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不止他的,就連梁昌那群人的她也都記得。


  她吸了吸鼻子,放下雜志,又去看另外一張照片——她睡著的樣子。


  這張是什麼時候?


  畫面裡光線很暗,隻能分辨出,她側身睡著,拉著一個人的手,對方應該是用另一隻手,拿著設備拍了她。


  不用想,肯定是梁西臣。


  他不會讓別人拍她的。


  她翻過去一看,看到時間標注,大概想起,是……大雲山基地建造時?


  咚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


  梁雲辭嚇了一跳,趕忙把一堆東西都塞進了自己的行李箱,然後披上外套,匆匆趕到門口。


  門一打開,竟然是明霜站在外面。


  “怎麼了?”


  明霜笑道:“梁先生回來了。”


  “什麼?”


  “就在樓下了!”


  明霜話音剛落,梁雲辭就聽到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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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別人。


  是梁昌在樓下,直接叫她。


  “大小姐——?”


  她也不能不應,隻能下樓,到樓梯拐角處,就正和客廳中的人對上了視線。


  他外套都沒脫,見她下來,似乎打算開口。


  旁邊,梁昌忽然插進他倆視線中間,問梁雲辭:“住得舒服嗎?不滿意跟我說,我去張羅。”


  他身後,梁西臣無聲地掃了眼他的後腦勺。


  梁雲辭頓了一下。


  “……還行,挺好的。”


  梁昌點頭,“那就好。”


  他不知哪來那麼多話,卡在梁雲辭和梁西臣視線之間一直不挪開。


  梁雲辭進了客廳,他話也沒停,直到明霜下來,叫了他一聲。


  “昌叔,夜宵給您準備好了,您吃一點吧。”閉嘴吧您老。


  梁昌挑眉。


  行吧。


  看在夜宵的份兒上,他先不說了。


  終於,他願意飄去餐廳。


  梁雲辭也在客廳裡坐下,梁西臣脫了外套,視線落在她臉上,停了很久。


  他說:“梁昌沒告訴我你要來,下午才忽然跟我說。”


  難怪。


  梁雲辭面色不改,點頭。


  “沒事,反正我就是來看看。”


  她看了他一眼,試探著問:“你趕回來的嗎?”


  “沒怎麼趕,本來打算明早回來,今晚回來也好,省得明早麻煩。”


  “……也是。”


  梁雲辭聽到餐廳裡的動靜,看過去一眼。


  “哥,你也去吃點吧。”


  梁西臣說:“我不吃宵夜,等會兒喝一杯安神湯就好。”


  梁雲辭也不太吃宵夜,對胃不好。


  她看看梁昌,把梁西臣的身板跟梁昌比了比,覺得梁昌明顯胖一圈,嗯,就是夜宵吃的。


  正想著,梁西臣說:“我上樓洗個澡,換身衣服,你坐一會兒。”


  “啊……好。”


  她隨口應了,等他上了樓,才想起來自己早霸佔了他房間。


  趕忙跑上樓,推開門,正看到他站在客廳的背影。


  她的行李箱就放在臥室門邊,高跟鞋脫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換下來的旗袍丟在了沙發上。


  梁雲辭輕拍了下額頭,解釋道:“明霜讓我住進來的,別的房間都上鎖了,我進不去。”


  她懶得再搬,側過身,很理所應當地說:“你去客房住吧,我明天走了,你再住回來。”


  梁西臣聽她這口氣,低頭解開袖扣,嘴角輕輕揚了揚,點了頭。


  “好。”


  見他好脾氣地去了客房,梁雲辭貼著門框站著,微笑著把他送走,轉頭就小跑進了臥室,把保險櫃附近陳設全部歸位,還把鎖上特別明顯的一個指紋給擦了。


  樓下,梁昌又開始叫她。


  她忍不住翻白眼,換了一件長披肩下樓,漫不經心。


  “又怎麼了?”


  梁昌笑著,把碗裡吃了個幹淨,然後起身,指了指手邊的一碗草藥湯。


  “梁先生的安神湯,時間太晚了,明霜他們不能再上二樓。大小姐,麻煩你等會兒端上去。”


  以他跟梁西臣的關系,私下裡自然不用叫梁先生,況且他一口一個大小姐,梁雲辭當然聽得出,他話裡外話賤兮兮的調侃。


  一把年紀了,嘴還是破嘴。


  “交給我吧。”她說。


  梁昌點頭點頭,然後原地活動筋骨,一邊出門一邊抱怨。


  “這把老骨頭真是不行了,出門一趟都快散架了,工資一年年的也不見漲,哎。”


  梁雲辭:“……”


  她端著安神湯上樓時,樓上樓下已經都沒人了。


  敲開客房的門,梁西臣剛好洗完出來,正在吹頭發。


  她沒打斷他,轉身將安神湯放在了桌上。


  梁西臣停了吹風機,轉頭看到她纖細高挑的背影,她裡面大概是睡裙,如果喜好沒變,應該是最追求舒適度的緞面吊帶,但外面披肩太長,他隻能看到裙子下擺,並不能斷定上身如何。


  忽然,她回了頭。


  他淡定抬高視線,對上她的眼睛。


  梁雲辭毫無察覺,問他:“你喝安神湯多久了?”


  “最近幾年才喝。”


  梁雲辭說:“睡眠不好嗎?”


  “還好,不算失眠,隻不過喝了養神,舒服一點。”他有問必答。


  梁雲辭覺得這東西喝著不好,老爺子年紀那麼大的都不喝,她有幾年壓力特別大,有人勸她喝,她也沒喝,免得將來睡眠產生依賴性。


  梁西臣看出她的想法,加了一句:“專人開的,不算藥,還甜呢。”


  “甜?”


  梁雲辭覺得這話從他嘴裡出來很有趣,勾唇道:“甜就不是藥了?”


  梁西臣微微提了唇角。


  他走去她身邊,端起了杯子。


  梁雲辭安靜下來,看著他。


  中途,他卻忽然停下,看向她,說:“隻是有點甜,並不好喝。”


  梁雲辭:?


  梁西臣:“我看你好像很想喝。”


  “……”


  梁雲辭露出無語神色,說:“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是的。


  梁西臣也隻是跟她開個玩笑,最近一年因為時寧雖然見她比之前多,但每次見面,他們之間還是好像隔了點什麼,說兩句話,拉近彼此距離,也免得她尷尬。


  他喝完了安神湯,梁雲辭還在想,是不是得走了,還是跟他說兩句寧寧的事,畢竟孩子不是她一個人的,他也有權了解。


  梁西臣先一步問她:“忙嗎?”


  嗯?


  梁雲辭疑惑。


  男人坐在沙發上,低下了頭,指了指後背。


  “渾身繃著,不舒服。”


  梁雲辭腦子裡轉了一圈,試著會意。


  “我幫你按一按?”


  “嗯。”梁西臣應得很不客氣,還提醒她:“我房間右側床頭櫃有藥油。”


  梁雲辭:“……”


  真能順杆爬。


  不過她這樣“不見外”,她還挺高興,準確地說,是有點活泛,再想想他那保險櫃的東西,各種念頭就在她腦子裡亂轉,回到房間翻東西,空調呼呼地吹,她竟然覺得有點熱,很想把披肩給丟了。


  她也真把披肩丟了,主要是站在鏡子前面,感覺這條披肩有點難看,不配這身睡裙。


  還是剛才的長款風衣外套好,顯得人很精神。


  回到客房,間客廳沒人,她去了臥室,見他已經脫了浴袍趴在床上,腰以下都用被子蓋著。


  她挪開視線,坐到床邊,故作尋常地說話:“你這是勁椎病,讓人看過嗎?”


  梁西臣轉向她這邊,睜開眼睛。


  “看過,效果不大。”


  “除非休長假,否則這種病吃再多藥也沒用。”她說著,仿佛很有經驗。


  梁西臣看她有板有眼地往手上倒藥油,眼神不經意地定在她臉上,視線盡量不那麼過分。


  “寧寧最近還好嗎?”


  說到女兒,梁雲辭看了他一眼,見他很擔心,沒有尷尬的意思,她也更放松下來。


  “挺好的,昨天還跟我說,想找老師上課。”


  她話音剛落,梁西臣閉上了眼睛,她也就順理成章,把掌心貼上了他後背。


  指尖微頓,隨後,毫無阻隔的,她用手指將藥油,慢慢揉進了貼著他脊骨的那層皮膚。


  梁西臣能清晰感受到,她手指劃過他後背中軸線的力道,然後從腦海中描摹,她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是怎樣運作的。


  他活動了身體,繼續開口:“她願意學東西很好,腦子動了,心裡的煩事就能放放了。”


  梁雲辭點頭。


  她坐近了點,覺得往手上倒油太慢,幹脆拿起瓶子,抬高了手,從上方傾倒。


  沒經過她手掌搓揉,藥油是涼的,梁西臣後背略微一繃,下一秒,她兩隻手掌一起按了上來,一隻扶著他腰側,另一隻將藥油緩緩推開。


  屋內,靜了下來。


  梁西臣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略微嘆氣,有些後悔,不該跟她開這個口,又覺得這個口開得真好,就是時間太晚了,打攪她睡眠。想到這兒,他把梁昌在心裡平靜地罵了一頓。


  他不說話,梁雲辭也不說。


  她這輩子也沒給誰推拿過,隻不過是被別人推多了,自己對流程很熟悉,照貓畫虎地亂來。


  不過,看他這麼安靜,應該是還可以?


  “舒服一點嗎?”她還是問了下他的體驗感。


  梁西臣想了想,說:“再用點力。”


  “好。”


  還不夠用力?她手都酸了。


  為了省力點,她坐得更近了點,深呼吸,下手。


  梁西臣聽到她呼吸的聲音,想象她拼命用力的模樣,挺想回頭看她的,這樣感受得到,看不到,有些念頭,反而更蠢蠢欲動。


  梁雲辭比他淡定,剛給他按上,她面上冷靜,心裡也有無數更活泛的小念頭竄起。可按得久了,手上開始酸,一邊惦記他舒不舒服,還要分神想跟他說些什麼,再不然,又隱隱松一口氣,覺得跟他相處沒有預料的尷尬,挺好。


  不覺間,他又好久不說話。


  她以為他睡著了,手上停了一點。


  “哥?”


  梁西臣皮囊淡定如老僧,從頭到腳跟泡過一遍石膏一樣,一動不動,心裡早不知過了多少正經的不正經的念頭,驟聽她落在耳邊的一聲輕喚,自然是心神馳蕩。


  他薄唇微抿,眉頭攏起,面上一派從容。


  “怎麼了?”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


  他見她直起身,視線從她手上掃過。


  “手累嗎?”


  “有一點。”


  她活動了下手,收了力道,隻有一隻手給他輕按,讓另一隻手休息。


  這股力道太柔,落在各大穴位上,一點震懾力沒有,反而激蕩起一層拖泥帶水的酸軟酥麻,梁西臣越發喜歡分神去描摹她手指下力的畫面。


  嘖。


  他直覺這樣不太妙,睜開眼,還是決定跟她說話,冷靜冷靜。


  還沒開口,梁雲辭先注意到他床頭的書——《半生緣》。


  她更加偷懶,手上基本就是揉了。


  “這書是你看的?”她問梁西臣。


  “什麼?”


  “《半生緣》。”


  梁西臣想起來,之前他房間整修,他來這邊住過兩天。


  “一個小同事送的。”


  小同事?


  梁雲辭手上一卡,指甲從他肌膚上滑過。


  梁西臣還沒出聲,她先回過神,看了眼他後背上那道不明顯的紅痕,手下胡亂揉了揉,心裡卻默默琢磨這幾個字,覺得聽上去帶著特別曖—昧的寵意。


  尤其是那個小字。


  “還有小年輕敢送你書?”


  “為什麼不敢?”


  梁雲辭說:“一本書,算不上禮物,卻又不能不算禮物,這種輕重之間的拿捏,稱得上曖—昧。”


  梁西臣聽出不對來。


  他整了張口,梁雲辭又貌似不經意地問:“多大了?”


  梁西臣默了默,旋即把解釋吞了下去,不緊不慢道:“二十六。”


  哦。


  了解得還挺清楚。


  梁雲辭心裡有點沒勁兒,忽然不大想給他按了。


  一低頭,看到剛剛那道紅痕,她悄悄深呼吸,指尖又用力。


  這回梁西臣感受到了她的“不小心”,特清晰地一下失手,他立是就感覺到微痛了。


  “那是挺小的。”


  她說著,直接收了手。


  梁西臣靜靜看著她冷漠的側臉,後背上那點疼他根本沒在意,隻是看著她,眼底閃過細微笑意。


  “怎麼送你這個書?張愛玲的,你還看這個?”梁雲辭又道。


  梁西臣不想說,她心情不好,連張愛玲都不入她眼了,明明她十幾歲時,能把張愛玲的書放在書架最順手的位置。


  “這書有問題嗎?”他面上淡淡,說:“我覺得挺好。”


  梁雲辭擦手的力道不經意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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