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等謝鈺想得差不多,謝顯才斜著酒杯,輕巧又迅速地跟他碰了下。


  “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本來想過幾年再傳授於你,但看你現在無師自通,為父十分欣慰呀!”


  “叮”一聲脆響,杯中酒液輕輕搖晃,謝鈺終於開口,“我以為您會希望我成長為一名直臣。”


  謝顯大驚。


  “我到底幹了什麼,竟讓你產生這種荒唐的想法!”


  謝鈺:“……”


  倒也不必這麼驚恐。


  當心陳琦撞柱給你看!


  謝顯語重心長,“兒啊,你可千萬別誤入歧途!”


  直臣的下場往往都很慘。


  謝鈺:“……”


  謝鈺終於沒忍住,給他翻了個白眼。


  不過被謝顯這麼一鬧,他心裡確實舒服多了。


  酒過三巡,謝顯忽道:“權力,真是可怕,對吧”


  謝鈺夾菜的手一頓,短暫的沉默過後,低低嗯了聲。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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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式也好,方法也罷,其實都無所謂。


  真正令他心情微妙的,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權力的可怕。


  原來隻要他想,就足以將黑的變成白的。


  從肅親王府出來之後,謝鈺就一直在想,當時的自己跟曾經的先帝、肅親王,何其相似!


  當年的他們,是否就是在一次次這樣的誘惑和成就感中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有那麼一瞬間,謝鈺甚至忍不住想,在嘗到權力的真正滋味後,他會不會墮落,有朝一日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老實講,他並不討厭權力。


  天下沒人真正討厭權力。


  而自從降生之日起,謝鈺就擁有了超越絕大多數人的地位和權力。


  當然,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這並不可恥,隻是也確實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所以謝鈺一直小心而謹慎地使用著。


  唯獨這一次,衝動居上。


  而也是這一次,他親眼見證了權力的真正面目。


  如此銳利。


  如此……可怕。


  謝顯對此並不意外。


  反而很高興。


  因為並不是每個享有權力的人都會做這樣的反思。


  絕大多數世家子都將與生俱來的權力視為理所應當,他們天生就認為自己高人一等,視旁人為草芥,肆意揮霍。


  晚年的先帝是,肅親王是,成名後的田嵩是,死了的申軒也是。


  謝顯看著兒子,問:“那麼,你會畏懼麼”


  謝鈺沉吟片刻,搖頭。


  “我會善用它。”


  沒了自己,也會有別人。


  既然如此,還不如是自己。


  謝顯就笑起來,朝他舉杯示意。


  謝鈺勾了勾唇角,同樣抬起酒杯,跟他碰了下。


  寧德長公主不太喜歡酒臭味,謝顯便隻小酌,碰了幾次杯,酒液也不過下去淺淺一層。


  “對了,雁家的那個小丫頭呢這兩天怎麼不見你們一處”他忽然問。


  然後,驸馬爺就眼睜睜看著自家豬崽子的表情一點點垮下來……


  關於肅親王府的真相在小範圍傳播,這個小範圍特指皇帝,開封府高層,和公主府兩位主人。


  回開封府復命的謝鈺一輩子都忘不了塗爻的眼神。


  這位遠近聞名的大儒第一次呈現出語塞的狀態。


  良久,才以一種嶄新的語氣感慨道:“真不愧是謝顯的兒子。”


  本以為是歹竹出好筍,難為他養出這麼個純良的兒子。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是打根兒上就爛了啊!


  畢竟是親生父子,多少有些相似在身上。


  特指不要臉。


  隻不過當爹的可以隨時隨地不要臉,當兒子的許久才被開發,但一鳴驚人,後生可畏。


  已經被老父親揶揄過一次的謝鈺不動如風,傳達了皇帝的旨意後,就轉頭出了門。


  另一邊,聽完裴戎講述的馬冰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真是謝鈺幹的!


  不能夠!


  裴戎知道的不算太詳細,但用腳丫子想也能猜個差不離,見馬冰似乎不信,老頭兒就有點著急。


  “真真兒的,我就說那小子不是什麼好貨,都是裝的!你可別給他騙了!”


  裴安也說:“確實,聽說肅親王府挖出屍體來,這就很可疑啊!”


  肅親王手上命案肯定不少,但像他那種老奸巨猾的家伙,怎麼可能大咧咧把屍體埋在自家花園裡


  這不明擺著留證據嘛!


  孟夫人就罵道:“好也是你們,歹也是你們,快住嘴吧!”


  以前小侯爺正經辦差,你們嫌棄人家呆板;


  如今好容易野了一回,又說人家不是好貨,她聽著都替謝鈺冤枉。


  裴戎爺倆被罵得抬不起頭來,悶悶抱著飯碗幹飯。


  並且飯量大增,看得小蝦目瞪口呆。


  馬冰也有點心不在焉。


  一時飯畢,霍玫拉著馬冰去後面說心裡話。


  “他做到這一步,可見是真心的。”


  馬冰不知該怎麼說。


  “我從未懷疑過他的真心。”


  霍玫不懂,“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雖說父債子償,先帝……到底是三代了。若你介意這些,大約一開始也不會給他正眼。”


  其實真論起來,達官顯貴間盤根錯節,往上數幾代,誰跟誰沒點仇怨


  可後代結親的也不在少數。


  馬冰抿了抿嘴兒,見四下無人,吞吞吐吐說了幾句。


  她以前從未與人說過心事,難免有些笨拙,講起來也顛三倒四亂糟糟。


  但霍玫聽懂了。


  霍玫愣了半晌,過了許久才拍著巴掌道:“我的個天啊,這可叫我怎麼說!”


  這倆孩子可真是一對兒鋸了嘴兒的葫蘆對了口,當真再漏不出一絲風的。


  一個不主動說,一個又不主動問,偏誰也不是誰肚子裡的蛔蟲,可不是要別扭著!


  見她這樣,馬冰索性破罐子破摔,又說了昨天的事。


  “我覺得自己沒做錯,可好像又做錯了什麼,他又不說……”


  “混賬!”霍玫蹭一下蹦了起來,“那老不死的可真該千刀萬剐!”


  她罵的是肅親王。


  馬冰眼睜睜看著她半點不帶重復地罵了半日,最後兀自忿忿不平,嚷嚷著以後一定要找肅親王小輩的麻煩。


  他們不好動肅親王本人,還動不了他的兒子女兒嗎


  罵完了人,霍玫才拉著馬冰的手,語重心長道:“你沒錯,不過也確實有錯。”


  馬冰:“……”


  她被說得滿頭霧水,“二嫂,您什麼時候也參禪了”


  這說的什麼話,完全聽不懂嘛!


  霍玫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腦門兒,“這麼說吧,你當初來開封府,為什麼不找公公”


  馬冰脫口而出,“自然是怕連累他老人家。”


  “這就對了,”霍玫拍著她的手說,“就是一個怕字。”


  馬冰一怔,好像隱隱約約觸碰到什麼,卻又沒有全懂,隻好睜著眼睛巴巴兒看著,催她繼續說。


  “你明知道老爺子厲害,也知道當今未必會對他怎樣,但還是會怕,會擔心,對不對”


  馬冰點頭。


  不錯,就是這樣。


  即便當時她已經知道皇帝是個好皇帝,卻還是不想裴戎再牽扯進來。


  就是因為怕。


  “同樣的,小侯爺知道你厲害,也知道或許不會出什麼事,但也還是會怕,會擔心啊。”


  你厲不厲害,是你的事,可但不擔心,是對方的事。


  饒是你能於千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也是個人,是個人就會受傷就會疼就會累,就會讓人擔心。


  馬冰有點明白了,“可,可之前我也救過別人,那些人並未擔心我啊。”


  曾經她在一個小村落落腳時,有個小孩子調皮,去山上招惹野獸,她幫忙救人,險象環生。


  可那小孩的家人非但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反而責怪她手腳不夠利索,讓乖孫孫蹭破了油皮。


  霍玫嘆了口氣,“那是因為別人沒把你放在心上。”


  他們不愛你,所以不管你怎樣,都不會心疼。


  但謝鈺在乎她,所以會擔心。


  “小侯爺決定幫你的時候,你會擔心他嗎”霍玫忽然反問。


  馬冰一愣,點頭。


  “擔心的。”


  當時知道謝鈺進宮面聖,請求徹查當年之事,馬冰擔心極了,擔心皇帝會因此遷怒與他。


  可現在想來,謝鈺真的需要這份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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