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妾室服侍主母用飯更衣,乃至主母和老爺同房時,在一旁侍候都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但郿娥臉皮薄啊,她哪裡受得了這個?什麼叫見李信回來,就知道他們房裡要用熱水?這說明她平時就盯著正房的動靜,還知道她平時在屋裡和李信做了什麼。


  當時她快羞瘋了,而且她總覺得這個荷娘……怎麼說呢,她也找不到特別貼切的形容詞,後來還是郿嫦以一句心裡有病作為終結。


  “對,我就覺得她有病,而且病得不輕。”郿娥羞得捂著臉道,“可這種病也沒有病灶,真較真她做得其實也不算過格,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所以我讓她直接一勞永逸,把人送走最好,不然輕不得重不得,疾言厲色了,顯得自己沒有容人之度,不理她,顯然這人根本沒自覺。”郿嫦道。


  無雙贊同道:“我也覺得二姐說得挺有道理的,五妹妹不行了你就這麼辦。”


  郿娥有些猶豫道:“還是讓我想想,我也不知該怎麼開這個口。”說完,她又道,“走吧,沒得為了我這點事耽誤回去的時間。”


  .


  一行人去了長陽侯府。


  也不知無雙是回來的少,還是怎麼,她總覺得長陽侯府現在彌漫著一種破敗的氣息。明明五月,正是百花枝葉繁茂的時候,一路行來卻見花草樹木被人疏於打理,以至於顯得雜亂不堪。


  等到長青堂時,曹氏和孫氏已經在那了。


  老夫人形容枯瘦地陷在被子裡,以前黑的多白的少的頭發,現在枯白一片,人也瘦得厲害。


  無雙進來後四處看了看,發現以往的熟面孔少了很多,似乎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換過一茬。


  孫氏見無雙來了,忙讓人給她拿張椅子來坐。


  “難為你挺著肚子,還專門跑一趟來,孩子還好吧,平時可有折騰你?”


  無雙也沒讓,在梅芳的攙扶坐了下:“平時還好,他很少折騰我,我也不怎麼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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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行,我當年懷安哥兒時,也不怎麼鬧騰,這是孩子知道心疼娘……”


  本來是來探望病重的老夫人,偏倒孫氏進來就說育兒經,曹氏沒忍住咳了兩聲,兩人這才驚覺,不過孫氏向來不是臉皮薄的,笑道:“瞧我這,見無雙挺著大肚子奔波來,難免就絮叨兩句,倒是忘了正事。你這孩子也是,也不嫌我煩,就忍著聽我絮叨。”


  這話說的,倒把責任都攬自己身上了,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是無雙疏忽了病榻上的祖母。


  郿老夫人早就在瞪無雙,見她氣色紅潤,挺著肚子滿身養尊處優的慵懶,進來後人人看著,人人奉承著,再想想自己現在,不禁眼神更是狠戾。


  可她現在,也就隻有眼神能表達些情緒了。


  “讓……她……滾……”老夫人含糊不清道。


  無雙隻知老夫人是去年冬天受了寒後就一直纏綿病榻,其實中間老夫人風症又犯了一次,這一次比上次嚴重多了,不光整個人不能動了,說話也困難,這才是她病重的主要原因。


  別人不知老夫人在說什麼,但曹氏懂啊,她忙湊上前道:“娘,你都這樣了,又何必如此,三丫頭她們回來都是專門來探望你的。”


第99章


  是啊,她們回來是探望她,她快要死了。


  老夫人一口濁氣吐出來,又掙扎道:“無暇,無暇……”


  曹氏忍不住垂淚,道:“無暇等會就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郿無暇回來了。


  她神色匆匆,進來後就撲在老夫人身上哭了一場,顯然她這個孫女對老夫人要真心實意的多,不像無雙她們,也就做了個面子,露出的難過都不那麼真切。


  老夫人又讓人把無雙叫到面前來,一雙老眼瞪著她:“你要……你要幫無暇……幫她……”她的話說得含混,但其實要細聽,還是能聽明白的,“……這是你欠她的,也是……也是江燕……江燕欠我的……這是你們欠我們的……”


  這說得都是什麼?


  不光無雙皺眉,一旁的郿娥郿嫦也是面面相覷。


  “這是……這是你們祖孫倆……欠我們祖孫的……若不是江燕……我又何必過……過這番苦日……子……”


  一個人獨守空閨的日子冷不冷?


  齊佩已經忘了。


  她一開始不服氣,不認輸,哪怕家人都不願她嫁過來,她還是一頭扎進這個泥坑裡來。開始的不服輸在日後一次又一次打擊中萎靡,其實早就後悔了,隻是性格使然,她當著任何人都學不會示弱。


  就這麼一日撐過一日,她有了宗兒,開始為宗兒而活。


  她的宗兒隻有娘,不像那個野種,有他的寵愛。


  再多的情義都被歲月消磨得消失殆盡,,他死的那日,她發現自己終於松了口氣,才知道自己好像沒有那麼看重他。


  那麼她為何當初要一頭扎進這個苦水坑裡?


  等他死了,她的兒子也死了,她的日子才終於松快起來,齊佩發現自己活了大半輩子,此時才終於肆意一回。


  隻是人生總要一報還一報,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不!是郿家人欠自己的,他和她和她,他們都欠她的!


  “……這是你們欠我們的……這是你們一家子欠我的……”


  老夫人情緒越來越激動,還胡言亂語。三姑娘和以前的身份可不一樣,是魏王妃,如今又懷裡魏王唯一的子嗣。


  孫氏機靈得很,忙對曹氏道:“二嫂你快看看娘吧,我怎麼看著她有點不對,還不快找大夫來看看。”


  又對無雙道:“這裡亂,你大著肚子,快別站這兒了,也免得下人不小心衝撞到了你。”


  何姨娘忙跳出來道:“你們幾個出嫁的姑娘都別在這杵著,二姑娘五姑娘你們扶著三姑娘出去,先找個地兒歇著。”


  郿嫦和郿娥忙扶著無雙出去了。


  等去了外面,幾人才松了一口氣。


  無雙有些感嘆:“她怎麼就成這樣了。”


  她已經不想去評斷方才老夫人說得那些話有沒有理,立場不同,看法自然不同,恨也好,怨也罷,各人的恨和怨皆不相同,旁人可以不認同,但也不用置喙。


  就好像,她曾經也恨老夫人,恨她那麼對待自己,恨她因長輩的仇怨牽連到小輩身上,這種恨到現在都還有,以至於對方現在這麼慘,她也沒辦法對她有同情心。可站在老夫人的立場,自然隻看見自己不幸的一生,她覺得自己是對的,她到現在還仇恨著。


  所以這種事根本沒辦法爭個誰有理誰沒理的。


  “你是不知,本來祖母快好了,父親去找她了一次,人才成這樣。”郿嫦小聲道。


  無雙看了過來。


  “我也是才聽姨娘說的,你也知道家裡一直不寬裕,我和郿娥出嫁時,母親一點嫁妝都不願出,為此父親跟她生了很久的氣,後來父親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幾個寶貝拿去賣了,還不夠就又去找了祖母……”


  老夫人手裡確實握了一筆錢,卻是她的嫁妝,可經過這麼多年,也所剩無幾了,用句老俗話來說,這是老夫人的棺材本。


  如今兒媳婦不給兒子錢,逼得兒子來找娘要棺材本,怪不得老夫人會被氣得風症再發一次。


  可當娘怎會怪兒子,自然是怪曹氏,這也是曹氏最近這麼用心侍候老夫人的原因。若真因為她,把婆婆氣出個好歹,郿宗可以直接休她回娘家。


  而這事多少跟郿嫦郿娥有點關系,所以何姨娘和陳姨娘一直瞞著兩人,也是等兩人出嫁後才告訴她們。


  無雙除了嘆氣,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孫氏出來了。


  她大致說了下老夫人的情況,老夫人確實不太好,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大夫說了也就這幾日。


  “你們都是出嫁的姑娘,留在這也幫不了什麼忙,該回去就回去吧。等再有事了,會派人給你們送信的。”


  等下次再送信,估計就是報喪了。


  孫氏似乎還有別的事要忙,匆匆忙忙就走了。


  無雙三人也往外走去,走在路上,通過郿嫦,她才知孫氏忙什麼。


  當年三房之所以能留在侯府,是因為老夫人顧忌兒子剛承了爵,怕被人在背後指摘,所以故意留下三房做面子。如今老夫人眼看不行,等人死了後,三房勢必不可能再住在侯府。


  以前還有個嫡母還在借口,如今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又早就分了家,所以三房最近忙著在找房子搬家。


  這一趟出來,已經把無雙的精神氣兒都耗沒了,她和郿嫦二人話別後,就回了王府。


  又過了六七日,長陽侯府報喪的人來了。


  因為無雙是出嫁女,又懷著身子,老夫人的喪事其實沒給她帶來太大的煩擾,由於喜喪不能衝撞,所以她沒出面,魏王代她去長陽侯府露了一面。


  哪怕隻是一面,也讓治喪的長陽侯府格外有臉面。


  什麼是親戚?有來有往是親戚,婚嫁喪事不缺席是親戚,魏王既然出現在老夫人的喪儀上,說明魏王還是認這門親戚的。


  實在不能怪郿宗計較這點,而是老夫人一死,長陽侯府和榮昌候府最大的聯系就沒了,他那舅舅又歷來不喜歡他這個外甥。


  長陽侯府現在還剩什麼?大女兒不提,至今從孫家的表現來看,人家就沒把郿家當親家,郿宗也要面子,自然你怎麼對我我怎麼對你。


  除過這點,也就家中幾個女兒所嫁的夫家還能算上數,分量最重的無疑就是無雙這個魏王妃。


  郿宗這個人平庸歸平庸,但他在做面子和處事上還是讓人沒得挑,除了無雙成親時,皇家排場大,用不著他出那三瓜兩棗當嫁妝,郿娥郿嫦這個兩個庶女,他一點都沒虧待,外面嫁庶女給多少,他也給多少,隻多不少。


  每逢姑爺上門也是好臉好酒好茶飯的招待,也因此這回治喪,郿娥郿嫦把李信和陳進都帶回來了,還給幫了不少忙。


  忙了一天回來,郿娥和李信都累得不輕。


  歇了會兒,兩人去沐浴更衣,打算沐了浴再用晚飯。


  因為妻子家裡有喪,最近李信憋得不輕,沐浴時就有些忍不住了,郿娥被擺弄得面紅耳赤,小聲跟他說回床上再。


  李信一邊摟著她親,一邊抱著她往床上去,丫鬟們聽見動靜不對,早就避出去了。


  一時間被翻紅浪,美不勝收。


  郿娥臉頰酡紅,小聲輕喘著,李信乃習武之人,而她年紀又小,哪堪承受,偏偏他每次最喜看她承受不了的樣子。


  她被羞得緊緊閉上眼睛,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往斜對角的浴房門處看去。


  李信感受到小妻子的僵硬,去看她的臉,見她在往某處望,順著就看過去了。他看到一雙眼睛,雖然那雙眼睛很快就消失了,但李信頓時就炸了。


  他套上褲子就過去了,就見荷娘正蹲在那兒擦地上的水。


  那水是方才他和郿娥沐浴時,從浴桶裡濺出來的,本來滿腔的怒火急欲爆發,突然凝了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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