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被騙了......”


  謝卿淮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為什麼不告訴警察?”


  “那人跟我說,我要是告訴警察,我就會被判定成同伙,是要一起坐牢的,我不能坐牢,我爸還在手術室裡!”


  陳貴生臉上浮現莫大的痛苦,渾濁的眼睛裡流下兩行淚,“我好不容易有錢給他治病了,我怎麼能拋下他不管!而且手術還失敗了!我爸成了植物人!我怎麼拋得下他!”


  “我也不想殺人吶!我也不知道會死人啊!明明說的是賽車,怎麼就撞死在小學門口了呢!”


  “......”


  謝卿淮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此刻竟也啞口無言。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竟在陳貴生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嚅嗫著,崩潰道:“我曾經是個老師,我這雙手是教書育人的啊,怎麼就殺了人呢!那時候我去醫院,看到了那個小姑娘,她才六歲,我把她害成什麼樣了!我好幾次不想活了,在家裡開了煤氣,跟我爸一起尋死,被我以前的學生救回來。”


  “你知道那個學生說什麼嗎,那個學生讓我好好活著,他誇我是個好老師。”


  陳貴生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個完整的句子出來,“從那時起,我就不想死了,我想贖罪,我開始賺錢、攢錢,想給那個小姑娘一點保障。”


  他失力跪倒在地,掩面痛哭:“你肯定不相信我說的,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然而,拐角處突然響起道清脆聲音:“我相信你。”


  陳貴生愕然抬頭,謝卿淮輕皺了下眉,轉頭,不知道她在這裡聽了多久。


  宋酥酥輕舔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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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仍是那副狼狽模樣,視線溫和平靜,看著他:“所以,到底是誰送來的車?”


第171章 他護著她


  陳貴生還在躊躇著。


  跟前男人已然開口,充滿蠱惑:“說出來,從此以後,你父親可以一直住在療養院,由專人照顧治療。”


  “......”


  極大的誘惑。


  陳貴生抹了把臉,還低著頭,像是在思考。


  說出來,就要坐牢。


  坐牢,就沒人照顧父親。


  再好的療養院,沒有親人,也同樣會被欺辱。


  但是......


  他瞧見宋酥酥微紅的眼睑。


  和平靜表象下,攥緊的手,掌心掐得通紅。


  過了好一會兒,他總算下定決心,扶著牆站起來:“不用,我爸我會自己照顧,或許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至於那個人,我其實記不太清了。”


  謝卿淮皺眉:“男的女的?”


  “男的。”


  “多大?”


  “那時候,大概三十幾歲。”


  陳貴生想了下,緩緩開口,“我聽到有人叫他夏先生。”


  夏先生......


  姓夏。


  宋酥酥搖搖欲墜,朝後跌退半步,險些摔倒,被謝卿淮拉住。


  她也不知是不是氣過頭了,竟隱約想笑:“你說巧不巧,我姑父就姓夏。”


  陳貴生皺了下眉:“夏什麼?”


  “夏寒燁。”


  “就是他!我記得最後一個字,就是ye,隻是不知道是哪個字。”


  陳貴生睜大眼睛,“他是你姑父?你姑父為什麼要......”


  “還能為什麼?為了錢,為了權。”


  宋酥酥閉了閉眼,唇線也繃得直,“畢竟他那時候,隻是我父親的助理。”


  所以父親才會放心地把車交給他,讓他去修。


  所以路過小學時,車上沒有司機,隻有父母二人。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將陳貴生、將父母、將宋氏全算計進去。


  甚至在往後的十四年,還常常道貌岸然地在她跟前說著什麼:“酥酥,你也算是姑父和你姑姑養大的,要不是我心善,你哪能長這麼大。”


  “謝家畢竟是外姓,你和你姑姑身體流的是一樣的血,我們才是真的一家人。”


  “你以後長大了,出息了,一定不能忘了孝敬姑父,聽到沒?”


  “......”


  他設計害死了她的父母,居然還敢稱他們是一家人。


  宋酥酥半邊身子都發麻。


  那時她自卑怯懦,十幾年居然一直在討好自己的仇人。


  她不敢多想姑姑是否有參與其中,更不敢想,剛上小學時有幾次夏寒燁來接她,說要帶她和夏晚眠一起去山裡露營。


  那時陳溫瑤讓管家給她報了幾個興趣班,她不得已拒絕夏寒燁。


  如果那會兒,她順從,興高採烈地跟著進了山,還有可能回來嗎?


  陳貴生看著她,再一次將存折放在她跟前的地板上,說:“如果你真的不需要這個錢,就麻煩你們幫我把錢充給我父親,讓他最後再住兩天院,我......”


  他下定決心,看向不遠處病房外還在處理鬥毆事件的警察:“我去自首了。”


  “等一下。”


  宋酥酥拽住他。


  她此時已經緩過神了,白皙小臉上是莫名的乖巧,“你有證據嗎?”


  陳貴生一頭霧水:“什麼證據?”


  謝卿淮幫著補充:“證明是夏寒燁指使你這麼做的。”


  “......”


  陳貴生為難地搖了搖頭,“過去太久了,店裡是有監控,但是那時候的店長也收了錢,把他過來的那一截給刪了,就留下我沒修好的監控。”


  他說著,又要去自首,再次被人喊停。


  謝卿淮掃了他一眼:“你去自首個什麼勁?你也是被害的,滾回來。”


  “可是......”


  他話未說完,謝卿淮接了個電話,等掛斷後看向他:“你父親到醫院了,你過去吧。”


  這人說一不二的,陳貴生半點也反駁不了。


  他三步一回頭,過了會兒又不好意思地開口:“那我能不能把我爸帶走,如果我不坐牢的話,住院費太貴了。”


  “不能。”


  謝卿淮眼睫動了動,口氣並不怎麼好,“不需要你出錢。”


  陳貴生忙搖頭:“這不行,怎麼能花你們的錢,我,我們住家裡也一樣的......”


  “你回家,我還需要找人盯著你,以防你逃跑。”


  謝卿淮微擰了下眉,“你如果真的不想麻煩我們的話,就在醫院呆著,別亂跑,萬一有事用得著你,找你也方便。”


  一聽麻煩二字,陳貴生也不敢再拒絕了,點頭哈腰地應下。


  等他跑開,走廊安靜下來。


  沒了外人,宋酥酥渾身卸力。


  這會兒她學聰明了,沒往後扎,一腦袋扎進謝卿淮懷裡。


  謝卿淮輕揉了兩把她的腦袋,徵求她的意見:“這件事,我覺得交給林警官去調查比較好,你覺得呢?”


  “嗯。”


  宋酥酥悶悶地,往他懷裡又蹭了蹭,嗓音軟軟:“聽你的。”


  她乖死了。


  還可憐兮兮的。


  謝卿淮小心理順她的頭發:“華東科技新研發的技術本來就是為國家人民服務的,拿來辦案也算是試驗,不要擔心,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嗯。”


  華東科技的技術走在最前沿,拿來查這種陳年舊案是大材小用。


  但宋酥酥急需安慰,腦袋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孩子氣道,“我們這是公報私仇。”


  “虧你還是中文專業,怎麼什麼成語都亂用?”


  謝卿淮好笑地掐了把她的臉,“被人聽到,不得取消你的保研資格?”


  “不管。”


  宋酥酥心裡酸澀澀的難受。


  但跟謝卿淮多說說話,哪怕是被他罵兩句,也覺得踏實許多。


  她嘟嘟囔囔道,“晚上想回家裡吃飯,今天是中秋節,今天不想聊這個。”


  “沒事,以後也不聊。”


  謝卿淮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哥哥來,都交給哥哥,你等著看結果就好。”


  他其實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情。


  若是父母死在昨天,那她肯定會被仇恨蒙蔽雙眼,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剐。


  然而這事已經過去十四年。


  她很好地長成了個善良明媚的姑娘,她敢於去面對陰暗面,卻未必想要面對。


  那倒不如,他接手。


  他護著她。


第172章 他的影子


  中秋月圓夜,謝家出奇的熱鬧。


  原本宋酥酥隻領了個無家可歸的溫梨回來,繞過門口的花園前廳才瞧見姜早和沈絨也在。


  兩人聽說店裡發生了鬥毆事件,趕過去時已經沒人了,隻得稍稍將店鋪收拾一下鎖了門,跑到謝家來找人。


  除此之外,陳溫瑤還喊了林辭均來吃飯,主要也是為了重查舊案的事情。


  但眼下人多,似乎並不適合談正事。


  因此餐桌上,所有人都閉口不提此事。


  倒是宋酥酥想起什麼,問姜早和沈絨:“你們有看到一個發夾嗎?”


  “看到了。”


  姜早從包裡拿出個髒兮兮沾了水漬的盒子,“在地上撿的,那個碎鑽好像掉了,我想著你可能還要,就拿過來了。”


  “沒關系,還可以黏回去。”


  宋酥酥接過盒子,細心地拍了拍。


  身側溫梨從沒來過這樣豪華的別墅,本就惴惴不安,此刻一張小臉漲紅,慌忙擺手:“都壞了,你丟了吧,下,下次發工資,我給你再買一個。”


  “沒壞。”


  宋酥酥皺巴皺巴眉頭,反駁她,“這個就是最好的,我不要別的。”


  她把掉了鑽的發卡就這麼別在頭發上,轉過頭問溫梨:“不好看嗎?”


  溫梨看也不敢看她。


  總覺得自己的發卡弄髒了她。


  她也太美好,太漂亮了。


  隻緊捏著勺子,輕輕嗯一聲:“漂亮。”


  “你不用太緊張的啦。”


  宋酥酥見她這樣,又湊過去,小聲地安慰她,“大家人都很好,不會欺負你的,你不要怕。”


  大小姐連身上都香香甜甜的,湊近時,一縷頭發垂落在她手腕上。


  溫梨臉更紅了,也更緊張了,輕輕地嗯一聲,偷偷瞄她兩眼。


  這世上,怎麼真的有這麼好這麼好的人啊。


  難怪所有人都喜歡她......


  對面謝卿淮正在和林辭均說話,不經意抬眸,視線掃過兩人,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林辭均敏銳地注意到,問:“發生什麼事了?”


  “你知道......”


  謝卿淮慢悠悠地,冷白手指夾著支酒,“老婆太受歡迎是什麼感覺嗎?”


  林辭均:“?”


  -


  吃過飯,警察那邊打了個電話過來。


  是關於下午鬥毆事件的。


  溫梨擔驚受怕,她還沒有正式入學,總擔心因為這事被取消上大學的資格。


  宋酥酥寬慰她這事其實沒有那麼復雜。


  早些年,溫父溫母家暴她的事情就已經在婦聯登記在冊。


  但本著那時候溫梨還小,婦聯也是以警告調解為主,所以一直沒有做出相應的措施。


  眼下有著這個先例條件,加上溫母一進來就動手扇了溫梨,所以即便是鬥毆,也仍是他們這一方更有利。


  加之監控顯示,溫父在公共場合滿口汙言穢語,宋酥酥就是向他討要精神損失費也不為過。


  因此處理起來也很容易。


  要麼雙方籤字和解,要麼都進去蹲兩天,溫父溫母兩人蹲得還更久一些。


  太子爸媽當然舍不得太子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因此想要和解。


  宋酥酥當然答應,但提出要求,賠錢。


  不多,就兩萬塊。


  理由是店裡損失需要雙方共同承擔。


  溫父溫母無可奈何,把錢轉了。


  宋酥酥這才派人去警察局籤字。


  溫梨站在一旁,還是很愧疚:“對不起啊,都怪我,那些東西都不止兩萬塊吧?剩下的我來出。”


  他們是在店還沒有徹底裝修好的時候就過來的,也幫忙布置了一下。


  單是那個桌子,聽說是某藝術家的手筆,就得六位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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