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晏一直對我說,他恨極了白冉。
可當白冉時隔多年回來的那一天。
我看向賀晏,他眼裡的寒涼有瞬時的松動。
那裡面蘊含著千絲萬縷的情緒。
可我一眼,就能看到喜歡。
1.
——
我到酒吧的時候,賀晏正摟著一個女人有說有笑,親密無間,見我來了,他眉眼一挑:「你來得真慢。」
說話間也沒有要放開摟著女人的意思,他一副漫不經心懶散模樣,我已經習慣了。
忽略掉周圍令人不適的煙酒味,我上前拉著他的手:「玩夠了就回家去。」
旁邊女人朝他身上靠,似是不滿我的出現,「賀少,這誰啊?」
賀晏沒說話,他另一邊的朋友倒是幫他回答:「還能是誰,我們賀少的克星唄~」
他們話裡有調笑的意味,讓我不免有些耳根發紅。
賀晏這時才輕推開女人,半倚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望著我,眼裡帶笑:「沈眠,你是我女朋友嗎這麼管我?」
我不由身形一滯,眼神從他身上移開:「少做夢了,你走不走?」
他見我作勢要走這才無奈起身朝他那些朋友告別:「人管得嚴,沒辦法。」
Advertisement
他說得很是隨意,可語氣卻裹挾著朦朧的曖昧,連帶他那些朋友看我的眼神也變了。
我故作生氣往外走,一句話也不搭理他。
賀晏這才哄我:「逗他們玩呢,這你也當真。」
我還是沒理他,他就一路說些好聽的話讓我開心。
其實他不知道,我有多想當真。
正因為太想,所以不能高興,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秘密。
我太清楚賀晏是個什麼樣的人,畢竟我們已經認識了十年。
向來風流,玩世不恭,濫情債一堆。
因為他媽媽和我媽媽是發小,所以我們從小就認識,也有了這麼多年的交情。
可也因為這樣,我對他來說永遠隻能是妹妹。
他曾經在跟一個暗戀他的女人鬧掰之後跟我說:「沈眠,永遠不要當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男人真的會很討厭。」
我那時才十七歲,少女花季最好的年紀。
萌生的那一點想告知他的情竇,就這樣被埋在了心底。
我那時候總想著,我們時間還很長。
我總會有機會告訴他。
但是賀晏不一樣,他身邊的女人總是換了又換,源源不斷。
我似乎連一點契機都找不到。
大一那年,我幾乎已經快放棄了。
可那一天,賀晏喝醉了酒對我說:「沈眠,一直待在我身邊好不好?你跟她們不一樣,你不要變成那樣……」
那樣,是哪樣?
是不要變成喜歡你的女人之一嗎?
我開始再也不敢有想告訴他的念頭。
我怕在他眼裡,我會變成「她們」。
於是我開始用他想要的方式陪伴他。
他雖然總是換著不同女人,但的確也沒有帶任何一個女人回家。
有時候我會偷偷想,我對他是特別的。
憑著這樣的念想,我把那份感情藏在心裡。
這一藏,就是十年。
我喜歡了賀晏十年。
這個秘密,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決定了。
2.
——
或許是覺得昨天晚上讓我不開心了,今早一推開門,賀晏就開著那輛拉風的超跑在門口等我。
一見我出來,他搖下車窗,語氣幽幽:「沈大小姐,送你上班。」
他知道我不會拒絕。
可我就是討厭他這樣自信,自信我永遠這樣心軟。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再一次向他妥協。
然而當我打開車門一瞬間,聞到車裡那道陌生又濃烈的香水味時,卻僵住了。
但也僅僅是晃眼的工夫,我便明白了狀況。
賀晏見我坐上來,便開始向我介紹起了他的新歡:
「安倩,我的新女友,漂亮嗎?」
他沒再問我,隻是一副不以為然。
我沒仔細看女人的長相,隻是上車時瞥了一眼,很是隨意地點點頭:「漂亮。」
安倩長得很明豔,是賀晏喜歡的那一掛,和我從頭到尾都截然不同。
我素來就內斂沉靜,而賀晏喜歡的大多都是性情外放肆意的,每一處都與我毫無關系。
安倩坐在後面,手搭在我的座位上,很是親切地說:「賀晏說你是他妹妹,那我也這樣叫你啦。」
雖然賀晏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差不多這樣熱情,但我還是很不習慣。
「我不是他妹妹。」我語氣平淡地回答她。
安倩似乎有些意外,她看了眼賀晏,見男人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便有些自討沒趣地靠在後座上玩手機。
我有些慶幸,至少不用再應對他的女朋友。
這對我來說,未嘗不是煎熬。
「還是去你喜歡的那家早餐店?」賀晏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沒側頭看他,依舊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我吃過了,你把我送公司就行了。」
其實我沒吃早餐,但礙於安倩的存在,我也實在不想當這個電燈泡。
要是早知道他車上有人,我斷然不會做這種不解風情的行為。
賀晏卻伸手摸摸我的頭,輕輕笑了笑:「騙誰呢,你這不愛吃早餐的毛病從小就沒改過,你媽可是讓我監督著你。」
我無情揮掉他的手說:「早不是小時候了,我現在已經 26 歲了,不用你照顧,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賀晏一點也不惱,反而一副欠揍的語氣:「26 歲還不是母胎單身,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我不管誰管。」
我猛地側頭看他,聲音罕見地大聲了些:「賀晏!」
男人瞥了我一眼,才稍微收斂:「嘖,難得見你生氣一回,平常老板著個臉多沒意思。」
得知被他戲弄,我更煩躁了。
從以前就是,這個人總是能影響我的所有情緒。
哪怕我裝作再漠不關心,無動於衷,但他隻需要輕輕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輕易打破我所有偽裝。
賀晏最終還是去早餐店給我買了早餐,安倩陪他一起去的。
回來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安倩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些。
但這些,與我無關。
3.
——
如今,我在北城一流的集團上班。
回想起大學時候,我大二,賀晏大四。
我問賀晏畢業了做什麼,他跟我說:「還能幹嘛,我媽叫我去舅舅的公司歷練,那就去唄。」
因為這一句話,我記得當時我努力參加各種比賽拿各種獎狀成績,就是希望優秀到能和他去一個地方。
可是當我好不容易拿到了 offer 進了公司想給他驚喜時,他卻說:「天天在那坐著無聊死了,我辭了,打電競去了,對了沈眠我跟你說,我可厲害了,才打了兩個月就有職業隊來找我,到時候帶你去看看,可有意思了……」
他後面說的話我不太記得了,我隻記得當時對他道了一句恭喜。
而手上拿著的那封人人豔羨的 offer,鑲著金邊,卻亮得刺眼。
我努力許久才做到的事情,他總是很輕易地就可以放棄。
我知道他一直很優秀,不論想做什麼都會成功。
我隻是,有些難過。
好像,我們始終不在一條軌跡上,就算有片刻的交集,也很快就錯過。
就好像,我們的志向始終不會一致。
就好像,我的喜歡並不會得到回應。
-
年末要到了,各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已經很久沒看到賀晏了。
看不見也好,省得看見了心煩意亂。
「沈總監,年末考核要來了,對我手下留情一點好不好嗚嗚嗚。」
「沈總監,你人美心善,不會對我太殘忍的對吧!」
「對呀,沈姐你最好了,放點水吧……」
我扶額,每年一到這個時候,他們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正了神情:「考核可摻不得假,乖乖努力吧。」
他們一片唉聲嘆氣,低著頭很是失落。
我微微搖頭,無奈:「隻要不是太偷懶,放一點水……也不是不可以。」
瞬時,一片高聲歡呼。
我看著他們這副變臉的模樣,不免也被感染笑了笑。
進公司這些年,認識了不少好朋友,或許也算是幸事一件吧。
「眠眠姐,都快過年了,你不打算帶男朋友回家啊?」說話的是小優,她比我小兩歲,來公司也一年了,向來活潑,總是喜歡跟我八卦。
我戳戳她額頭:「幹活去,別問有的沒的。」
小優偷偷湊我耳朵邊,一臉堆笑:「是不是上次我們看見的那個帥哥啊,那可太帥了,眠眠姐。」
她說的是賀晏送我來公司那回被瞧見了。
我故作生氣:「行了,你年終獎沒了。」
小優瞬間捂住嘴巴哭訴:「我錯了我不問了,沈總監大人有大量!」
旁邊路過的小高笑著打趣:「小優,你又開沈姐玩笑了吧。」
大家都被這場景引得大笑,辦公室裡其樂融融。
「砰砰。」
兩聲敲玻璃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來的是董事長秘書阿沐。
我走過去,聽得她說:「沈總監,董事長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董事長是賀晏的舅舅,賀晏曾想因我和他的關系讓我被特別關照。
我拒絕了,我不比他天才已經很失敗了。
在這件事上,我不想變得更失敗。
所幸賀晏沒有執意在這件事上,我如今面對這位董事長也不至於顯得尷尬。
男人一身西裝革履,雖是四五十的年紀,卻一點不顯老。
他翻動著手裡的文件,見我來臉上笑意盈盈很是和善:「沈眠,叫你來呢是要跟你說個好消息。
「這幾年你做得不錯,能有今天的成績我很滿意。是這樣,這也快到年末了,明年年初呢,南城那邊新的分公司就建好了,我有意讓你過去當總經理,你怎麼考慮?」
我愣了愣,這突如其來的升職,我是有些意外的。
可是南城離這裡不近,坐飛機就要四五個小時。
過去工作,就意味著一年或許隻能逢年過節才會回來。
我不得不承認,我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家裡人,舍不得公司裡這些朋友。
……
其實我比誰都清楚,這些都是說辭。
爸媽比誰都希望我到外面去闖蕩一番,小高小優他們或許會難過,但還是會希望我升職。
隻有我自己,舍不得他。
舍不得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舍不得一個渣男。
舍不得賀晏。
我真蠢。
4.
——
最後,我還是說:「董事長,我考慮一下吧,現在我還做不了決定。」
男人很善解人意:「沒問題,你們年輕人舍不得朋友也是正常,如果不願意就待在這裡好好做,年末評定估計你又是前三甲哈哈哈。」
我笑了笑,內心卻百感交集。
我甚至沒想好要不要告訴賀晏,雖說我們向來無話不說。
可是我怕我告訴他後,他連一點波動都不會有。
那樣,我會自取其辱。
我總歸還是要面子的。
這些年來,我越發沉穩,也越發封閉。
但心關得越死的人,往往也懸得越高。
是受不了被摔下來的,就像踩碎了自尊。
那樣,和死了一次沒有區別。
-
賀晏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辦公室準備下班。
那頭的人倒是很悠闲:「明天周末你休息,走,帶你出去玩。」
我感慨已有大半月沒收到他消息了,心底有些許開心,想開口答應的時候卻又倏然想起安倩。
「我不去了,今天太累,我一會兒就回家了。」
「累就得放松,趕快下來,我在你公司門口。」
賀晏不等我開口就掛了,一貫的自我主義。
我下樓看見他在車裡朝我招手,那身裝扮不知道剛從哪鬼混回來。
我才不想裝傻,猜都知道安倩在他車裡。
雖然喜歡賀晏,但我也是要臉的。
打算繞過他時,他卻從車上下來了。
見我要走,上來就拽著我手腕,戴著金框眼鏡的他笑得既風騷又不羈:
「怎麼了,誰惹我們沈大小姐生氣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車裡,安倩果然在。
她沒下來,隻是看著我們在車外拉扯,表情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