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即將入睡時,還記得他問的問題。
如何認識墨砚舟的……?
是朋友介紹的。
對方知道她有意戀愛,介紹了好幾次,唯有墨砚舟入了她的眼。
那時,她到國外也有段日子,狀態卻不算好。
她想著應承禹,一直沒忘。
直到有天夜裡,她喝了酒,躺在落地窗前的椅子裡,視線越過綠化牆往外看,倏地,覺得外面站著一人,很像應承禹。
隻是片刻,對方就不見了。
她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次日酒醒就約了醫生。
幸好,一切健康。
但那次過後,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他了。
第1026章 後記應荔篇:她成年禮那個夏天
夏日天亮得早,五點多,窗外已有亮光。
應承禹小心地把窗簾關上了,聽到傅荔呼吸均勻了,又還是忍不住側過身去看她。
想想那年跑去見她,回來後沒多久就知道她談了戀愛,對方條件不錯,傅修冷臉警告他,別再靠近她,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那時候哪敢想還有今天,她就躺在他身邊,靜靜睡著。
來婺州這大半年,她做事認真,很能吃苦,如果不是應酬,連精致的妝都懶得化。
Advertisement
她在事業上的活力和衝勁,和年少時的“蠻橫”如出一轍,以至於他總覺得,她好像一直沒變過。
事實上,她快三十了,他也已過了三十。
那些在記憶裡閃閃發光的日子,竟然已是十年甚至更遠之前故事了。
他記得兒時對她的印象,就是好朋友家的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妹妹。
後來再大點,是個長得圓潤有點小脾氣的小姑娘。
直到那邊她偷親他,他才真的注意到她。
那時,他慌得要死,借著一塊兒打球遊泳的功夫,試探傅修,想讓傅修回去管管妹妹。
誰知,傅修很淡定。
“你長得一般,人品一般,她估計就是沒見過好的,時間久了,見得多了,就不會惦記你了,別多想。”
不是。
這叫什麼話!
傅修比他大兩三歲,之前還能一起混混,偏偏那家伙和靳宴一樣是學習機器,早早跨級考進了大學。
所以傅荔的整個初中時代,都不是親哥照看的,反倒是他,一開始當是照看兄弟家的小妹,後來想著人家小姑娘對他有意思,他又不喜歡人家,不免覺得小姑娘可憐,忍不住處處關照她。
關照著關照著,她就跟別人不一樣了。
事實上,傅荔從一開始就與眾不同,至少,在他的“男女關系”裡,她是最不符合他擇偶標準的。
無論是戀愛,還是結婚。
當然,從他懂人事起,他就沒想過結婚。
他們應家是祖傳的風-流,無論男女,近三代以來,結婚率一路下跌,但子嗣卻依舊旺盛,其中緣由,自不用說。
他爸三十六歲那年,才娶了他媽,自此收心。
整個家族裡都是往人堆裡一扎也點眼的人物。他姑姑,他的姐姐妹妹,沒一個溫柔的,個個都是事業女強人,私生活更是自由精彩。
在這種環境下,他對女性的審美也好,精神向往也好,都更偏向於身邊稀缺的婉約溫柔。
用傅荔的話說,就是他最愛那一卦的。
就好像是系統設定好的程序,傅荔從一開始,就和他的一切背道而馳,他是最不應該被她吸引的,他們在骨子裡很像,可以做朋友,做兄妹,卻不能做戀人。
但即便是這樣,他的靈魂好像也在無形中偏離軌道,不知何時,就向她靠近了。
第一次意識到對她有男女那點想法,是她成年那年的暑假,他們一群人去了海島小住。
夜幕降臨時,大家在外面烤烤肉,喝喝酒。
傅荔那會兒還是個小菜鳥,兩杯酒下肚,什麼都往外說。
第1027章 後記應荔篇:你以後談戀愛找我好不好
她酒勁上頭的時候,非要去沙灘撿貝殼。
傅修作為沒良心的哥,是寧願把她拎回去,勒令她睡覺,也不可能陪她去撿貝殼的。
“行了行了,我帶她去。”
他是習慣性開口,畢竟那幾年,他也一直給她做老媽子,爛攤子不知收拾了多少了。
可到了沙灘,傅荔也就撿了兩個,然後就耍賴,要他背著回去。
眼看她要坐在沙灘上,晚上剛穿的裙子也得毀了,他頭大不已,隻能投降。
“好好好,背,行了吧,祖宗,我真服了你了。”
傅荔很高興,要他轉過去,她助跑著上他的背。
“別了啊,你安分點。”
他哪敢啊,她這喝上頭了,沒輕沒重的。
他原地彎腰,拍拍後背,“來,上來,動作小點啊,要是大了,我就順手把你丟海裡了。”
她哼哼兩聲,墨跡了一陣,還是乖乖地小心地上了他的背,期間不停啰嗦,問他撐不撐得住。
“我有點胖的……”
胖?
胖個鬼。
看著身高也不矮,結果背起來輕得不行。
“傅小七,你在家是不是被虐-待?”
“是啊。”她繞緊他的脖子,日常造親哥的謠,“我哥不給我飯吃,還老打我。”
他笑了笑,“這麼慘啊?”
“嗯,可慘了!”
“等回頭我跟你哥說一聲,你別在你們家混了,來我們家混,給我做妹妹,我媽正好缺個女兒,我們家肯定不虐-待你。”
他邊走邊說,沒注意到,她忽然安靜了。
“小七?”
“睡著了?”
“別睡啊,回去再睡,容易著涼。”
“我沒睡。”少女悶悶地開口。
他點點頭,“沒睡就好。”
以為她是困了,他加快了腳步,不再跟她說話。
又過了很久,他感覺她抱著他脖子的手臂收緊了點,臉也僅緊貼著他。
他停下腳步,問她:“怎麼了?冷了?”
“不是……”
她略抬頭,借著月光看他的臉,愣愣眨了兩下眼睛,忽然開口:“我不想做你媽媽的女兒……”
“……”
“那樣就做不了你女朋友了。”
他一下子定住。
她認真的口吻裡,帶著酒後的遲鈍,邏輯卻很清晰,一字一句,順著夏日微鹹的海風,吹進他心裡。
“應承禹,我已經過完生日了,是成年人了。”
“你以後再談戀愛,能考慮我嗎?”
“你別跟別人談了……”
“我好喜歡你的……”
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她也有害怕、害羞的時候,說完這些,她就默默低了頭,又收緊了手臂,重新貼緊他。
應承禹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前方有喊聲傳來,別墅裡的同伴將大燈打開,光照亮了半個沙灘,他才回過神,盡量平靜地往別墅方向走。
但再平靜,他也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感受得到她貼在耳邊的輕微呼吸。
成年以後,他戀愛不斷,卻是第一次,因為一個姑娘說喜歡他半夜失眠。
他也不是什麼特別君子的人,換做是別人,他又有點好感,這樁戀愛早就成了,但偏偏對方是傅荔。
第1028章 後記應荔篇:要結婚了,高興嗎?
“你妹喜歡我。”
他又一次把事情告訴了傅修。
傅修那人,幹什麼都強到令人發指,就連摸人的心理也是一絕。
他直截了當地反問:“你告訴我,是想試探我嗎?想看看到時候分手了,我會不會跟你鬧掰?”
“那我告訴你,應承禹,我肯定跟你鬧掰。”
“我就一個妹妹,你敢傷到她,別說兄弟沒得做,咱們兩家以後也別來往了。”
聽聽,多狠啊。
他內心竄起的那點小火苗,當即就被掐滅了。
那不是別人,是傅荔。
他傷誰,也不能傷她啊。
算了。
小女孩的心思,說不定哪天就變了。
她喜歡他,也未必能持續多久。
他一面用這種理由說服自己不用太緊張,一面又覺得可惜,因為總不自覺想到,她說不定馬上就不喜歡他了,心裡怪難受的。
但有了傅修的提醒,那段時候,他也和傅荔保持了一段距離。
隻是他低估了傅荔的喜歡,他遠離她,她也能想法子靠近他,一點一點的,總能把距離拉近。
哪怕他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注意點,不要越過雷線,卻還是被她帶得偏離軌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但凡是傅荔想要的,他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想法子摘了,掛到她院子裡去。
時間久了,連他自己也開始糊塗。
但她喜歡他,他知道她喜歡他,早就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的愛那麼炙熱,就像絢爛的煙花升入高空,就連墜落,都是流光溢彩的。
他開始糊塗,開始掙扎,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她的良配,卻已經泥足深陷,隻是不自知。
靳宴和時寧糾纏那段時間,也是傅荔情緒變動最大的時候。
她或許是羨慕,或許是不甘,也可能開始恨他。
也是那年的夏天,她喝得大醉,去他住的地方找他。
那是多年來,她唯一一次,抱著他大哭,紅著眼睛看他。
“應承禹,我們談吧,行嗎?”
“我不要你娶我了,就談個戀愛總行吧。”
“大不了我不告訴我哥,分手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認識的傅荔,驕傲如玫瑰,哪有低頭的時候。
那一刻,他整個心都是被她捏著的,疼,酸,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悔恨,厭惡自己過去幾年的拖泥帶水,竟把她逼到如此卑微的絕境。
到底要怎麼辦,他自己也迷茫了。
成霜就是那時出現的。
他去談生意,在酒局上,救下了那個身世可憐的人
用好友調侃的話說:愛賭的爸,重病的媽,不成器的弟弟,破碎的她。
現在回想,那一段簡直是鬼迷心竅,每一步,都像是走鋼絲,玩兒命作死。
終於,他還是把傅荔惹怒了。
他自己把自己架上了火爐,進退不得,隱隱察覺要失去她的恐慌時,事情已經超出他的把控範圍。
他母親沒阻止他結婚,甚至樂得推動這件事。
一切都像脫了僵的野馬,拖著他往前,直到那天他歸家,他爸玩笑地問他:“要結婚了,高興嗎?”
第1029章 後記應荔篇:她送的平安御守
高興嗎?
不高興。
他活了快二十七年,從沒一段時間那麼慌,整晚地失眠。
親爹告訴他一個定律:“臨近結婚前,一點兒期待都沒有,這婚最好別結。”
“我跟你媽要結婚的前一個月,我每天睜開眼心情都是好的。”
“應承禹,咱們家雖然結婚率不高,但離婚率更低,你最好想清楚了。”
比起他的掙扎,成霜卻比他清醒。
分手,也是她提的。
“承禹,你其實並不那麼想娶我。”
“我有時候感覺,自己好像是你用來實驗婚姻艱難度的一塊探路石,你想結婚,也怕結婚。”
“其實……婚姻沒多可怕。”
“你怕結婚,是因為你怕跟我結婚。”
“你要不要想一想,如果再過兩個月,穿上婚紗走到你面前的,是那位傅小姐,你還怕不怕?”
如果是傅荔……
他不敢想,因為截然不同的心境,已經在證明成霜的話,還有他之前愚蠢的行為,以及……他已經失去傅荔的可悲事實。
他和成霜到底沒成。
成霜比他小,卻比他成熟,拿了他給的補償,瀟灑地去了港城念書。
至於他,在一段時間的渾噩後,終於沒能控制住,去了有傅荔的那座城。
他去過她的樓下,隱隱看到她躺在椅子上,發現她看過來,又退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他想,或許她這輩子都不願意見到他了。
在她樓下站了一夜,他不記得自己抽了多少根煙。
本想在國外多留幾天,國內卻出了事,之前跟她合作的生意出了小問題,她來了電話,麻煩他處理,他幾乎沒猶豫,立即同意了。
回國,處理生意問題。
再聽到她的消息,是傅修轉達的。
她戀愛了。
老天果然會玩兒。
他記不清那段時間什麼心情,反正生活一團糟,幹什麼都不順,他甚至連續一周沒出過家門,醒了罪,醉了醒。
最後,還是親姑姑上門來確定他死沒死,才把他給罵醒。
“你做出這死樣給誰看?”
“你當你爸媽還有我們都瞎呢,不就是為了傅荔?你現在知道要死要活了,當初人家追著你的轉的時候,你腦子讓狗啃了?”
“她也沒結婚,你要有本事,就去把人追回來!”
……
他被迫從渾噩中醒來,卻也沒跑去打攪她,因為傅修幾次暗示,說她最近過得很好。
言下之意,少跑去礙我妹的眼。
行吧。
他也沒臉去見她,隻能撐著一口氣,盡量找點正事幹。
去北海道談生意,客戶帶著他去滑雪。
那年他大概是被衰神盯上了,偌大的雪場,人根本不多,他滑下來時,卻偏偏跟一逗留在場中的男孩子撞上,那小孩胖得跟球一樣,他感覺跟撞上石頭沒區別。
他飛出去老遠,卻正正地砸在雪堆上,連小傷都沒受一點。
同行的人堅持送他去醫院,檢查結果也毫無問題,眾人都感慨他真幸運。
從醫院出來,外面寒風凜凜。
客戶的秘書匆匆追趕,說他有東西落在檢查室。
那是一枚平安御守。
他一直放在隨身的皮夾裡,七年前,傅荔送的。
第1030章 後記應荔篇:她在眼前,不是夢境
從北海道回來,他真的很想傅荔,腦子一熱,買了機票,又去了她在的城市,找到了她的學校。
但最終,也沒能和她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