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下子就穿幫了。


我轉過身,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身影,若有所思。


丫鬟媒人們簇擁著蓋著蓋頭,穿著鮮紅嫁衣的新娘出門。


「安王來了嗎?」


到門口時,聽見謝頌寧朗聲問。


「沒,來送禮的侍衛說是身體不適,在靜養。」


有小廝回答。


「病了?等婚禮結束我去王府看看。」


一路有驚無險上了花轎,晃晃悠悠被抬到了將軍府。


原本我是想來個李代桃僵,給燕昭一個「驚喜」,但隨行的暗衛和謝怡身材不符,隻得我親自出馬。


我在腦中想著等會兒燕昭滿懷少男情懷掀開蓋頭,發現蓋頭底下是我時會是什麼表情。


嘖,嚇到他不舉才好。


打發走了侍女,新房內就隻剩我一人。


約莫半個時辰後,「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5


凌亂的腳步聲緩緩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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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醇厚的酒香味彌漫在房間內。


燕昭走到離我三步遠的地方,似乎想上前,又有些躊躇不定。


「謝……謝小姐。」


似乎被人灌了不少酒,少年將軍清亮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沙啞,相當勾人。


「嗯,過了今天……我們就是……就是……夫妻了。」


他猶豫片刻,繼續道:


「雖然我們沒有見過幾面,但我燕昭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娶了你,我斷不會再納旁人。」


「以後府中有我在,萬事不必擔憂。」


哈哈哈我的天,沒想到平時冷硬臭脾氣的燕昭純情起來還怪純情的。


喝了酒的燕昭絮絮叨叨說些青澀又愚蠢的傻話,若不是怕穿幫,此刻我已經笑倒在床上了。


「謝小姐,我……可以掀蓋頭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微微往後仰了仰,就聽見他著急忙慌地退後: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他一口氣猛灌了幾杯水。


一時間房間陷入安靜中Ṭũ⁸。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燕昭的呼吸似乎粗重了幾分。


氣氛有些焦灼。


我聽到了明顯地吞咽口水的聲音。


燕昭一步步走近床邊。


在床邊站了許久,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可以親你嗎?」


喲?剛剛連蓋頭都不敢掀,現在就想直接親人嘴了?


嘖,男人。


我想到方才燕昭似乎喝了桌上的茶水。


應該是茶點中摻了助興藥物,以促新婚的小兩口閨房和諧。


正當我在內心思忖時,一隻帶著熱意的手隔著蓋頭輕撫上我的面頰。


我向後微微一靠,展現出拒絕的姿態。


若是清醒著的燕昭,此刻已經滿臉通紅退避三舍了,但他喝了酒,加之藥物的刺激,此刻顯示出男人與生俱來的掌控欲和侵略感來。


我正想掀開蓋頭給他個Ţů₍「驚喜」,就感覺到一個輕柔又灼熱的吻落在了臉頰上。


很輕的一個吻,一觸即分,卻讓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燕昭他竟然真的親下來了!


我一把扯下蓋頭,面色都扭曲了:


「燕昭,你惡不惡心啊!」


我使勁擦了擦臉上被親到的地方,活像沾到了髒東西。


燕昭的腦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怔愣地盯著我的臉:


「我……我不是在夢裡吧?」


「李望庭?!」


我哼哼一笑:


「不錯,就是你爺爺我。」


這一番驚嚇,燕昭是徹底清醒了。


「怎麼是你?!」


他聲音顫抖,如山崩地裂一般。


我將蓋頭隨意丟到他身上,浪蕩一笑:


「你新婚妻子大喜日子跟人跑了,本王這不是怕你獨守空房心情鬱結,特意給你送上份大禮嗎?」


「怎麼樣,這個禮物可還喜歡?」


「嗯?夫君?」


我故意拖長了尾音,逗趣兒般地叫他。


這招調包計並不復雜,燕昭很快想明了其中的關竅,眼睛中浸上血絲。


我絲毫不擔心得罪曾跟著父親徵戰沙場,立下過赫赫戰績的小將軍,裝模作樣道:


「好好一樁姻緣,嘖嘖。」


「倒是可惜了那對海東青。」


「燕小將軍,你說呢?」


見燕昭不說話,我愈發囂張起來。


「上京這地界,誰人見了本王不是阿諛奉承,卑躬屈膝。」


「你燕家顯赫是不假,但也別忘了,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沒有我李氏皇族,你燕家能有今日榮光?嗯?」


我將喜服脫下,隨意一丟,站起來大搖大擺就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想起什麼,我又回過頭,邪笑道ŧú⁴:


「燕昭,你的吻技生澀得很啊,不會還是個雛吧?」


說罷,我心情極好地回過頭朝外走去。


「啪!」


一隻滾燙的手從身後掐住了我的脖頸,一把將我摁在了門上。


我錯愕地艱難偏過頭,正好對上燕昭那雙充斥著勃然怒意的眼睛。


「燕昭你……唔!」


話未說完,咽喉上那雙手就鎖緊了。


「安王這份厚禮——」


燕昭那張尚還青澀的臉上露出一種冰冷和強勢。


「我就卻之不恭了。」


6


「怎麼樣?宮裡有消息嗎?」


見侍從進來,我從床上坐起來。


「稟王爺,宮內暫無消息,將軍府和武英侯府那邊也沒有太大動靜。」


我有些詫異。


我攪黃了燕謝兩家的婚事,還給燕昭腦袋開了瓢,雖說消息被刻意瞞下了,但總會走漏一些風聲。


這兩家沒在皇兄面前參我,皇兄也沒找我問話。


真是奇怪。


「不過……不過……」


侍從額上流下汗。


「有話直說。」


我不耐煩道。


「王爺恕罪,外頭不知從哪裡傳來風言,說,說王爺並非先帝爺親生!」


我一愣,第一反應是荒謬,隨後怒火中燒。


「放肆!」


我咬牙切齒道:


「給本王查!這些謠言是從哪裡傳來的!給本王查清楚!」


讓我沒想到的是,隨後幾天謠言愈演愈烈,幾乎到了盡人皆知的地步。


甚至連出個門,都會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掃視一通,往日常跟在我身後的那幫紈绔如今也少往我跟前湊合了。


而和我關系最好的謝頌寧,在我壞了他妹妹的婚事後,也再沒來找過我了。


但最讓我在意的是,皇兄已經很久沒有召見我了。


連我遞上去請安的折子,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無回音。


直到一天朝會上,大理寺卿領著御史臺一幫老頭,直陳我並非先帝皇子,乃是賢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假孕從宮外抱來的野種,並痛斥我混淆皇室血脈,挾勢弄權,假公濟私,貪汙受賄,不敬宗親,孝期納妾等十數條罪名,滿朝文武紛紛上奏,要求從嚴懲處我欺君大罪。


可高坐明堂的天子聽完後神色淡淡,拋下「再議」二字後就散Ŧŭ⁶了朝。


聽到這裡,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不管外面的傳言是真是假,憑我們數十年的兄弟情分,皇兄不會不管我的!


我立即備了馬車進宮。


幸運的是,這次皇兄肯見我了。


再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時,我故意沒有行禮,天子也隻是掃了我一眼,並未怪罪。


見我傻站著遲遲不說話,李道訓終於開了口:


「在外面受委屈了?」


聽到這句話,我鼻子猛地一酸,險些就落下淚來。


「皇兄!」


天子放下御筆,緩步走到我跟前。


他比我高上不少,少年時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十幾年的帝王生涯,將他磨礪得沉靜平和,喜怒不形於色,愈發捉摸不定。


此刻居高臨下俯視著我,少了平日裡身為兄長的溫情,顯出帝王的冷漠和倨傲來。


我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皇兄,你不肯見我,是因為外頭那些謠言嗎?」


李道訓微微挑眉:


「哦?什麼謠言?」


我咬牙道:


「說我並非父皇親子,不是……皇室血脈。」


天子淡淡開口:


「這件事,大理寺卿已經暗訪查證過了。」


我的心提了起來——


「你的確不是皇家血脈。」


仿佛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懸在我頸上多日的刀終於落了下來。


李道訓拿出一沓折子給我,目光沉沉:


「朝臣們眾口一詞,要朕從嚴懲處,不少人讓朕殺之以儆效尤。」


「以燕、謝兩家為首,靖國公蕭家,吏部尚書王家,京兆府尹,包括新科狀元沈未等十數家,卻上書讓朕看在多年兄弟情誼,留你一條性命。」


「燕昭和謝頌寧更是想讓朕把你交由他們處置。」


「李望庭,你以為他們護著你性命,是想幹什麼?」


我惶恐地看向那神色莫測的天子。


「這些年你四處招惹是非,若不是有朕,你早就被這群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但從前護著你,是因為你是朕的手足至親。」


天子輕佻地挑起我的下顎。


「如今,你打算用什麼來換取朕的庇佑?」


7


回憶起他說這話時的神情,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同為男人,我太清楚那是什麼了。


李道訓,他竟然——


「砰!」


馬車陡然晃動,劇烈的撞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怎麼了?」


我掀開簾子走出去。


馬夫唯唯諾諾道:


「王爺,是靖國公世子攔住了去路,奴才躲避不及才撞上了牆……」


正說著,一個錦衣華服,清新俊逸的年輕少年縱馬到我身前。


「呀,這不是最近在上京出了名的安王嗎?」


少年紅衣如火,神色囂張。


靖國公世子,蕭鬱榕。


整個上京都知道,他與我積怨已久。


「蕭鬱榕,你怎敢當街攔我的馬車!」


我壓抑著怒火,厲聲喝道。


皇兄還未下旨削我的爵位,我的名字仍在宗室玉牒上掛著,他們怎麼敢!


少年噗嗤一聲,臉上掛了不屑:


「你還當你是眾星捧月的安王?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下賤野種,僥幸當了王爺,過了十幾年的富貴日子,也該知足了吧?」


「你知道如今多少人盯著你這條命嗎?」


我氣得渾身顫抖,雙眼發紅。


蕭鬱榕直勾勾盯著我半晌,忽然清了清嗓子,面上露出些許羞怯的薄紅,自得道:


「嗯,你現在服個軟認個錯,本世子可以勉為其難帶你回府,有我靖國公府的庇佑……」


「望庭!」


一個聲音突兀地插進來。


武英侯府的馬車出現在道路中間。


謝頌寧站在馬車外朝我揮了揮手,然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朝蕭鬱榕道:


「蕭世子,安王殿下我就接走了。」


蕭鬱榕被人打斷話,大怒道:


「謝頌寧,你敢和本世子搶人!」


謝頌寧淡笑:


「蕭世子,令尊告老在即,你可是要承爵的,切莫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說罷無視蕭鬱榕森然的眼神,對我道:


「你的馬車壞了,我送你吧。」


我的確不想繼續在這丟人現眼,索性上了謝府的馬車。


臨走之際,蕭鬱榕還在身後不甘心怒吼:


「李望庭!你以為跟姓謝的走比跟我走好?你是引狼入室!」


「我等著你來求我!」


聽見這句話,我心中不禁一凜。


先前皇兄說,謝家也在上書的那批人中。


我不動聲色掃了眼謝頌寧,卻見他仿佛遇見了什麼開心事,嘴角含笑,神情自若。


見我望過來,輕聲細語道:


「怎麼了?」


我看了眼窗外,心跳微微加快。


「這似乎不是回安王府的路。」


謝頌寧微微一笑。


「的確不是。」


「這是去武英侯府的路。」


8


我萬萬沒有想到,謝頌寧竟然敢軟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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