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找到了早上除了許非渡以外,給我打電話打得最兇的銘銘。
按照我的人生經驗,在我出事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打得最多的,要麼是真的擔心我,要麼是真的想要許非渡開出來的翻倍獎金。
這兩點不管哪一點,都比較好用來套近乎。
果然,我都還沒有怎麼使出我的招數,銘銘就一股腦地跟我說完了。
「老板,你問咱們老板啊,他靈活性單身,想追的話你就大膽勇敢去追!」
不是,誰問這個了。
我拽著她低頭,小聲說:「沒問這個,我問你老板人怎麼樣。」
銘銘的嗓子跟安了大喇叭一樣,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窘迫,依舊大聲輸出:「老板他人很好啊,你看看,為了咱們公司員工的安全,他都把公司搬到派出所附近了。」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
「為了咱們公司員工的安全?」
銘銘點頭:「嗯!」
在ţű̂₃銘銘的敘述下,我知道了個大概。
銘銘還是實習生的時候,公司還不在這裡。
由於沒錢,她住的地方也離公司很遠。
那天下了班,銘銘的直屬領導送銘銘回家,下了車後發現她住的地方是個老破小區,又黑又舊,還沒有什麼安保。
Advertisement
女領導擔心銘銘,就說要送銘銘進電梯。
理由是:「我是姐姐,理應多保護你一點。」
結果兩個人一下車就被尾隨了,小區的醉漢仗著力氣大,把銘銘和領導一起敲暈了。
等許非渡聯系上她們的時候,她們已經被送到醫院裡了。
「後來,老板就把公司搬到了派出所附近,公司的住房補貼也翻倍了,老板說要讓大家住得好,才能談其他的。」
「嘶,」我深吸一口氣,「真是個感人至深的故事。」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在某書上更新。
「我們老板人很好。」
然後噼裡啪啦地把方才銘銘說過的話,一股腦地復述過去。
打完字,一抬頭,許非渡就在我工位旁邊站著。
他手裡捏著我貼在桌子上的便籤,笑得和煦。
「於程程,你工作好認真啊,昨天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記下來了。」
我順著望過去。
是我做的工作筆記和 to do list。
「應該的應該的。」
我笑得殷勤。
然後,許非渡那隻好看的手就落在了我的筆記本上。
糟了,我忘記把本子合上了。
攤開的那一頁,記錄的全都是我對網友和老板之間關系的分析。
要死了要死了,許非渡要是眼睛不瞎,一定能看到。
果然,許非渡看到了。
他惋惜地搖了搖頭,嘆一口氣:
「你的經歷,我心疼;你的文字,在瞎說。」
15.
救大命。
這幾天我對老板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就好像專門來造他的謠,克他的一樣。
好在許非渡並沒有在意這些。
等我認完他所有照片,再三保證自己一定會記得他這張臉和這個名字以後,許非渡終於放我回去工作了。
我在我的部門裡,勤勤懇懇工作好一段時間,創造了不少價值。
原本以為我和老板之間的恩怨可以就此結束。
沒想到在網上圍觀我和許非渡恩怨的網友一股腦要往我們公司投簡歷。
說我們公司是神仙公司。
HR 簡單篩了一面。
許非渡非要讓我去當二面的面試官。
「大家都是衝著你來的,你不去真的不合適。」
沒有給我反駁的機會,許非渡又把我當初拿來分析他的筆記本塞我懷裡。
「我看你挺會分析的,面試幾個求職者,應該不在話下吧。」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罪證,又看了ŧůₕ一眼許非渡好奇的眼神。
誠懇點頭:「當然,不在話下了。」
隻要你別捏我把柄說事,什麼都 OK。
其實面試倒不是什麼難事,難的是要怎麼接待那幾個看似是來面試,實際是來看熱鬧的網友。
隔著一張桌子,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裡面閃爍著八卦的光。
「姐妹,你的頭像和你老板的頭像,好像是情侶的哎?」
?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這幾天我勤奮工作踏實刻苦,已經很久沒有在招聘軟件上逛過了。
可不敢在這緊要關頭造我謠啊。
我掏出手機滑了兩下,不費什麼力氣,就看到了我和許非渡的頭像。
就,真的很像。
我的頭像是自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因為銘銘說我這個角度特別好看,掛上去一定能旺我們公司的運勢。
而許非渡的頭像是他自己四十五度角俯視地面。
如果加上身高差、角度和方位的話,這兩張照片合在一起不就是在接吻嗎!
為了不損害自己的名聲,我火速給自己換了頭像,換成藍底白字的「程程」。
沒過一會兒,就收到了許非渡的信息。
他問我:「你怎麼把頭像給換了。」
16.
許非渡的辦公室裡,我們倆在復盤今天的面試。
他不依不饒,非要問我為什麼換頭像。
我能怎麼說,難道說老板我發現咱倆一不小心用了個情侶頭像,不太合適,所以我換了嗎?
我覺得不太好。
於是我委婉地把問題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說:「我覺得我那張照片太醜了,都是以前拍的了,不好看,等回頭拍了新的照片再換上去。」
許非渡點點頭,煞有介事:「嗯,你說得對,我這張照片也挺舊的了,我也先換下來。」
他當著我的面,把自己頭像換成了藍底白字的「非渡」。
在我跟前晃了晃:「好看嗎?」
?
好看什麼?
這不還是情侶頭像嗎?
我來公司真不是當老板娘的啊。
可我又不能炒老板魷魚,隻好違心地點頭:「好看。」
許非渡笑了:「我也覺得好看,你眼光真不錯。」
不錯什麼不錯,那不就是某釘傳統頭像嗎?
「你什麼時候去拍照啊,帶我一個,咱倆一起吧。」
?
又不是高中女生上廁所,有什麼好一起的。
然而許非渡眼巴巴地望著我,眼神裡還有幾分誠懇的意思。
然後我發現,我不僅不反感他的邀約,居然還有點期待。
我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在他的注視下,點進了離公司最近的一家照相館,遞到他面前。
「要不這周末,約一個?」
許非渡看了一眼我的屏幕,沉默了。
我正好奇他為什麼不說話了,就聽見他有些糾結又有些羞赧地問:
「真的要去這家拍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收回手去看。
果然,屏幕上有幾個大字。
「婚紗攝影。」
現在看起來,像是我在佔老板便宜了。
17.
被佔便宜的老板沒有絲毫惱怒,臉上反而起了紅暈。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嘴角一點一點翹上去,然後就再也沒下來。
「行了,拍照這事兒我覺得可以,到時候我請你。」
……
你別請我,整得好像我們真的要去拍婚紗照一樣。
「現在聊聊今天的面試吧。」
於是,我把面試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非渡,刨去了中間她們說我和許非渡是情侶頭像的部分。
許非渡聽完,若有所思。
他又看了看我寫的面試記錄,抬眼看我。
「你現在面試別人的水平,比以前提高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我原本下去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磕磕巴巴開口:「我們以前認識嗎?」
許非渡挑眉,有什麼東西在他眼裡一閃而逝。
他說:「哦,你是不是不記得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
「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你在面試我啊。」
還好還好,沒有說第一次見面時在商場當小醜,我還有機會挽救我的形象。
我說:「是嗎,還有這回事呢?」
許非渡點點頭:「對,當時是社團群面,你問我,如何讓自己被你記住。」
一絲熟ṭū́⁸悉的感覺襲來。
「我說,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我叫狗蛋。」
……
確認了,這絲熟悉的感覺名為尷尬。
「然後你對我的面試評價是:此人雖然愚蠢,卻實在美麗;說話不過大腦,勝在勇氣可嘉。」
我尷尬地腳趾摳地。
「我後來問你為什麼這麼評價我。」
我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他。
許非渡薄唇一張一合,說出了一句讓我羞愧而死的話。
「你說,因為你最近在看《甄嬛傳》,和室友打了個賭,說要用裡面的臺詞過一天。」
哦~真的是,糟糕糟糕 OMG,魔法怎麼失靈啦。
我眼觀鼻鼻觀心,心觀萬物。
許非渡好心地碰了碰我通紅的鼻頭和泛著紅的眼尾,問我:「怎麼了,低著頭在想什麼?」
想什麼?
想我為什麼不是土行孫,能立馬打個洞逃跑。
18.
然而,我很快就找到了許非渡話裡的漏洞。
他是快三十歲的老板,我是剛畢業的職場新人。
這個年齡差,這個閱歷差,我怎麼算都不該是他的學姐啊。
我帶著一絲絲期盼,誠懇地說出了我的疑惑。
「怎麼可能,老板你這麼成熟有魅力,一看就快三十歲了。我這剛大學畢業,年輕貌美地怎麼可能是你的學姐。」
完了。
太緊張了,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我在心底長嘆一口氣。
神仙工作要搞丟了。
許非渡:「我很老?」
我……
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覺得,嗯,老板你這個玩笑開的……挺別致的。」
許非渡垂眸,有點落寞:「嗯,那你就當我在開玩笑吧。」
我起身準備離開,許非渡又叫住了我。
「這周五我們要去我高中母校捐贈一批器械,你跟著一起吧。」
19.
許非渡帥氣、多金、對下屬好。
我理所應該地認為他身上那些好的品質都是因為他有一個家底殷實的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
要不然,如何能在畢業沒幾年就開起一家前景良好的公司。
等到了許非渡的母校,我才發覺自己的認知錯得離譜。
他的母校看起來很樸素的樣子,不像是有錢人家愛上的貴族學校。
我給他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遠在公司的銘銘。
「原來老板的母校這麼樸素啊。」
「可是老板好帥啊,站在這裡就好像是堅韌不屈的青松勁竹。」
銘銘大概是在忙工作,沒回我。
許非渡給學校捐了一批實驗器材,領導笑得合不攏嘴,正邀請他在臺上演講。
我穿著借來的校服,混在學生堆裡。
聽的正起勁,旁邊的女生戳了戳我。
我轉頭看。
她說:「姐姐,你們今年又來啦。」
我有點迷惑。
「什麼叫又?」
女生眨巴著眼睛,笑容燦爛:「去年你跟學長來的時候,我們見過,你當時還鼓勵我了呢,姐姐你不記得了嗎?」
我用力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腦海裡好像根本沒有這回事,隻好搖搖頭:「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時我爸媽又生了個弟弟,他們說家裡開銷太大,供不起我,讓我不要讀書了,出去打工賺錢養家,是您攔住了我。
「您告訴我,人要勇敢,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努力爭取,不管有多困難,不管對面站著的是誰,都不能屈服。
「這是屬於你的權利,你要牢牢抓緊。」
我覺得有點熟悉,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的確是我會說出的話,但是去年……
去年我不是還在學校上學嗎?
臺上,許非渡意氣風發,按照原定的流程,他正在和同學們分享自己大學的經歷。
講著講著,他忽然向我看了過來,露出一個溫和而滿足的微笑。
我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笑了一下。
他低頭的瞬間,我偏頭去問旁邊的女生:「後來呢?」
ŧũₗ「後來,您幫我爭取到了助學金,我也在您的鼓勵下,拒絕了家裡的一切不合理要求,這個學期,我已經考進年級前十了。
「姐姐,您對我的幫助真的很大。
「當時我爸媽跑到學校說,我生來就是個累贅,是家裡的災星。
「可是您對我說。
「我們不相信神的指令,隻相信自由意志。古人說事皆前定,天命不易;而我說乾坤未定,吉兇由我。」
女生的聲音和臺上許非渡的聲音融為一體。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朝我望過來。
很深很深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