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過黑手道,其實可以打回去,但是那時候臨近期末考評,我不想影響成績。
那是我最努力學習靠近賀晏的一年。
但他不知道從哪聽說之後,將女人帶到我面前讓她給我下跪道歉。
那時他眼裡的陰狠,連我都為之一顫。
自那以後,他給他的每個女人都立了規矩。
就是不能招惹我。
我不能否認,直到現在此時此刻,我都因為這種特別而感到開心。
他會給我一種錯覺,有再多人不過是千帆。
而歷盡千帆,他會迎我而來。
7.
——
陸柔的確比安倩乖巧得多,一次也沒來找過我麻煩。
就連賀晏每每拽我出去橫插他們約會,也不見她有絲毫生氣。
就在我以為陸柔或許能在賀晏身邊待很久的時候,他們分手了。
賀晏來找我的時候一言不發,眉眼很是疲憊無神。
我幾乎從沒見過他這樣,一問才知他和陸柔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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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為是因為陸柔,他才這般。
可又覺得奇怪,這麼多年,他從不會因為女人變得這樣陰鬱。
賀晏喝著酒,眼眶紅得嚇人。
眼神冰涼,我隻是看一眼就覺得刺骨。
我沒出聲,靜靜陪著他。
許久,才聽得他說:「她回來了。」
這四個字在我腦子裡停留了許久,終於得出了一個答案。
我差點忘記了,能讓賀晏一瞬間變成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
白冉,賀晏的初戀。
是那個和賀晏分分合合糾纏了五年的人。
是賀晏第一次在我面前喝得不省人事嘴裡還念叨的那個名字。
是了,我怎麼就忘了呢。
這麼些年,賀晏每次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
當年喝醉了拉著我的手說的那些話,如果我沒記錯。
那一天,是白冉出國的日子。
我還以為過去這麼久,賀晏早走出來了,不然怎麼會總是流連花叢。
現在看來,他一點沒放下,那些不過是表象。
布滿灰塵的過去,就算塵封了再久,隻要那個人一出現,就會生機盎然。
原來,特別的那個人不是我。
原來,他是會動真心的啊。
像是自己構建的理想國轟然崩塌。
連一寸,都存活不了。
我看著他猛地灌下一瓶啤酒,被嗆得咳嗽。
平時那個不可一世的小少爺,在這時已經狼狽到不成樣子。
我最終還是看不下去,伸手攔住了他:「別喝了。」
他抬眼看我,卻像是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憑什麼你能回來,為什麼你可以覺得若無其事?」
我不想去分析他話裡的含義,隻是淡淡開口:「你醉了,我們回去。」
他推開我的手,站起身來,渾身像長滿了刺:「回去?回哪?不吭一聲走了四年,你現在讓我回去,白冉你他媽不把我當人是不是?」
他聲音越來越大,引來了周遭不少人側眼圍觀。
我丟不起這個人,上前使勁拉住他:「賀晏,別給我發瘋了。」
可我怎麼敵得過他一個大男人的力氣,他用力推開我,我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摔。
還好被旁桌的男人扶住,才不至於大庭廣眾之下丟人。
旁桌的客人是一對夫婦,男人膘肥體壯,似是很看不慣這幅場景,上來就控制住賀晏,嘴裡止不住地說道:「帶女朋友出來吃飯還吵成這樣,真不是男人。」
我很是羞愧,連忙解釋我和賀晏的關系,以及向他道歉道謝。
男人眼裡有些意外,而後更加鄙夷地看向賀晏。
我拿起桌上賀晏的手機,想聯系喬鳴周磊他們過來送賀晏回去。
他的手機有密碼,我從來沒看過,他也沒說。
情急之下隻好亂試,可竟然真的開了。
密碼是我的生日。
我手指僵住,看向那個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就像是突然發現一個欣喜的秘密。
然而此刻,我隻卻覺得諷刺。
好在喬鳴周磊他們來得很快,我不至於再遭受眾人異樣的眼光。
回去我們打了一輛出租,我坐在前座,他倆在後面扶著賀晏。
興許是氣氛太詭異,周磊率先開了口:「沈眠妹妹,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麼?」我問。
周磊倒是沒把我當外人,什麼話都說。
「白冉要回來這件事啊,賀哥沒跟你說嗎?但我瞧他這樣,應該就是因為……唉
「要我說那女的也真是惡心,之前綠了賀哥不說,走了這麼幾年現在還有臉回來找他,我靠真犯賤。」
喬鳴也忍不住出聲:「誰說不是呢,她一回來,受折磨的還不是賀少。
「有時候,我倒真寧願你跟賀少在一起了,至少比那女的順眼多了。」
他們一句接一句說著,我卻一個字沒吭。
我隻是覺得,哪怕他們說得再難聽再糟糕。
可能讓賀晏丟了魂的,也就隻有她一個。
興許他們和我也都清楚,不論賀晏再怎麼恨他厭她恨不得殺了她。
可當她真的回來,站在他面前,賀晏依舊會為她心軟。
這種感覺,我再清楚不過。
8.
——
大年三十那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
出門,依舊是賀晏開著車在門口。
他從好幾天前就一直這樣,話變得少,也不愛笑了,但每天都要來接我上下班。
我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想到那天他那副神情,卻也不想再去提那個名字。
賀姨也憂心忡忡,對我說:「小晏最近精神好差,我問他他又不說,你們倆一向最好,你幫我多顧著他些。」
我知道賀晏不願對她說白冉的事,我也不會去做揭人傷疤的這種事。
隻得應下來,但是我知道,我們都沒有用,有用的人,不在這裡。
我上了車,車上難得沒有女人。
他依舊一言不發,我也不想打擾他。
就這樣安靜著,直到一陣電話鈴聲。
他的手機是放在前面導航的,我就算不想看也一眼就能看到來電人。
清晰赫然地顯示兩個字:白冉。
我看他一眼,他沒有接電話,隻是惡狠狠地盯著前面。
就這樣,鈴聲響了十幾秒,然後掛了。
掛的一瞬間,我明顯感覺他笑了笑。
自嘲又失落。
我一直沒說話,隻是覺得氣氛壓抑得想吐。
「叮咚。」
消息提示音。
【我在東廣機場 A 口。】
【我等你。】
相繼的兩條消息跳出來,賀晏手死死捏住方向盤,一個油門踩下,又急剎車。
我被顛得難受,看著他深呼吸了幾口氣。
最終,掉轉了車頭,往反方向開去。
我知道他想去哪。
這是開去機場的方向,和公司,南轅北轍。
我捏緊了安全帶,對他說:「你把我放在路邊,我自己去公司。」
可男人仿佛沒聽到,徑自往前開著,沒有要停的跡象。
我看了眼手機,還有十五分鍾,再不下車,一定趕不及了。
我厲聲叫他:「我要上班。」
男人這才出了聲:「我給你放假。」語氣隨意又漠然。
我氣笑了:「賀晏,你真不是個東西。」
換做平時,他被我罵定會陰陽怪氣地討回來,可現在,他全然充耳不聞。
似乎眼下,他隻想趕快趕去那裡,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
我心裡一點點變涼,像是慢慢失去了什麼。
東廣機場,A 口。
離得很遠的時候,就能看見街邊站著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水色長裙,黑發烏黑垂直,漂亮得讓路人頻頻回頭。
我印象裡從沒見過白冉,唯一一次是在賀晏手機相冊裡看到了她的照片。
我那時候沒留意太多,現在看來,他最珍藏的東西,莫過於此。
因為太過珍惜,所以才藏得好好的不讓人發現。
車停下,我等著賀晏先下車。
白冉就站在我的這一側車門外,我實在是不知道我先下去會開口說些什麼。
可是過了一分鍾,他也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我卻是坐不住了,伸手拉車門,他卻反手鎖上。
我本來心裡就煩躁,現在更是沒聲好氣:「來都來了,現在反倒不敢見了?」
他砸了一下方向盤,這才開門下去。
我暗嘆一口氣,也下了車。
白冉很漂亮,漂亮到我都快理解為什麼賀晏能對她這麼著迷。
她走上前來,無視我,到賀晏面前,笑得從容不迫:「我回來了,你高興麼?」
賀晏盯著她,眼裡還有血絲:「回來幹什麼。」
女人卻恍若未見,將行李箱遞給他,很是親昵地靠近:「為了你啊,你看,我都穿著你大學送我的裙子了,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看向賀晏,他眼裡的寒涼有瞬時的松動。
那裡面蘊含著千絲萬縷的情緒,可我一眼,就能看到喜歡。
我終於明白,白冉於他,算是什麼。
而我,又算是什麼。
時至今日,我才算真的懂他。
他不是記不住關於我的事,他隻是不夠在意。
他不是風流成性的爛人,他隻是早就把感情給了別人。
他送我水色禮服,是因為白冉喜歡。
他把白冉融進了他的身體裡變成習慣,我隻不過是習慣之一。
我還自詡特別,能有一天走進他心裡。
殊不知,在很久以前,特別的人就已經存在了。
之後再多再好,不過爾爾。
9.
——
白冉像是才發現我,一副鄰家姐姐姿態,溫柔淑女:
「這是眠眠?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但我從前就常聽賀晏提起你,如今是越長越漂亮了。」
我默然,她沒有安倩的盛氣凌人,也沒有陸柔的與世無爭。
她從頭到腳都是自信的,她不需要和任何人爭,因為她確定那是屬於她的東西。
我斂了眉眼,不帶情緒:「我還要上班,就先走了。」
白冉卻拉住我,很是親切:
「難得我今天回來,還想多跟你聊聊天呢。」
她的語氣很輕,卻不容拒絕。
我微微掙開她的手:「下次吧。」
她也沒有太過執意:「也行,那我和阿晏送送你。」
我剛想開口拒絕,賀晏就出了聲:
「她自己會打車。」
我抬眼看他,他臉上仍是那般煩躁不悅。
我知道是因為什麼。
但不論因為什麼,都不重要了。
隻是我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難過。
我記得安倩曾經諷刺我一股子清高何其驕傲。
可是她不知道,從來不被選擇的,都是我。
「嗯,我自己打車就好。」
我本來也不會搭這趟車。
哪怕他不說,我也不打算插入其中。
說起來好笑。
強行拉我來這裡的是他。
現在趕我走的也是他。
是他拖我下這渾水。
最後站在岸上的,還是他。
出租車來得很快。
我隨意朝他們道了別。
白冉朝我揮手,而賀晏未曾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