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秀雲一邊烙餅,一邊遺憾地嘆了聲。


  “別提了,我和他說了半晌,人家不吭聲,最後你猜怎麼著,人家說劉瑞華挺不錯的,又是城裡來的,是好姑娘,說他是個二茬,又帶著兩個孩子,不好拖累人家。還說一時半會不考慮再結婚這個事兒了!我好說歹說,人家愣是再沒吭聲。”


  說著她心裡還是來氣:“我可真是氣啊,恨不得一擀面杖打他,這可真沒法子,這就是啥來著?對對對,這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童韻聽著,也是無語了,心說這兩個人可真是說到一處去了,竟然都是怕連累對方,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


  當晚,躺在她家炕頭上,童韻摟著自家蜜芽兒吃奶,旁邊顧建國給拿著大蒲扇子扇風,她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和顧建國念叨。


  “你說四哥到底怎麼想的,真是覺得怕連累人家,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該不會嫌棄劉瑞華成分不好吧?”


  顧建國挑挑眉,取來了一件短袖搭在了蜜芽兒圓滾滾的小肚子上免得她著涼,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你說劉瑞華到底怎麼想的,真是覺得怕連累四哥,覺得她配不上四哥,該不會嫌棄四哥是個二婚頭還帶兩孩子吧?”


  童韻聽著顧建國這話,不由得噗地笑出聲來;“真有你的!”


  她這一笑,身子動了下,下面正吃得如痴如醉的蜜芽兒忽然發現咪咪沒有了。她本來吃到迷糊處都要睡去了,如今驟然嘴裡沒了,吃奶氣上來,嘴裡不高興地哼哼著,小胖腳丫開始踢騰。


  童韻趕緊重新喂上了。


  蜜芽兒嘴上叼住後,又用兩隻奶肥小手貪婪地捧住護住,這才心滿意足繼續吃起來。


  顧建國低頭盯著女兒那鼓起的小腮幫子,看她吃得那麼美滋滋模樣,便湊過去說:“讓爹吃口唄!”


  童韻聽了,直接抬腿,輕輕踢了他一腳:“趕緊扇風去,不許偷懶,可別讓她起痱子!”


  蜜芽兒是個貪吃的,自己奶又足,以至於蜜芽兒吃成個肉團團,肉團團就愛起痱子,怕熱,一旦第一個夏天起了痱子,據說以後總是愛起痱子,這可得注意點。


  顧建國被踢了,沒奈何,隻好正兒八經地坐在那裡扇扇子。


  一邊扇著,一邊說:“其實我四哥和劉瑞華,倒是有些緣分,以前他還誇說這姑娘性情好,也能幹呢,隻是可惜,後來他不知道咋地和蘇巧紅在一起了,這也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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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韻聽著眼前一亮:“是嗎?那敢情好,看來四哥這裡其實是沒問題的,就看劉瑞華那邊了……”


  顧建國“嗯”了聲:“這種事吧,你從中也就提一提,可別瞎攪和,萬一人家嫁過來以後有啥不痛快的,還不是怨怪你這媒人!”


  童韻點頭,她知道顧建國說得是對的:“這我當然知道,不過瑞華不是別人,我打小就認識她,自然真心盼著她能嫁個好的,你說那一家子四個光棍的麻子臉,還外送一個癱瘓老娘,她嫁過去,那得過啥日子啊,我怎麼也得為她想想。”


  她回頭有時間再試探下吧,如果能成,那自然是最好。劉瑞華性子各方面都不錯,真嫁過來,妯娌四個都能處好,比那蘇巧紅強。


  可是誰知道,童韻這邊還沒來得及再去試探劉瑞華呢,就開始秋收了。


  秋收來了,棉花高粱玉米土豆啥的都要收了,又是一個忙碌的季節。


  小孩子們照例放了十五天假,也拉開架勢準備跟著大人大幹一場,陳勝利照例開了一個全生產大隊的動員大會,強調了這次秋收的重要性,什麼戰略性布局什麼為了四個現代化什麼為了新中國……他才從縣裡開會回來,一堆的新鮮詞往外冒,聽得大家暈頭轉向。


  最後終於有人受不了:“說那些沒用的幹嘛,不就是要秋收嗎,收棉花收高粱收土豆收玉米,咱都幹了這麼多年了,不用上面說,咱都知道!”


  陳勝利:……


  不過想想也是,大家伙也都不傻,當然知道得趕緊秋收,秋收了大家才有更多糧食吃。現在一年兩季,初夏收麥子深秋收雜糧,交了公糧後都是大家伙的,誰能不賣命幹活啊?


  於是他也幹脆不做啥了,揮揮手:“散會,秋收開始啦!!”


  秋收的內容比起麥收來要豐富太多了,有些是費勁的,有些比較輕松,比如玉米需要掰玉米然後再用頭把玉米秧子給一撅頭一撅頭地鑿出來,這就需要力氣,一般人真幹不了。當然了也有些省力氣的活,比如喜聞樂見的摘棉花,婦女小孩都能幹。


  大北子莊生產大隊位於北方平原地帶,棉花種植頗多,秋收時候,摘棉花就成了她們重要的秋收內容。


  金秋十月,生產大隊外一片片的棉花地,棉花地裡的白棉花像小白雲一樣,開得柔軟蓬松,雪白如絮,在太陽底下發出耀眼的光。


  童韻帶著草帽,挎著一個背篼,後面背著快一周歲的蜜芽兒,開始和妯娌以及侄子們一起摘棉花。


  其實童韻很喜歡摘棉花這個活兒。她在城裡的時候,從不知道棉花朵可以開得這麼白而暄,摘棉花的時候用手捏著那軟暄暄的棉花往外輕輕一拉,柔軟蓬松的棉花就到手裡來了。當然了這個時候你得用巧勁,不能傻扯,要不然會有根部的棉花絮殘留在棉桃荚上,雖然隻是那麼幾根根棉絮,可就怕積少成多。


  用陳勝利的話是,這裡浪費一點,那裡浪費一點,社會主義的根基就這麼被浪費沒了。


  陳秀雲消息靈通,開始散播小道消息:“今年棉花大豐收,我聽勝利說了,今年麥子上繳了公糧後,上繳指標已經差不多夠了,咱們棉花可以少交一些,到時候各家都會按工分來,分幾斤棉花。”


  她這話一說,大家伙都振奮了:“真的?分了棉花,那咱家可以彈棉花去做被子了,我那被子好些年了!”


  馮菊花也說:“如果能多分點就行了,咱家人多,缺布,要是能多分點就好了。”


  雖然說有城裡的譚桂英給顧家帶來立偉立勇穿過的舊衣服,可是一茬一茬地往下傳承這衣服,家裡都是男孩子,調皮搗蛋的,難免磕磕碰碰,這衣服傳兩三個人就不太成樣子了。


  如果能多分點棉花,到時候彈了棉花紡線織布就好了。


  他們農村人,輕易不能弄到布票,也不可能總去買布,還是家裡的老粗布耐用結實又便宜。


  蜜芽兒靠在自己娘背上,早被這暄軟雪白的棉花給吸引地挪不開眼,這個時候聽到說彈棉花紡線織布的,不由睜大好奇的眼睛。


  這恰好被旁邊的陳秀雲看到了,不由噗嗤笑出來:“瞧瞧,咱們大人盼著分棉花,那裡有個小人兒,瞪著兩眼也盼新衣服呢!”


  大家伙被她這麼一說,湊過去看,果然見蜜芽兒水汪汪的眼睛盯著白棉花團團滿是期待向往的樣子。


  當下大家都忍不住笑起來:“快分棉花吧,給咱蜜芽兒做新衣裳!”


  ~~~~~~~~~~~~~~~~~這一年,大北子莊的棉花算是大豐收,玉米棒子土豆啥的也都有了好收成。全都交到了生產大隊的倉庫裡,這就到了算一年賬的時候了。誰知道恰好生產大隊的會計孫利民病了,好像是感冒,一個勁兒地打噴嚏,頭暈眼花的,算賬那是需要腦袋清楚的,他硬撐著了一兩天,進度緩慢,說不行,讓大隊長陳勝利再找個人來幫忙。


  可這一時半會哪裡找幫忙的去,別的生產大隊也是有會計,可人家也得算賬啊。


  陳勝利正急得跟什麼似的,來找顧老太討主意,顧老太當時正吃飯呢,摞下飯碗直接說:“這有啥愁的,現成的不是就有一個!”


  陳勝利眼前一亮:“誰?”


  顧老太指了指正打算收拾飯碗的童韻:“童韻,你還能記得以前的記賬常識不?”


第44章


  現在這時候, 學校課程除了常見的《語文》《算術》《地理》《自然》等科目,還有諸如《記賬常識》《手工業制作》等。


  但是農村裡教師資源匱乏, 那些什麼花裡胡哨根本用不上的記賬常識啊自然地理啊, 大家都認為是“邪門歪道”, 或者稱作“副科”,一般都不會用心學習也不用心教, 都主要把精力放在《語文》和《算術》上, 主要目的是以後能認字不當睜眼瞎, 以及賣買個東西不至於讓人騙, 那就是不錯了。


  可是童韻是城裡上的學, 人家那裡是全面發展, 不光追求個識字讀書, 《記賬常識》這種,也就有專門的老師來教, 學習質量各方面都不是農村能比的。


  “這個我倒是學過,現在多少記得一些。”童韻手裡捧著一摞子要洗的碗說:“不過這麼多年了,怕是忘記了,再說我也沒實際經驗。”


  陳勝利哪管這麼說, 他想著童韻這人心細又有文化, 性子又好,耐心, 比起那孫利民當會計強多了,現在趁著這個功夫,還不如幹脆把童韻培養起來, 以後也是個得力助手,自己的親信!


  “得,有沒有經驗的就那回事唄,你知道啥是借,啥是貸不?”


  “這當然知道,基本的概念嘛,借就是收了多少,貸就是出去多少。”


  “這不就行了!”陳勝利一拍大腿:“妥了,你趕緊別洗碗了,跟我去,我讓孫利民大概給你講講,你就趕緊開始給我算賬吧。”


  熬完這個秋收的賬,從此你童韻就是咱大北子莊生產大隊的會計了!


  童韻就這麼懵懵地被陳勝利拽上,直接去了生產大隊的辦公處,開始讓孫利民給講解那些賬本。不看不知道,一看這賬本其實很簡單,無非是收了多少玉米大豆棉花,各家多少口人,各家多少工分,加加減減再來個除法,算算該交多少公糧,誰家該分多少。


  童韻聰明,不過半天功夫,就上道了。


  她也會打算盤,珠心算盤打得噼裡啪啦響,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這些口訣背得也溜。


  陳勝利看著童韻在那裡寫寫算算的,那叫一個滿意,這比那孫利民強一百倍啊,又是自家親戚,放心。那孫利民當會計年頭長了,總有點小私心,說不得過兩年還琢磨著讓他陳勝利下臺,好讓他親兒子孫建設上場呢。


  他早就想找個機會換掉孫利民,現在真是千載難逢良機。


  於是在這次秋收後交公糧的時候,他趕緊打了一個申請報告,說了孫利民年紀大了身體不太行總感冒,說了童韻是下鄉知青扎根農村一心為社會主義做貢獻思想覺悟高,專業知識過關帳也算得好。


  上面一聽,哪有不允許的道理,當下批準了,大北子莊生產大隊就此換了個會計,童韻也從普通下鄉知青搖身一變成了“幹部”,一個月有大概相當於十五塊錢的工資呢!


  當然最讓人喜歡的是,從此後童韻就不用像大家伙那樣下地幹活掙工分了,當會計掙工分,又輕松又高工分的。


  第一個月的會計幹部當下來,童韻也累得不輕,沒辦法,走馬上任就遇到了秋收,不過付出也是有收獲的,最後一算賬,她被分了好幾斤棉花,一個人就分好幾斤!


  顧家這一家子自然是高興,就連陳秀雲這種都覺得與有榮焉,說起來就是:“我婆婆那邊在小學當老師,弟媳婦也去當會計了,這一家子,哎,都上進,我以後也得上進上進!”


  說得大家伙都笑出聲來了。


  顧老太自然也是滿意,娶個這麼能幹的兒媳婦,生個漂亮的小孫女,她還有啥不滿足的?為此,她特意拿出了十塊錢,讓顧建軍去城裡,找他大哥要了點票,痛快地割了肉,豬肉是八毛錢一斤,十塊錢那就是十二斤肉。除了肉,還要了一瓶子老白幹,全家人吃一堆奢侈的好飯菜。


  吃肉,這在這個年代,可不是什麼隨便的事,一年到頭,能見到幾次肉啊?這還是顧老太家日子過得好,你換個其他家,過年都輪不上幾塊肉吃!更不要說十二斤肉一口氣給燉了,那更是見都沒見過的闊氣。


  陳秀雲面對那上等的五花肉,都有點不知道怎麼下手了:“這,這得好好做,咋做啊?”


  旁邊幾個小孩子翹頭圍著,仔細地瞅著這五花肉:“這就是五花肉啊,這個能做成牛排不?”


  陳秀雲一愣:“牛排?那是啥?”


  糧倉舉手:“童昭舅舅說了,牛排是一種肉,可好吃了!”


  陳秀雲懵了;“那我就不知道了,牛排,是不是牛的排骨啊?我沒聽說過牛排怎麼吃啊……”


  旁邊的顧老太聽著這對話,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別聽小孩子亂說了,這是五花肉,不能做牛排的,牛排那是西餐,不是咱隨便能吃的。這得虧是家裡,在外面可不能亂說,知道了嗎?”


  幾個小孩子連忙高聲手:“奶,知道啦!”


  顧老太過去看了下這五花肉,最後說:“得,你們都歇著吧,今日個看看我的手藝!”


  陳秀雲一聽,喜得不行:“可以啊,娘,你來做吧,你做出來保準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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