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懼包圍著我。
孩子已經有胎動了,我對她的期待並不比皇上少。
想到此勇氣無限迸發,我努力地推搡著壓在我身上的侍女嬤嬤。
侍衛們聽見動靜本來該進門的,可貴妃指揮幾個位分低下的嫔妃,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口,侍衛們進退兩難。
肚子的劇痛讓我撕心裂肺地慘叫出聲,身下的瀆褲也「撕拉」一聲被扯爛。
在我的驚恐中,貴妃親自把一盆血淋呼啦的死魚倒在我身下。
然後驚訝地捂著嘴大喊:「喜嫔你怎麼生了一堆死魚出來啊,天呢,太可怕了。」
我現在就像身下的魚,瀕死地張著嘴巴,痛的連呻吟都發不出來。
隻是努力地掃視在場每一個人的臉,牢牢地記在腦海中,如果……今天有幸不死,今日之仇,我一定要報回來。
13
昏死過去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明黃的身影衝了進來。
心中莫名地心安,聽到耳邊怒吼:「把她們給我都抓起來!」
很好,妙得很。
接著眼前一黑,我徹底地失去知覺。
夢裡,兩個粉琢玉砌的娃娃看著我,對我說他們不喜歡黑狗血的味道,太臭了。
嗯,我也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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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是我的孩子嗎?跟我和皇上長得好像啊。
想到昏死前的劇痛,我下意識地覺得,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哭得傷心說:「你們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娘親,你再不醒來吃東西我們可真要餓嗝屁了。」小屁孩嫌棄地說著,還給我擦了眼淚。
嗯?
我驚醒,幽幽地睜開眼,夏兒哭得眼睛都腫了,孫嬤嬤臉上裹著紗布在打盹。
皇上握著我的手也趴在床側。
驀地,心底的疼痛漣漪般地擴大,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醒了?」皇上的聲音滿是嘶啞。
他一定一直守著我。
我摸向肚子,舒了一口氣,還好,隆起還在。
「孩子沒事,不過太醫說接下來恐怕你得臥床休息了。」
「娘娘福大命大,姜太醫說了,多虧娘娘肚皮厚,保護著胎兒呢。」孫嬤嬤不是睡著了嘛,怎麼一張口說話這麼氣人呢。
肚皮厚?直接說我胖不就得了。
14
看到我醒了,皇上才胡子拉碴地去處理政務。
孫嬤嬤說,現在外面傳開了,說我是河妖,西南水患跟我有關。
民間甚至有人組織請願處死我,貴妃她爹上折子最歡,朝堂上就數他最顯眼。
我隻覺得諷刺。
原本我可能一直失憶下去的,這一鬧,倒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十歲……那是風雨飄搖的一年。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從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了街頭差點要餓死的乞丐。
新朝舊臣。
貴妃爹不過是踩著我父王屍骨往上爬的奸人而已,既然又惹到我頭上,行啊,我就陪你玩玩。
隔天,參奏貴妃爹勾引外敵的奏折就一大堆出現在皇上面前,蜂擁而至的還有許多鐵證。
又爆出如今的貴妃乃是外敵之女,魚目混珠進宮,隻為生下皇室血脈就謀殺皇上,推有外敵血脈的皇子上位。
我吃著血燕,對杜將軍的雷厲風行表示很滿意。
時隔這麼多年,看來他還記著我們之間的承諾。
皇上同樣不負眾望,三天時間,把貴妃爹整個家族連根拔起,流放的流放,殺頭的殺頭,充為官妓的一個也放不掉。
貴妃在冷宮哭天抹淚,皇上絲毫不手軟,直接一根白綾賜死。
貴妃一族消失,關於我是河妖的傳聞也不攻自破。
還有誰?對了,皇後。
貴妃是個腦容量小的,真正幕後推手可是皇後呢。
隻是,貴妃的事一出,皇後警覺不少,竟傳出有孕的消息來。
如果我沒恢復記憶,可能會當真。
可如今……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後這是親自遞了一把刀到我手裡呢。
派人蹲了不過三天,就把養在她宮裡的面首揪了出來,假裝太監,好歹也得胡子刮幹淨啊。
不過,太後出馬,果然不容小覷。
雷厲風行。
太後……真是好久不見了呢。
那個時候,她還隻是文王的侍妾呢,我朝……不對,前朝唯一的異姓王。
皇後失德,本是皇家秘事,不宜外揚,皇上處理的詔書還沒下,皇後爹迫不及待地就要再送一個姑娘進宮。
膀大腰圓,特別能吃。
外面的人現在不會都以為皇上是這樣式的審美吧?
其實,我隻是圓潤了些,該豐滿的地方比常人過分了些,可我真不長那肥肉橫生的樣啊。
皇上的臉很黑,心更黑。
接連查出皇後爹貪墨軍餉案,還有私收賦稅,更甚者,在府內大肆地殘殺幼女,光是上個月就擄走十幾位未及笄的女孩。
證據確鑿,罄竹難書。
斬立決。
一時間,大快人心。
後宮其他欺負過我的那些女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紛紛上門找我道歉。
可我,又憑什麼要因為她們幾句話就原諒她們?我可是九死一生。
不到一個月,後宮眾人,死的死,瘋的瘋。
15
「沐陽阿姐,這是都想起來了嗎?」皇上把玩著我的頭發,親昵地咬著我的耳朵。
「大膽李恩山,你敢強搶民女,該當何罪?」
「我把江山都賠給你好不好?還有我的後半生,都賠給你。」
我「撲哧」笑出了聲。
彼時的他,愛哭得不得了,整日被人欺負,其中最放肆的便是我未婚夫杜大策,如今的杜將軍。
我是被寵壞的嬌女,不管做什麼都隨自己心意,那時我便覺得李恩山比杜大策順眼。
總是人前人後毫不避諱地護著他。
他也天天跟我後面喊「阿姐」。
我的父王是個好父王,可他不是一個好皇帝。
雖然對我極盡寵愛,可他到底是對不起天下臣民。
喜愛享樂,不思政務。
任憑蛀蟲把萬裡江山啃食得千瘡百孔,百姓們民不聊生,我的母後規勸無果自盡於鳳鸞殿。
可父王依舊我行我素。
直至叛軍逼城,兵臨城下,我朝大勢已去。
父王自焚前,把玉璽交給了異姓王,也就是李恩山他爹。
王不是王,臣卻是臣。
李恩山闔族退敵,都城終未失手,萬民朝賀,恭迎新君繼位。
同時,要求處死前朝皇室所有人。
百姓們恨極了我們。
我本該要一起被湧進皇城的百姓踩死的,是李恩山救了我,把我藏在地道裡三天三夜。
他卻身負重傷,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我喬裝出去找人救他回來的路上,被人認了出來,混亂中挨了一悶棍,徹底失憶。
再醒來時在亂葬崗死人堆裡,是林老爺路過救了我,我才沒被餓死。
可如今想來,那個地方當時那麼多死人,林老爺這是去哪兒才能專門地從深山老林路過?
「是我安排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煞費苦心?
我也許知道答案,可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我想重新給你一個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的身份,林若非……他很適合。
「你以他女兒的身份進宮,在我和母後眼皮子底下,至少我們能護你周全,衣食無憂。」
眼眶一熱,我瞬間視線模糊。
所以……什麼太後飯搭子,都是假的,對不對?都是眼前這個男人煞費苦心安排的。
還有什麼我看起來圓潤能生,這都是假的吧?
太後和她妹妹真是演了一出好戲呢。
「也不全是假的,母後她是真的看你吃飯香,她也能跟著多吃些許。
「你知道的,父王登基三日便宣布退位,帶著他的心上人浪跡天涯,母後她……心裡苦啊。」
是啊,即便是站在天下人都仰望的位置又如何?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又有何意思?
16
幾個月後,我生下一對龍鳳胎,皇上升我為貴妃。
出來反對蹦跶的幾個臣子,當場被皇上懟得差點以死謝罪。
「怎麼?她不配,就你配?你也能給我生龍鳳胎?
「以前讓我過繼宗親的是你,現在我封能生的喜嫔為貴妃反對的也是你,怎麼?你是敵國的細作不成?」
孩子滿月宴上,我見到了杜大策,遙遙相望,默契地隔空舉杯,往事都釋然。
我沒喜歡過他。
他也沒喜歡過我。
但惺惺相惜,男女之間,也有君子之交。
彼時年幼,我們還義結金蘭,我喊他大哥,他喊我二弟,雖然我常欺負他,但他大多數都是一笑了之。
隻是很久很久以後,某個酒醉的夜晚,皇上說漏了嘴,罵我是個傻的,問我難道真的不知杜大策當年為什麼那樣欺負他?
我發蒙。
皇上嗤笑,不願多言。
隻說,橫豎反正,現在娶到我的人是他。
我在太後身邊服侍, 他在前朝一刻也沒有放松過,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不受朝臣掣肘,想封我為後便封我為後。
「李恩山, 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可是前朝公主, 生的孩子也有前朝血脈,你這樣……就不怕……我造反?」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想要的話, 不用造反, 怪累的, 一句話的事,這萬裡河山我立馬還給你。」
我壓下心頭悸動。
我才不要接這燙手山芋呢。
現在的百姓多幸福, 有吃有喝,安居樂業, 海晏河清, 他真的是一個皇帝。
2
「嘖怪」李恩山幽怨地說又好久不能碰我了。
17
當初不是我篤定皇後不可能懷孕,即便懷孕也不可能是皇上的。
因為我知道李恩山一個秘密。
他除了我,一碰別的女人身上就奇痒無比。
知道這件事時,當年我可是高興得不得了,潛意識覺得這個男孩以後隻能屬於我了。
我的猜測也並沒有錯, 後宮女人真的多年都沒人懷孕,完全是因為李恩山一個都沒碰過, 能懷孕就有鬼了。
可這些女人誰也不會承認沒被皇上碰過。
所以在知道我有孕後才會那麼生氣, 那麼歇斯底裡地瘋狂,要將我置於死地。
說來, 也都是可憐女人。
可又有什麼辦法?皇上的女人,可以為家族帶來多少好處, 不言而喻。
高門貴女無一不是削尖腦袋地要扎進來。
我生辰的時候, 杜大策派人送來了一壺桃花釀,我一下子就認出來,是當年我們一起埋在他家桃林裡的。
約定以後特大喜事才準打開來喝。
我看著手中的信箋:【二弟幸福, 是我最大幸事,桃花釀今日可啟。】
如果當日救我的是他, 結局還會不會不同?
答案我也不知道,我隻明白,我的少年郎在我心中從未離開。
李恩山,自始至終,我們都選擇彼此。
番外一——皇上篇
碰別的女人會過敏是我騙阿姐的,我隻是扯謊讓她知道,她對我來說, 是與眾不同的。
果然, 她聽了以後很開心,從那以後,對我也格外上心。
杜大策是她未婚夫又怎樣?我喜歡阿姐,一定會把阿姐的心搶回來。
勇者先攀登高峰。
怪隻怪他是個膽小鬼, 明明喜歡,為什麼要假裝不喜歡?就為了那可笑的自尊?
嘖嘖……後悔去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