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當晚,我冒死送上血詔,讓太子得以順利登基,立下大功。
論功行賞時,我卻被抹去姓名,隻得到一道賜婚聖旨。
我被賜給功臣陸越川為妻,而陸越川的妹妹陸瑩卻因救駕有功被封為貴妃。
婚後,貴妃打著體貼兄長的由頭,隔三差五往陸府送小妾,那群小妾仗著貴妃的勢,鬧得家宅不寧。
貴妃時常召我進宮,讓我跪著聽她訓話:「你不過是一個小官庶女,嫁給了我哥才有了皇城貴婦的地位,你該對我家感恩戴德!」
「我哥那麼好的男人,當然要三妻四妾了,你還想一個人獨佔啊?」
「哪像我,我可是救駕有功的巾幗英雄!」
我才知,當日是她冒領了我的血詔之功,我回去質問陸越川,陸越川洋洋得意:
「我早就心悅你,如果讓皇上知道當日救駕的人是你,他一定會納你入宮,或是封你為郡主,到時還輪得到我來娶你?」
後來,我母家遭難,我冒死面聖說出當日送血詔的是我,想求皇帝一個恩典。
陸越川竟將我綁回家中幽禁,說我得了失心瘋,敢搶貴妃的功勞。
我氣急攻心,含恨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論功行賞這天。
陸越川正催我回家:「你的功勞我一定親自告訴陛下,你回家耐心等著就是。」
1
我頓住腳步,看著這張前世我深惡痛絕的臉,笑著反問他:
Advertisement
「陸將軍以為,我立下此等大功,陛下會給我什麼封賞?」
陸越川一臉驕傲地答:「自然是你和你整個葉家都會感恩戴德的天大隆恩。」
他口中的「天大隆恩」,便是他要向新帝求娶我。
我看著巍峨的承德宮。
此刻殿內,新帝寧淵正在論功行賞,有功之人個個雞犬升天。
若今日我不親自面聖,便要和前世一樣,被陸越川抹去功勞姓名,被一道賜婚聖旨困死在深宅內院。
「不勞陸將軍掛念,這天大的隆恩,我今日要親自去接!」
我甩開陸越川的手,箭步往承德殿跑去。
陸越川沒想到我會突然改變主意,他追上來攥住我的胳膊:
「殿內全是大臣,你這是要讓所有人知道,當日送血詔的是你?」
「這是我的功勞,我光明正大,何必遮遮掩掩?」
「葉姑娘,你可想好了,宮變那日,叛軍在皇宮燒殺搶掠,對宮女更是先奸後殺,你一個官家女子,若讓人知道你從叛軍包圍中逃脫,猜猜外面那些人會怎麼想?」
「隻怕你的名聲都保不住了!對你們女人來說,清白可比功名利祿重要!」
我頓住腳步,回頭狠狠瞪了陸越川一眼。
一模一樣的話,前世——他也是這樣恐嚇我的。
2
我叫葉頌安,是葉家的庶女。
我爹葉山是太醫院的翹楚,我自小跟在他身邊學醫,宮裡貴人有疾時,我時常跟在爹爹身邊做一個小醫女。
半個月前的傍晚,宮中忽然急召太醫會診。
就在那一晚,我跟在爹爹身邊,目睹了這場皇家宮變。
河王造反,病重的老皇帝才後知後覺自己先前冤枉了廢太子寧淵。
他臨終前寫下血詔:復寧淵太子之位,即刻返京勤王護駕,繼承大統!
當時宮裡宮外全被河王叛黨包圍,帝王寢宮內隻有我身材嬌小,且熟悉宮外路況。
送血詔的任務落在了我的頭上。
我在一眾宮人的掩護下,從冷宮後門逃出皇宮,策馬一天一夜疾馳至廢太子封地應城。
在應城門口,我遇見了守城將領陸越川。
我知道他是寧淵麾下的心腹,松一口氣後,脫力摔下馬兒,昏厥前將血詔交到了陸越川手裡,用最後的力氣囑咐他:「回京......救駕!」
等我再次醒來,已被安頓在皇宮的某處偏殿內。
整座皇宮都彌漫著血腥味,昭示著這裡剛剛結束一場殘酷的宮變——河王被寧淵射殺,寧淵借血詔以儲君之位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
大局已定,當論功行賞。
前世我就在承德殿外等候封賞,是陸越川拿我的清白與名聲做文章,把我唬住,騙我回家等宮中行賞。
我傻乎乎地回家等了三日,那三日,京城的消息我都聽在耳邊。
有叛軍臨陣倒戈,棄暗投明,在宮變那日主動為新帝開城門,新帝便封他為六品將領。
有文官冒死為新帝擋下刀劍,雖隻受了皮肉小傷,新帝依舊將他從六品提拔成五品。
陸越川更是護駕有功,直接從小小守城將領躍升為正二品忠勇侯。
那幾日我心潮澎湃,新帝之前是廢太子,他能名正言順的登基,實則要將一半功勞歸在我冒死送血詔的頭上。
叛軍尚且能被提拔,我這樣的大功,或能封個郡主,讓小小醫官葉家的地位也跟著上一層樓!
我等啊等,終於等來宮中的聖旨,那聖旨卻不為封我名位,也不為提拔葉家。
「皇上有旨,忠勇侯陸越川護駕有功,將葉家女葉頌安賜於陸越川為妻,擇日大婚!」
我怔愣在原地。
賜?
為何同樣是立功。
男人們封侯拜相,而有功的女子卻淪為賞賜功臣的「禮物」?
我不服氣,正要詢問宣旨的公公,我爹卻制止了我,宣旨的一行人走後,我問爹爹:
「血詔之功,隻換來一道賜婚?這不對!我要進宮面聖!」
爹卻說:「你當日從叛軍的男人堆裡衝出皇宮,外人知道了會如何想你?」
「爹,可我立了大功!」
「陛下既然隻給你賜婚,便是在敲打你,一旦此事傳揚開,隻怕你名聲清白盡毀!如今能嫁給陸越川這樣的功臣,你應該知足了!」
「我當日衝出叛軍包圍,並沒有被發現!」
我還未辯解幾句,爹爹就捂住了我的嘴巴:「低聲些!這事難道光彩嗎!」
「你是女子,為何要去跟那些男人們搶功勞!」
女子不配居功嗎?
可就在同一天,宮中下旨,陸越川的妹妹陸瑩救駕有功,封為郡主,擇日進宮為貴妃。
3
聖旨贊賞陸瑩有救駕之功,究竟是何功勞卻未明說。
前世我嫁給陸越川時,曾問過他陸瑩到底立了什麼功。
陸越川顧左右而言他,搪塞我:「陸瑩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至親,聖上是為嘉賞功臣之家,才給了她郡主之尊貴妃之位,娘子不必多想。」
陸越川父母都已不在,隻有陸瑩一個妹妹,因此這個理由雖然古怪,當時卻還能說服我。
我嫁入陸府的第二個月,陸瑩召我進宮,她叫來三個貌美的女子,要我以主母的身份,為陸越川納妾入門。
新婚才不過兩月,便要我為夫君納妾,一納還納三個,我自然不肯。
「侯爺當日說過,娶我入門後,不會納妾。」
一身貴妃制式的陸瑩卻尖聲訓斥: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天仙貨色!我哥哥這樣風流魁梧的男人,還有救駕之功,自然是要妻妾成群的!你還想獨佔他不成!」
我不卑不亢:「不納妾是侯爺親口所說,貴妃若不信,大可親自去問他。」
不知哪句話挑了陸瑩的神經,她竟大怒而起,讓嬤嬤將我踹跪在地上。
「我哥哥忙於軍務,那就讓我這個妹妹代勞,教教嫂子何為順從!」
「你就跪在這兒,跪到太陽落山為止!」
我被罰跪在貴妃宮裡,日頭毒辣,腹中一陣劇痛,不知何時,裙下暈出一灘血。
我才知自己已Ṱű₍有身孕,那一跪,跪掉了陸越川的第一個孩子。
皇帝得知後,訓斥了陸瑩,可陸瑩有救駕功勞在身,顧著這份情面,到底沒有重罰。
陸越川也勸我不要追究:「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
「你別跟陸瑩計較,她年紀小不懂事,也是無心之失。」
我不願咽下這口氣,陸越川就變了臉色:
「你一個小官庶女,能有今日的貴婦地位,是因為你嫁給了我。」
「是你攀了我陸家的高枝,如今我妹妹不過犯了點小錯,你這個做嫂嫂的還要不依不饒嗎?」
我震驚地看著這個男人——他當日拿著賜婚聖旨來求娶我時,指天立地地發誓,說會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納妾,恩愛不疑。
如今他卻說:「妹妹要給我納妾本就是好意,是你善妒心眼小才被罰跪,孩子沒了都怪你自己性子變扭!」
4
我小產後,陸瑩曾假意來府上探望我,私下避開眾人,她低聲警告我:
「你今日的一切尊貴都是因為你嫁了一個好男人、好夫君,所以孩子沒了又如何?我哥是你的天,隻要我哥不跟我生氣,你就沒資格怨我,更奈何不了我!」
「葉頌安,說白了,你就是一個依附男人攀附權貴的庶女。」
陸瑩高傲地伸著脖子,「可我不一樣,我可是為陛下送上血詔的巾幗英雄!有這份功勞在,誰都動搖不了我貴妃的地位!」
我猛地抬頭:「你說什麼?什麼血詔?」
陸瑩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遮掩:「我自是有功在身的,輪得到你來質疑!」
那一日,我想明白了一切關竅。
陸瑩立的是「血詔之功」,難怪她能先封郡主,再以郡主之尊一躍成為貴妃,原來——是搶了我的功勞啊!
難怪當日論功行賞,我隻得了一道賜婚旨意,原來陛下根本不知道,送血詔的女子是我!
當晚,我質問陸越川,他有些錯愕,卻並不慌張,甚至洋洋自得:
「我早就心悅你,如果讓皇上知道當日救駕的人是你,他一定會納你入宮,或是封你為郡主,一旦你身份尊貴,還輪得到我來娶你?」
他摸著我的臉頰:「娘子,我為了娶你,可是用盡了手段啊!被我如此珍愛疼惜,你是不是覺得萬分榮幸啊?」
我看著他沾沾自喜的嘴臉,惡心得想吐。
我要進宮稟明一切,陸越川卻笑著提醒我:
「娘子可想好了,你已嫁給我為妻,你葉家便跟我陸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貴妃若獲罪,你葉家一定會被牽連,你父親隻是小小太醫。」
他用食指點了點桌面:「這古往今來,最容易死在權利傾軋下的,便是這小小醫官。」
他威脅我,眼裡卻含著狡黠的笑意——那是一種將獵物拿捏在掌心,知道她無處可逃,因此還有心思縱容她、逗她一逗的志在必得。
我才知道,從賜婚聖旨送進葉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成了陸家兄妹的籠中獵物。
陸越川抹去我的功勞,他妹妹吸走我的血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