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我輕哼一聲:


「本公主自然不是傻子,傅雲卿,隻怕是你一直把我當成傻子。」


沈嘉如有「北陵第一美人」的稱號。


可這睡相……


好吧,確實差了點。


傅雲卿輕嗤了一聲。


他笑得勾人,卻不達眼底:


「所以,公主灌我喝下那種藥,就是為了把我塞給你的皇姐?」


對上他清冷嘲諷的目光時,我便知道,這人已經是怒到極致了。


於是,我立刻換上難過萬分的神色,往回找補:


「傅雲卿,我喜歡你,盡人皆知。


「可我猜測,我限著你的自由,困了你三年,你心底應是厭我的。


「今日灌你飲藥,是我一時糊塗,我後悔了,不該如此逼迫你,折辱你。


「隻是錯已犯下,若不解了藥效,恐會折你壽命。


「我想著,我皇姐是北陵第一美人,你以後一定會喜歡她的,所以,為了保你性命,我便撮合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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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傅雲卿忽然靠近了我。


他蒼白的臉上似笑非笑,似惱非惱。


微一低頭,他伏在我的頸窩,輕聲吐字:


「沈長樂,我以後會喜歡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


我心髒猛地一跳。


為什麼我覺得,他像是在試探我?


8


我正遲疑著該怎麼回答他。


他卻又在我耳邊輕輕地呵笑了一聲:


「看來公主今日應是沒有心情行事了,既如此,我先走了。」


我:「?」


銷魂散的藥效可烈得很,他走得動嗎?


可下一秒,他竟利索地起了身,哪還有之前虛弱撩人的模樣?


看著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我默了。


所以,剛才傅雲卿都是裝的?


但銷魂散是我親眼看著下人們灌他喝下的!


難道那裡面根本不是藥?


「來人,把剛才那罐子銷魂散給本公主拿來嘗嘗!」


我揚聲吩咐。


宮侍們面面相覷,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們大約是在懷疑我有病。


我懶得解釋,索性自己衝上去,對著瓶口——


咚、咚、咚!


我豪飲了數口。


然後,我咂了咂嘴,氣樂了。


好一罐子清口留香的十全大補老母雞湯!


怪不得之前傅雲卿被灌藥時,不僅不慌,還喝得矜貴優雅,有滋有味的……


「去給我把佩兒叫過來!」


銷魂散是佩兒替我準備的。


下人們領命去尋人。


這才發現,佩兒竟然一早就被人用迷香燻暈了。


她是一邊打著呼嚕,一邊是被人抬進來的……


我小心地湊上去聞了聞。


絕了。


佩兒身上的迷香,跟我用來燻倒沈嘉如的迷香,是同一款。


這種香頗為名貴,隻有我這兒才有。


而能自由出入我寢宮,還能隨心所欲地把玩、使用我這些貢物的,就隻有傅雲卿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手筆。


此時此刻。


我的床上,躺著被我迷昏了的沈嘉如。


我的床下,躺著被傅雲卿迷昏了的佩兒。


而我,聽著她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不禁陷入了苦思:


此情此景,與我所預知的劇情對不上。


——傅雲卿是怎麼提前知道我會灌他歡藥的?


9


第二日。


沈嘉如睡醒後,特意跑到我的宮裡來質問:


「妹妹,昨日的事,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


她穿著華麗赤紅的宮裙。


本就是北陵第一美人,紅裝加身,更顯得多了幾分矜傲。


而且,託我的福,她大約是睡飽了,整個人的臉色都白裡透粉。


自打昨日我知道沈嘉如是這個世界的女主之後——


我便忍不住細致打量她的一舉一動。


我的生母是北陵國皇後。


沈嘉如的生母,則是我母後的死對頭:慧貴妃。


這兩個女人,在宮裡已經鬥了大半生。


她們當初誰都想率先生個皇子。


不成想,生出了我和沈嘉如。


沈嘉如是長公主,而我則是嫡公主。


面對她的質問,我輕輕一笑:


「皇姐不是都知道了麼,還需要我解釋什麼?」


我以為,這一次,沈嘉如還會像從前一樣,隨便斥我兩句,讓我以後不許再胡鬧,再表演一番姊妹情深,不計前嫌。


卻不想,沈嘉如竟變了一副面孔,朝我冷笑起來:


「長樂妹妹這麼多年了,還是很喜歡和我搶東西呢。


「不過呢,東西也好,人也罷,你都是注定搶不過我的。」


她話有所指,說完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轉身要走。


所以,她氣場全開地來我宮裡跑一趟,就是為了譏諷我兩句,給我表演個變臉?


連她的貼身侍女都忍不住問:


「長公主,那您被下迷藥的事兒呢?就這麼算了?」


沈嘉如聽了,走到宮門口,又回過頭來,高傲且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又對她的侍女說:


「不著急,讓她再蹦跶些日子。


「虧我從前還忌憚她好歹是嫡公主,處處忍讓她,卻原來……


「不過是個惡毒女配罷了。」


沈嘉如說話聲音不大,卻也沒有故意避諱。


她大概篤定,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好死不死,我聽懂了。


所以——


沈嘉如也覺醒了意識?


她知道自己是女主了?


10


憑著沈嘉如這副尾巴翹上了天,還咒我早死的態度來看——


就算我離她遠遠的,她也不會放過我。


或許在她眼裡,我就應該對傅雲卿求之不得,慘遭虐死,為他們的感情奠定基石?


我不爽了。


人人皆是紅塵俗子,披荊斬棘來世一遭。


要麼死得慘烈,要麼活得風光。


惡毒女配是麼?


很好。


我還可以再毒一點。


11


我開始回憶。


確切地說,我是在復盤劇情。


說來可笑。


我以前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操縱著,但凡所作所為,都如同強行降智了一般。


我隻知道無腦喜歡傅雲卿,卻從不去思索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其實傅雲卿自尊心極強。


他最是吃軟不吃硬。


我一直拘著他的人又有什麼用?


——我要拘的,該是他的心才對。


說起來……


他的生辰到了。


可惜,傅雲卿為質三年,南鳶國的國君像是早已忘了他這位不受寵的太子。


時至今日,竟連個信也沒有。


我為傅雲卿備了生辰宴。


諸多世家臣子和皇子都看在我的面子上,特來為他慶賀。


宴上。


他一直坐在我的身側,表情淡淡的。


我若側頭看他,他便薄薄淺淺地一笑。


嘖țü⁻。


這神態看似恭敬,也不知心裡頭罵沒罵我。


我故意小聲試探他:


「傅雲卿,老母雞湯好喝麼?」


傅雲卿唇角微揚:


「公主不是親自嘗過了嗎?」


又叫我公主。


他故意的。


不過……他這算是跟我攤牌了?


果然,不隻我在盯著他,


我的宮裡,也有他埋下的眼線。


若是以前,我許會暴怒。


可現在,我卻覺得,這太正常不過了。


以他的手段,不知道已經在暗中培養了多少人。


我聽出他語氣裡的揶揄,不僅不惱,反而還笑:


「是嘗過了,味道不錯,可惜冷了,不如你再請我一次,本公主要喝熱的。」


他似是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深深看了我半晌,才恢復笑意,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這時。


沈嘉如被宮侍們簇擁著進來了。


除我之外,其他同宴者皆紛紛向她見禮。


長公主嘛,她的派頭一向如此。


尤其這些日子,她越發張揚。


傅雲卿自然也得跟她見禮。


隻不過,他才微一躬身……


沈嘉如便急忙上前來,要扶他起來。


可我卻在關鍵時刻搶先一步,拽住了傅雲卿的手——


傅雲卿回眸看我。


我笑靨粲然:


「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是北陵嫡公主,都從不舍得讓你在我面前折腰。


「你用得著拜她麼?」


傅雲卿當眾被我以這樣低的姿態表白,難得有些怔愣。


可我那點小心思自然是瞞不過他的。


他掩唇低咳了幾聲,而後望著我,溫溫淺淺一笑:


「長樂,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說好就好。」


我依然不放開他。


甚至還故意轉頭看向沈嘉如,笑眯眯地問:


「今日是南鳶國太子的生辰,皇姐應該也不會想讓太子給你見禮吧?」


沈嘉如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


她已經知道傅雲卿是男主,本就是來推動自己與他的感情線的。


如今我這麼問,她若還硬要讓傅雲卿見禮,那於她有弊無利。


於是,她也隻能順著我的話,露出一抹溫和嬌柔的笑:


「自然不用,殿下請坐。」


傅雲卿坐回我身側。


他低眸,瞧著我的手,低低地笑了笑:


「公主還舍不得放手麼?」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覺得他的笑容裡難得多了幾分溫和真誠。


他在高興?


摸不準他到底是喜歡被我牽著,還是不喜歡。


我稍稍緊張了一下,索性橫了心:


「舍不得,不放了。」


於是將他牽得更緊。


管他喜不喜歡?


反正我喜歡。


……


12


沈嘉如是有備而來的。


她為傅雲卿精心準備了一份極特別的生辰禮——由她親自演繹的一場劍舞。


美人舞劍,且這美人還是身負鳳命的北陵長公主……


單是這一條,便足以傳遍天下。


更何況,沈嘉如舞得美輪美奂,豔驚四座。


最後一刻,她用劍尖挑著酒盞,遞到了傅雲卿的身前:


「願太子殿下——生逢俱如意,日沐南風吹。快事長伴友,樂銜月下杯。」


這是要讓傅雲卿喝下她的酒才行了。


她倒是會挑場合。


這種時候,傅雲卿要是拒絕,那便是真的無禮。


可是我醋了,酸了,不樂意了。


我用力捏了捏傅雲卿的手指。


傅雲卿側眸瞥了我一眼,唇角輕勾。


隨即,他竟撓了撓我的手心……


這是回應了我?


我詫異地望向他。


隻見他忽然蹙緊了眉,掩唇低咳起來。


那張俊美清貴的臉上染了病容,脆弱至極,仿佛馬上就要乘風歸去。


我下意識地揪了下心。


但下一瞬,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


我一邊暗罵他腹黑狐狸,一邊配ƭũⁿ合著他演了起來——


「皇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信手捏起劍尖上的那杯酒盞:


「誰都知道,太子殿下一向病體欠佳,你怎敢讓他飲酒?這一杯,本公主替他喝了。」


說完,我根本不等沈嘉如反應,便把那酒喝了個精光。


沈嘉如回過神來,大約是氣得想發作,可她抬眼看到傅雲卿蒼白的臉色,卻又啞口無言。


半晌,她才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收了劍,輕笑一聲:


「皇妹既然酒量好,那今夜大家敬上的祝酒,就都由皇妹替太子喝了吧,也不枉熱鬧一場。」


沈嘉如一向比我更受父皇的寵愛,聲望自是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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