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行政端進來咖啡放他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眼看向裴斯年。


裴斯年先開了口:“找我有事?”


江時羿立刻覺察到,裴斯年對他其實也有些微妙的敵意,他想起之前他們在醫院樓道的對話,裴斯年倒是很護著顧煙,他可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僅僅是一個學長對學妹的維護。


他開門見山道:“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我想知道顧煙和你說的所有細節。”


裴斯年看著他的眼神透著了然:“顧煙不願意和你說?”


少爺性子使然,江時羿已經有點想轉身走人,不過為了顧煙,他還是忍了,“她身體虛弱,要先養傷,我不想和她提這些事。”


裴斯年淡淡“嗯”了聲,“也是,自己的丈夫不信任自己,她為自證清白去找人問話,反而被人設計,險些被人侵犯,又被打成重傷……這種事,她應該不會想再提。”


被裴斯年這麼一概括,江時羿聽在耳中隻覺得心口堵得慌,卻又無法反駁——如果他相信顧煙,事情根本不會發展成這樣。


他表情冷下來,“這是我和顧煙之間的問題,我們夫妻會解決。”


又問:“你到底願不願和我說?不說的話,我走了。”


他是為顧煙而來,但面對裴斯年這個態度,也確實窩火。


好在裴斯年沒有再為難他,同他細細講起那天晚上事情的經過。


從裴斯年這個視角,隻能看到顧煙說有事去了東區,然後打電話給他,掛斷,再後來,半夜時顧煙又打來電話求救。


裴斯年甚至都沒有看到那幾個男人中的任何一個,他趕到地方,隻看到渾身是血的顧煙,急著送她就醫,也沒時間去找她說的那兩個男人。


裴斯年說完,看著江時羿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顧煙好點沒有?”


江時羿沒答,顧煙不但沒能好點,還因為他被刺激得第二次進了手術室,他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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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年卻好像已經看透似的,唇角輕扯了下,“既然不願意珍惜她,不如離婚。”


江時羿抬眼,欲言又止。


他早就和顧煙提過離婚了,是她不肯離,但他遲疑了下,將話咽了回去。


這男人說不定就等著他和顧煙離婚呢。


裴斯年又問:“那你們報警沒有?”


“顧煙擔心她砸到的那個男人出事,”江時羿解釋,“她怕報警之後如果沒法以正當防衛辯護成功,她反而吃虧,所以有些顧忌,我的想法是……”


他頓了頓,“這是綁架,販賣人口,還有強暴……但都是未遂,就算抓到人送法院,判下來的結果又能有多好?讓那些人去監獄呆個一兩年,不痛不痒,這不是我想要的。”


裴斯年一愣,“那你想怎麼樣?”


“那些人必須付出確確實實的代價,”江時羿站起身,“而且他們必須跪在顧煙面前,道歉,求她原諒。”


見他要走,裴斯年忽然又出聲:“那你呢?”


江時羿的腳步在辦公室門口頓了下,卻沒回頭,他知道裴斯年的意思。


這一瞬,有個想法在他腦中逐漸明晰起來,那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


很久,他側過臉睇向裴斯年,“我當然也會付出代價。”


裴斯年輕笑了下,顯然不信。


“我的餘生都會是代價,”江時羿語調沉穩而篤定:“我會一直守著她,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第38章 他翻出離婚協議,撕掉扔進了垃圾箱。


顧煙下午又醒來一回,堅持要去做傷情鑑定。


她行動還不是很方便,站起來很快就會覺得頭暈,看護便從護士站借來輪椅,推著她去做檢查。


全面的檢查報告要等明天才能出來,回到病房後,看護問她晚飯想吃點什麼。


這兩天顧煙是沒有食欲的,加上手術才結束不久,能吃的隻有少量流食,她搖搖頭,“我不餓。”


“才做過手術的身子得好好養著,不吃怎麼行啊?”看護有點發愁,想起什麼,又問她:“對了,江先生讓我問您,您想不想見您媽媽?”


顧煙眼睫垂了下去,這一天她沒有見到江時羿,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她那些話生氣走了。


可能性很大,江大少爺的脾氣,她是最清楚的,他從來不會做碰冷釘子的事兒,也不看任何人臉色,可昨晚她卻對他說了那麼尖銳的話。


問他為什麼不去死,又直白地說不想見他,要他走。


好半天,她才又搖頭,“過幾天吧。”


陳秀梅會讓她神經緊繃,而她現在需要盡快恢復,養精蓄銳準備報警的事情。


就算律師說如果那男人受了危及生命的重傷,那麼不能確保給她以正當防衛辯護一定可以成功,她也還是想要搏一搏,總不能白白吃這個虧。


江時羿是靠不住了,事關許鳶,他一定不會站在她這邊,她隻能靠自己。


念及此,她主動和看護說:“有小米粥嗎?我想吃。”


飯後顧煙很快就覺得疲累,沉睡過去,而江時羿在快十點時又來了一趟。


看護和他說了顧煙下午做傷情鑑定的事,他說:“明天報告出來,你拍照片發給我。”


看護應下,他又問:“她飯吃得怎麼樣?”


醫生之前就告訴他,顧煙失血過多,術後需要有規律的進補。


說到這個看護皺了皺眉,“其實還可以,但是吧,女人這婦科毛病術後應該喝點紅糖小米粥的,食堂沒有,隻能買到最簡單那種小米粥,棗都不放一顆。”


看護大嬸顯然很有經驗,“您看太太那個小臉白的,一點血色沒有,光吃這些東西哪兒成?不然我明天買東西過來做吧,這高級病房裡有廚房,自己做的總比外面買的強。”


江時羿想了想說:“你把材料和做法寫給我,我來做。”


看護大嬸愣了下,顯然是沒想到面前這個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男人會做飯,旋即她笑說:“您這麼關心太太,為什麼總在她睡著的時候過來?等她清醒時來,還能說說話。”


江時羿輕扯了下唇角沒說話,他現在出現在病房,估計隻能加重顧煙的病情,他想等她稍微平復一下心情,身體狀態穩定一點再和她見面。


在他設想中,粥這種東西,應該是沒什麼難度的,畢竟是將食材洗幹淨放電飯煲就能自動做出來的東西,但是——


他忘了,他現在隻有一隻手能自由活動。


第二天早晨,他在家中的廚房裡,用一隻右手笨手笨腳地淘米,然後險些在濾水的時候將一鍋小米扣進水槽。


要清洗的食材還有紅棗,枸杞和桂圓,他折騰完,居然出了一身汗,給電飯煲設置定時後,他靠著流理臺,長長呼出一口氣。


忽然之間,他想起,過去一年多,顧煙堅持不肯僱保姆或者廚子,時常都是她在這裡忙碌,她似乎很講究吃,每一餐一飯都精心對待。


他現在站著的地方,是她時常站著的位置,他此刻的所見,就是過去一年裡很多時候她眼中的世界,側過臉,能看到外面的客廳,這是他們的家。


其實那樣過下去本來也不錯的,他突然想,要是沒有發生這一切就好了。


許鳶沒有回國,他沒有提離婚,他沒有因為和許鳶吵架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沒有被人下藥,這樣,顧煙也就不會受到傷害。


然而如今,傷害已然造成,他除了彌補,別無他法,他想要將他們的生活拉回從前的軌道去,當他在醫院看到蒼白虛弱的顧煙,他就知道他不能不管她。


既然無法放手,那就坦然面對,歉疚也好,責任也好,他已經不想去計較她是為了錢還是報復才嫁給他了,反正兩個人已經是確確實實的夫妻,他覺得這樣過下去也不是不行,許鳶的事情他可以等真相水落石出再另做安排。


他去了書房,翻出自己用來做備份的離婚協議,撕掉扔進了垃圾箱,然後將電腦裡的原件也直接永久刪除。


第39章 你丈夫是很關心你的。


接下來幾天,江時羿和看護取經,每天熬各種補氣血的粥,到了後來,換成烏雞湯和豬肝湯。


難度一增加,他一隻手顯然就不夠用,時常手忙腳亂。


好在顧煙不在,倒也沒有人看到他笨拙的樣子,以前他不太明白顧煙為什麼不願意僱個廚子來做飯,但現在他發現,這些事他也不想假手他人。


哪怕他做得不是很好,時常讓廚房兵荒馬亂,但他還是想要親自為顧煙做。


不過這些顧煙並不知道,他懷疑她要是知道是他做的東西根本不願意吃,所以讓看護隱瞞了下來。


這一周裡,除了廚藝見長,處理公司的事情,他還跑了幾趟江城警局。


東區在治安管理上是有很多問題和漏洞的,但作為一個發展中途被放棄的新區,那邊人口少,也沒有引起重視,久而久之,反而吸引了更多三教九流的人去那裡。


江城警局的檔案裡都數不清存了多少東區的無頭案,其中人口販賣是個大頭,據說,東區已經是整個江城人販子聚集地,但是這些人團伙作案,打遊擊戰,警方每次出動都效果甚微。


辦案也需要人手、資金、設備,時間一長,上面願意批下來的資源就很有限,所以這個人口販賣團伙就一直猖獗。


江時羿在警局有朋友,得以看到部分卷宗,在慎重考慮之後,他做出一個決定。


於是,隔周的周一,顧煙的病房裡就來了一位女警官。


顧煙當時正在看自己的新手機,手機是她託看護買的,她換上自己的卡之後,本打算先和裴斯年聯系,一來是感謝和請假,二來是想要就報警的事情聽聽裴斯年的意見。


在打電話之前,她先惴惴不安地上網搜了一圈新聞,就怕看到什麼男人頭破血流死在廢棄城際公路上的消息。


她還沒看完,身著警服的女警官就敲門進來了。


看到警察,她的神經一下子繃緊,新聞裡沒看到那個被她砸的男人,不會人已經死了,警察找上門來了吧?


不過女警官笑容很溫和地同她做了自我介紹:“江太太你好,我是江城警局總署的警官,我叫路妍。”


顧煙心底稍微松懈,但並沒有完全放棄戒備,說了聲“你好,”


又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路妍在病床邊坐下,“是這樣的,我從江先生那邊得知,你前幾天接觸過東區的人販子,所以來做個筆錄。”


顧煙坐在病床上,細白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被子。


江時羿沒有和她商量就報了警,她腦子裡忽然又冒出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來——會不會他已經從許鳶那裡得知了什麼消息,比如那個男人真的被她砸死了,所以他想借由這個機會,讓她背上案底?


她背脊發冷,經過這次的事,她現在總是會以最糟糕的可能性去揣測江時羿。


雖然荒誕,卻也並非不可能,畢竟他想要和她離婚都想瘋了,他覺得是她阻礙了他和許鳶在一起的路,而且那天她還對他破口大罵惡言相向,依他那種不受氣的性子,很可能會報復。


路妍看到她一言不發,卻面色發白,忍不住問:“江太太,你現在不舒服嗎?”


顧煙勉強回神,艱難扯動唇角,“……沒有。”


“你別太緊張,”路妍安撫她道:“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受到了驚嚇,但你現在安全了,不光江先生會保護你,我們也會保護你,你現在是我們證人保護計劃裡的重要線人,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顧煙一怔,“線人?”


“對,你和江先生給我們提供線索,我們會分析線索再制定計劃,這次要放長線,不再貿然抓捕,盡可能連根拔除東區這個人口販賣集團。”


顧煙還是有點愣愣的,“江時羿……他也參與?”


“他不光是參與,”路妍笑了下,“以前因為資金人力各方面緊缺,我們老急於求成,隻能抓到一些小嘍啰,但是這次江先生說了,他的妻子受到傷害,他不會放過那些人,所以他額外給我們提供資金支持,要我們務必將整個人口販賣集團揪出來。”


這就完全出乎顧煙意料之外了,她一時沒說話。


路妍繼續道:“江先生這個決定,對於江城的人們來說是好事,你知道每年江城有多少姑娘被人口販賣集團拐走,再也回不了家嗎?江太太,你所受的傷害不是沒有意義,將來我們會一起鏟除這個犯罪團伙,你和江先生都將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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