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老頭兒耷拉著眼皮想了許久,久到大家又開始擔心他是不是睡過去時,才慢吞吞開口: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幹系甚大,又涉及人命,儼然犯了國法,若隻以家法論,未免有失公允,故而宗正寺不敢接,理應避嫌。”


  皇帝哦了聲,“那依您之見呢?”


  賢親王慢吞吞轉過身去,一雙明顯下垂的老眼開始在眾朝臣身上掃射。


  良久,才聽他道:“按律,應由刑部主審。”


  刑部尚書:“……”


  我代表整個衙門謝謝你啊!


  賢親王向來語速極慢,今天邊想邊說,更慢。


  且秋日幹燥,昨兒得了消息後,老頭兒連夜上火,就有點咯痰,一張嘴活像鐵锨劃拉石板磚,聽得人牙碜。


  等他終於說完,皇帝先就松了口氣,抖著雞皮疙瘩對刑部尚書道:“愛卿以為如何?”


  刑部尚書心道,不如何!


  秋意漸濃,大家都忙著上火,眼見著便是皇家內部爭鬥,賢親王那老貨都不想接這燙手山芋,憑什麼讓我們刑部來?!


  他立刻大聲說:“陛下,臣以為不妥。雖然發現了屍體,但一來並無證據表明就是肅親王所為,二來肅親王府中並無擔任實職之人,按大祿律法,該由案發當地官府決斷。”


  案發當地官府長官塗爻:“……”


  他對此毫不意外。


  皇帝輕輕點了點龍椅,“嗯,愛卿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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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看向賢親王,發現對方正摳眼屎。


  皇帝:“……”


  短暫的沉默過後,皇帝親自拍板,“既如此,肅親王一案由開封府主審,宗正寺從旁協助!如有需要,刑部全力配合,不得推脫!”


  賢親王:“……”


  刑部尚書:“……”


  行吧,那就大家一塊兒死。


  話雖如此,但常言道,三個和尚沒水喝,一人參與的部門多了,往往最後出力的有且隻有一家。


  放在本案來看,名義上是三家會審,實則宗正寺和刑部完全可以打著“協助”的名義不管。


  而主動捅婁子的開封府肯定也不想有人在旁邊束手束腳,如此,大家都方便。


  消息傳回開封府時,馬冰正帶著謝鈺剝蒜。


  她問對方,“這次你不用回避?”


  謝鈺面不改色,“我與肅親王無冤無仇,不必。”


  再說了,放眼望去整座開封城,一條街上走的十個人裡恨不得有七個是皇親國戚,若次次都回避,回避得過來嗎?


  馬冰對他的“無冤無仇”深表懷疑,但轉念一想,又高興起來。


  “小黃還沒有消息?”


  謝鈺搖頭,顯然也有些擔心,“隻是有人見他好像出了城,之後就像失蹤了一樣,音訊全無。”


  而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也已經是五天之前的事情了。


  五天,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出城?”馬冰搗蒜的手一頓,“他出城做什麼?”


  城外有什麼?


  還是什麼人引他出去的?


  “應該是發現了重要的線索。”謝鈺拍拍手上的蒜皮,“高老六掌控的產業很多,小黃出城之前,曾經過一家茶館,若他遇到危險或是什麼可疑人物引誘,他完全有時間留下訊號,哪怕一個眼神也行。”


  但沒有。


  什麼都沒有。


  馬冰微微松了口氣,“那這至少說明當時小黃的處境足夠安全,至少他覺得不需要外援就能應付得來。”


  謝鈺嗯了聲。


  但已經過去了五天,足夠改變任何一個局面。


  這五天期間,小黃究竟去了哪裡,又遭遇了什麼,發現了什麼?


  是他已經身處險境,無法傳遞消息,還是……


  高老六最近也撒出去不少人,小黃最後的行蹤就是他們發現的。


  城外有什麼呢?


  那可太多了。


  各地富商一年不住一次的豪宅,各路皇親國戚或許終生都不會踏足的田莊、別院,隨便一處都能輕松裝下千八百人。


  區區一個小黃,便好似石沉大海。


第131章 招娣


  次日,主宗正寺的賢親王就親自駕臨開封府,以示誠意。


  為表尊重,塗爻和謝鈺都去大門迎接。


  老頭兒倒沒什麼架子,笑呵呵彌勒佛似的,“不必拘禮,不必拘禮,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走到謝鈺跟前,賢親王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模像樣打量一番,點頭做欣慰狀:


  “又長高啦!”


  純度極高的成年人的謊言,誰當真就傻了。


  宗正寺本就是個解決皇室內部問題的特殊衙門,並非日日有事做。


  而賢親王本人更是能躲懶就躲懶,平時無詔根本不上朝,宮宴也以年事已高為由推辭。


  他從不著意與誰交好,大部分時間都關在王府裡自娛自樂,平時不大見客,也少與親戚小輩們往來。


  因順王和壽陽公主的死因不足為外人道,喪事從簡,賢親王全程稱病,幹脆沒露面,一應喪儀全部委託給下頭的人與禮部交接了。


  謝鈺隱約記得,自己上次同賢親王這麼近前打照面,好像還是先帝駕崩那會兒。


  隔了十來年,他要真是一點兒沒長個兒,那才是見鬼了。


  眾人在開封府門口進行了一番毫無意義的寒暄,這才彼此謙讓著進去。。


  賢親王今天被逼無奈過來,主要是想問問開封府打算怎麼辦。


  “你們也曉得,他畢竟是先帝寵愛的兒子,”賢親王為難道,“回頭宗親們問起來,本王也好推……咳,解釋。”


  塗爻和謝鈺手裡端著茶,聽見他生硬地改口,都齊齊望過去。


  你是想說“推脫”吧?!


  還有這個“寵愛”,也夠難為老爺子了。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肅親王何止是先帝寵愛,完全可以說是最寵愛的兒子。但凡他政事上不那麼廢,如今龍椅上坐著的是誰還兩說呢!


  塗爻就道:“王爺朝會上也說了,既然牽扯到國法,自然要公事公辦。”


  賢親王呵呵一笑,“這個自然,隻是……”


  他頓了頓,兩隻本就下垂的老眼用力眯起,看不出真實情緒,“隻是到底也要顧及皇家體面……畢竟先帝曾有遺詔,準肅親王陪葬。”


  “寵愛”二字,說來虛無縹緲,單憑口述恐難以服眾。


  而先帝對肅親王寵愛之盛,隻舉一個例子便可見一斑:


  他是眾多皇子公主中,唯一一位在先帝在世時就特許陪葬的!


  後來能工巧匠為先帝設計皇陵時,也確實在旁邊挖了一座略小一些的從墓,那邊是日後的肅親王墓。


  因整個工程都是肅親王自己監造,他在監修自己的陵墓時,極盡奢靡之能事,規格甚至隱隱超出了親王規制,隱約可見太子規制的雛形。


  大約他自己也清楚,恐怕這輩子是沒福氣當太子。


  既然如此,幹脆就死後過把癮。


  也不知先帝真的被蒙在鼓裡,還是暗中默許,肅親王墓還真就那麼建成了。


  賢親王的意思很好懂:


  當初那麼轟轟烈烈的肅親王墓,修都修了,萬一日後真查出個好歹來,恐怕未必能按親王規制下葬。


  而看如今謝鈺親自帶禁軍軟禁肅親王的架勢,此時必然不能善了,非要捅破天不可。


  若真那樣的話,難不成還要現改陵墓?


  麻煩是一回事,史料記載是一回事,皇家體面更是一回事。


  改吧,違背先帝遺詔;


  不改吧,又違抗當今聖命。


  當真是左右為難。


  所以說,賢親王才打從一開始就不想接這差事。


  塗爻沒做聲,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順便從杯蓋上方給謝鈺遞了個眼神:


  你們家自己的爛攤子,上吧。


  謝鈺就問賢親王,“敢問王爺,顏面和真相,孰重孰輕?生者和逝者,孰先孰後?”


  這是他曾經問過舅舅的問題。


  現在,又拋給現存皇室中資歷最老的長輩。


  這話就有些尖銳了。


  饒是圓滑如賢親王,都未能立刻回答。


  老頭兒耷拉著松垮垮的眼皮想了半日,決定裝傻。


  “本王也沒幾天好活啦,許多事縱然想管也有心無力,隻要開封府公事公辦,想必陛下也會滿意的。”


  他覺得那問題死活不能回答。


  這小子忒陰險,想害本王!


  他就是個闲散王爺,正事不理的,幹什麼考慮這些家國大事?


  若是答得好了,豈非有幹政的嫌疑?


  萬一陛下知道,以為本王有不臣之心可如何是好?


  本王雖老邁,可下頭兒子孫子一大堆,年輕人可未必沉得住氣。


  若答得不好……還不如不答。


  本王不要面子的嗎?


  賢親王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電光火石間做的決定對極了,於是又大聲咳嗽起來,顯示自己的虛弱無害。


  聽著他中氣十足的咳嗽,謝鈺很有點無奈。


  他是真想聽聽對方的想法。


  沒想到老爺子比傳聞中的更慫,也更狡猾,幾句話就把皮球又踢回來了:


  口口聲聲“沒幾天好活”,讓誰都不敢硬逼;


  而隻要“開封府公事公辦”,那麼但凡後面稍微有一點不好,必然是開封府辦事不公;


  “陛下會滿意”,那若是不滿意,還是你們開封府的鍋,與本王無關。


  畢竟,誰能苛責一位“沒幾天好活”的老者呢?


  好笑又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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