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頭等艙還有張票,你把那邊的拿來給她。另外,再給她倒杯熱水。”
空姐愣了愣,還有這種操作?
“先生,這邊我核對過後再過來可以嗎?”
黎彥舟沒說話,點頭默認,身上的疏離感很濃。
經過再三確認,空姐才得知坐在經濟艙最後一排的男人原來真的在頭等艙有一張票,而且他竟然還和黎氏財團的那位同名同姓。
空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飛機落地法蘭克福機場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補足了睡眠的沈知嫣瞧著氣色好了不少,隻是悄然跟在身後的那位,瞧著那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
一直到沈知嫣坐著他偷偷安排的車子回了公寓,又在樓下等著那盞燈亮起又熄滅,黎彥舟才掐滅了手中的煙,上了等候在旁邊整整一夜的黑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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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航班是很費體力一件事,等到沈知嫣補充完睡眠已經是第二天傍晚。迎著晚霞,她去了附近的小超市打算買些食材回家做飯。
全然沒有看到公寓樓下的街邊,一輛黑車靜靜停在樹下,已經一夜。
超市是一對華人夫婦開的,這一年多來對她很照顧,關系也算不錯。買完單,老板娘的小女兒跑出來對沈知嫣說道:“姐姐,多飲湯,變更靚。”
小姑娘說的是廣府話,同港城話的腔調和語氣有百分之九十相近。
沈知嫣一愣,同樣的話,那個人也曾對她說過。
她抱著一大袋食材走在巴黎的街頭,風起葉落,飄在她的手心。一股憋了很久的哀傷突然湧上心頭。
情緒的閥門打開,眼淚如斷線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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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機裡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來。
“哭什麼?抬頭。”
在這個秋葉隨風落的黃昏,在異國街頭,沈知嫣聽到了久違的熟悉聲線。
原以為時過境遷,她可以很平靜地面對有關於黎彥舟的一切,可當他的聲音出現在耳邊,沈知嫣情緒完全失控。
細嗓嚶嗚,難以說出完整的話,倒是嚇壞了電話那頭的男人。
黎彥舟穿過馬路跑到沈知嫣面前,見她哭得不能自已,眉眼間閃過慌亂。
“哭什麼?受欺負了?”
沈知嫣低頭不語,手裡的東西也跟著掉到了地上,她想蹲下去撿,旁邊的男人動作比她更快。
“沈知嫣,你在哭什麼?”
像是一根刺扎在喉嚨裡,沈知嫣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腦子混亂成一團漿糊,她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有眼淚不斷從眼眶墜落,像是永遠都停不下來。
幾分鍾後,黎彥舟拿出了一支錄音筆。
“當年的真相,都在這裡。”
沈知嫣垂眸,紅彤彤的眼眶凝滯了淚意,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她抬起手,在觸碰到錄音筆的那刻停了下來。
看出了她的猶豫,黎彥舟直接把那隻小手裹在掌心,順便將錄音筆塞了進去。
“聽或不聽,都取決於你。但我依舊私心想要你給個機會。”
晚風和煦,吹過了沈知嫣的臉龐,吹起一縷發絲。
“好。”
公寓的沙發上,女人將自己縮在最角落,這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她的手上,是一支正在播放的錄音筆。
“當年的事,沈家完全是無妄之災。黎二爺故意在老爺子面前把事情都推到了沈總身上。其實……老爺子心裡知道是黎二動的手。
隻不過,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錄音突然沒了聲音,一片寂靜中,傳來一聲嗤笑。僅僅一個音節,就聽出了滿心的不屑。
緊接著,是那道熟悉的磁性聲線。
“沈家夫婦的車禍,是老爺子叫你動的手還是黎二?”
聽到這裡,沈知嫣的心頭一緊,牢牢握住了錄音筆。
“是……當年是黎二找到我,說是老爺子讓我除掉沈家夫婦。黎先生,我不敢騙您,的確如此。隻是,我在動完手之後向黎二爺匯報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他的電話,才知道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
當時我膽子小,不敢牽扯到這件事裡,所以帶著全家離開了港城。
這麼多年,我一直戰戰兢兢,隻是沒想到,最後依舊還是瞞不住,還是被你救了。大概,這就是命吧。”
聽到這裡,沈知嫣的眼淚應聲落下,瞬間泣不成聲。
她父母當年的車禍,果然不是簡單的意外。
“這個人……”
一開口,沈知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像話,她看著黎彥舟,卻不敢靠近。
黎彥舟一直都緊緊站在沙發旁陪著她,見此狀,再也忍不住,把人扯入懷中輕聲安撫。
“已經直接遞交警局,也依法提起訴訟。你放心,這個案子還沒過追訴期。”
黎二已死,真相大白,對沈知嫣而言,這的確是最好的消息。
像是藏了很久的心事突然釋懷,沈知嫣抱著黎彥舟的腰壓抑地哭著,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讓人心疼。
錄音筆從她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想哭就哭吧,我在呢。”
黎彥舟輕拍著沈知嫣的背,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心疼。
沈知嫣沒說話,緊緊捏著男人的衣服一角,壓抑的哭聲逐漸變成了痛哭。
壓力一旦松懈下來,人就很容易疲憊。哭著哭著,沈知嫣便沒了力氣,像是隨時都能暈過去。
黎彥舟把人往上一撈,一隻手撐在她的軟臀下,另一隻手扣著她的背,用抱小孩的姿勢摟住了沈知嫣。
他抱著人徑直走向臥室,沒有一絲猶豫。幸虧沈知嫣哭得迷迷糊糊,不然肯定會懷疑黎彥舟怎麼會這麼熟悉這套房子的布局。
把人放到床上,黎彥舟給沈知嫣蓋上被子,不舍地低頭在她額頭親親一吻,親昵的姿態就像兩人從未分開過,可又偏偏透露著克制。
不然,他早就抱著人狠狠親了。
被子裡的人動了動,男人嘴角泄露了一絲笑意,微微上揚,低聲道:“睡吧,我去做飯。”
離開前,他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還是這麼能哭,得補補水。
兩個小時後,沈知嫣被飯香喚醒。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不用看就知道肯定腫了。順著香氣走到廚房,黎彥舟剛好端著砂鍋出來。
見到她,男人皺了皺眉:“去拿點冰袋敷一敷。算了,你坐下先。”
他把砂鍋放到餐桌上,又折回了廚房,沒一會兒,拿了塊裹著毛巾的冰袋出來。
“多飲湯,補補水。”
他說的是港城話,手上的動作不停,輕柔地將冰袋放在她紅腫的眼睛上,讓沈知嫣突然分不清當下是何年何月。
沒分開前,他似乎也總是如此。
兩人沉默無言,幾分鍾後,黎彥舟放下了冰袋:“先吃飯,一會兒再敷。”
她的皮膚太嫩,冰袋放太久雖然消腫,但容易不舒服。這是他先前的出來的經驗。
黎彥舟從砂鍋裡盛了一碗湯出來,“喝喝看,是不是你喜歡的味道。”
兩個人的對話稀松平常,就像從未爭吵過,也從未分開過。
沈知嫣舔了舔唇,難得不知道說什麼,畢竟在港城,他們之間算不上得體。雖然當年的事情已經真相大白,可……
“這是你做的?”
黎彥舟在對面落座,聞言輕笑一聲,眉眼間多了幾分戲謔:“這裡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嗎?第一次做,沒什麼經驗,你嘗嘗。”
沈知嫣緩緩拿起小湯勺喝了一口,“很好喝。”漂亮的眸子裡透著真誠。
她說的是實話,在這裡最不習慣的就是飲食,所以她時常會自己動手做點中餐。黎彥舟的湯雖然不是最好喝,但的確讓她想起了在海悅灣的那段時光。
或許,港城人天生有煲湯的天賦吧。
沈知嫣不知道的是,在她熟睡的時間裡,黎彥舟直接打了一通長途國際,讓保姆一步一步地教他做了這頓飯。
這頓飯,兩個人吃得風平浪靜,襯得上恭敬有禮。隻是沈知嫣知道,這餐飯之後,黎彥舟必然是要說些什麼的。
他們的關系,該何去何從?
第503章 沈黎:追妻火葬場
“我來洗碗吧,你做飯辛苦了。”
剛吃完飯,沈知嫣就迫不及待站起來準備收拾餐桌,一隻大手壓住了她的小手。
“你的手是用來制香的,不是做這些事的。”
沈知嫣下意識反駁道:“你的手還是用來籤文件的呢。”
話音剛落,沈知嫣不由得愣住,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客人。”
“那就一起吧。”黎彥舟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幹脆利落地收了碗。他的動作很快,沈知嫣隻能在旁邊打下手。
那一瞬間,兩個人就像是剛結婚的尋常小夫妻。
隻是最後一個碗洗盡時,黎彥舟牽住了沈知嫣的手。
他的掌心溫熱,相比起沈知嫣的細膩柔軟略顯粗糙,但卻極具安全感,是久違的觸覺。
黎彥舟頂了頂腮,喉結忐忑不安地上下滑動著。他盯著身前的女人,像是怕嚇到了她,緩緩開口道:
“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即使做好心理準備知道他大概要說什麼,可當這話真實在耳邊出現的時候,沈知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
她的欲言又止讓黎彥舟心中滋生不安,握著女人的手微微用力,又怕弄疼了她,松了松。
“沈知嫣,黎二已經死了,如果這件事你還過不去的話,我去挖了他祖墳行不行?”
又開始瘋了。
“黎彥舟,你別發瘋。”
黎二爺的祖墳不也是他黎家祖墳嗎?
或許是沈知嫣嗓音中的細微顫抖被黎彥舟敏銳覺察,他輕輕扣住她的肩膀摟進了懷裡,溫熱的氣息撲散。
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嫣嫣,別再離開我了好嗎?你想幹嘛我都依著你,我不會再困住你,如果我再像之前那樣,就讓我不得好死。”
隻是黎彥舟的話說到一半,嘴就被一隻小手捂住。
沈知嫣細眉緊蹙,談不上開不開心,隻是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口不擇言。
“不要說這種話。”
黎彥舟認錯的速度很快:“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他得寸進尺,握著沈知嫣的手在唇邊輕輕一吻,“所以你答應我了?”
沈知嫣推了推他,沒推動。她嘆了口氣,平復心情。
“黎彥舟,你先放開我好嗎?”
黎彥舟不舍得放,若是放在過去,他鐵定不管不顧就抱著人往床上一扔,先做了再說。
可如今,不一樣了。
裴子歸說,女孩子都喜歡被小心翼翼呵護被尊重。
“好,你說。”
他抱起沈知嫣放到了沙發上,雙手將她困在身前,但沒碰到她。
反正她說的隻是先放開她,他這樣算是聽話吧。
沈知嫣抓起靠枕抱在身前,“謝謝你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相信爸爸媽媽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慰藉。黎二已經死了, 你也不需要去挖他祖墳替我泄氣。”
女人的語氣很平緩,聽得出來不是賭氣話。
“我和你……我們之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聽到這句話,黎彥舟神色一凜,俯下身子想進一步動作,想到了什麼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男人緊繃著下颌,脖子上的青筋凸顯,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我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