的處子,順便競拍初夜,但在這之前,也需要“前輩們”熱場子。


  張抱月便是前輩之一。


  那會是年前她和蒲草最後一次外出的機會。


  而且當日會聚集海量慕名而來的嫖客,以及所謂的文人雅士,人多眼雜。


  最要緊的是,老鸨和打手們會自然而然的將注意力放在小姑娘身上,反而對她們這些老人失於防範。


  這是最好的逃跑機會!


  馬冰道:“到時候隻管跑,別回頭,隻要離開開封地界,他們就再也找不到你們了。”


  她最後一次深深地看著這兩個姑娘,“到時候,你們就自由了。”


  自由!


  多麼奢侈的字眼!


  有那麼一瞬間,張抱月和蒲草的呼吸都停止了。


  “咚咚,咚咚!”


  她們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血液奔流的聲音如此之響,像極了春節時夜幕中炸開的絢爛煙花,衝擊得她們頭暈目眩。


  “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張抱月反握住馬冰的手,“開封城,不是什麼好地方。”


  她不清楚馬冰究竟要做什麼,可之前給出的幾個名字無一不曾是位高權重者,總歸不是好事。


  她也不知道那小黃到底是誰,但肯定是替馬冰辦事的,既然下頭的人已經被盯上了,馬冰就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


  開封太大太繁華,也太冷太可怕。


  外頭的人總是擠破頭也想進到這座城裡來,殊不知,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磚石都是血水裡泡出來的。


  張抱月發了瘋一樣想離開。


  蒲草也眼巴巴看著馬冰,很小聲地說喊了句,“馬姐姐。”


  在她短暫的人生中,隻有眼前這兩位慷慨地給予溫暖,她早就想喊一聲姐姐,卻不敢。


  她這樣的身份,怎麼好胡亂攀附?


  可,可終究忍不住。


  要是大家一直在一起,那該多好呀。


  馬姐姐……


  馬冰一怔,腦海中仿佛平地卷起風暴,那些她一度以為已經忘卻的記憶碎片轟然飛起,像午後斑斓的蝶,翩翩飛舞。


  她飛快地眨眨眼,好像那點突如其來的湿意從未出現。


  “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啊。”


  自此一別,各自珍重。


  回開封府的路上,忽然下起雨。


  這場秋雨來勢洶洶,從寂靜無聲到急如爆豆,不過須臾之間。


  街上許多行人毫無準備,被澆了個透湿,抱著腦袋狼狽逃竄,一時間,到處都是“嗷嗷”的叫聲和抱怨。


  豆大的雨點狠狠打在油紙傘面上,威力極大,幾乎叫人拿捏不住。


  冷冽的空氣中迅速灌滿水汽,呼吸間已經帶了寒意。


  馬冰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突然聽到細微的“噗嗤”一聲,緊接著,便有沁涼水滴落到撐傘的手背上。


  她抬頭一看,傘面上竟開了縫。


  馬冰一時有些愣神,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破了啊……


  說起來,這把傘還是當年義父買來的,用了十多年,哪怕自己倍加珍惜,時時保養,好像也確實該歇一歇了。


  但馬冰還是有些不甘心。


  她四下看了看,抬腳走入一家賣雨具的鋪子。


  這是一家蠻小的鋪子,但據說掌櫃的修補雨傘的手藝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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