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來得及來不及。」
我一臉狐疑,卻還是聽話松了手。
倚在江至懷中。
沒一會兒,夜風襲來,吹得我有些發涼。
我這才意識到江至抱著我出了承乾殿。
在我忍不住再次開口問時,江至將我放了下來。
緊接著,黑紗一揭,我眼前一亮,看見了七顆星星。
我:「……」
「哦,挺好看的,然後呢。」
「真浪漫,謝謝您,這就是該幹的正事嗎?」
「不如咱們還是早點回宮,陛下龍體尊貴,不可受涼,您覺得呢?」
我有一種期待了半天,結果江至給我拉了坨大的無語之感。
正準備轉身就走,卻被江至一把攥住手腕。
他以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認真神情注視著我。
「林皖,你說過的,回家之後唯我馬首是瞻,可別忘了。」
「別到時候我追你讓你做我女朋友,你還哭著回家告訴你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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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莫名其妙,想要繼續追問。
與此同時,巨大的鍾鼎之聲在宮牆內響起。
意味著子時已到。
緊接著,我看見了墨色夜空中,七顆星星正以一種混亂卻有秩序的規律移動起來。
最後變成完整的七星連珠之象。
隨後,不可名狀的光在我眼前亮起,周遭的景致開始扭曲膨脹,像是時空被撕開一個裂縫。
失去意識之前,我聽到了那句低語:
「歡迎回家。」
番外
19 歲那年的跨年夜,江至正跟大學室友在一家清吧裡喝酒聊天。
就跟很多同齡人一樣,他們聊完樂隊又聊未來,兜兜繞繞,話題最後還是回到了女人身上。
有人先這麼問了:
「诶,你們有喜歡的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時,江至百無聊賴地點起了手邊的一根煙。
輪了一圈輪到他回答,躲不過便隻能似笑非笑地搪塞過去。
「應該有吧。」
室友急了。
「什麼叫應該!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這模稜兩可的回答應付那些學姐學妹就得了,應付我們可不能夠啊!」
緊接著手機震動起來,江至瞥了一眼。
是林皖的消息。
但他沒有點開。
畢竟猜也能猜到內容。
「嗯,那就是有。」
江至淡淡回答。
室友都樂了,其實有喜歡的人沒什麼好稀奇的。
稀奇的是江至有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卻沒有成為他的女朋友,這才是重點。
掛在大學表白牆上能掀起千層浪的頭號重點。
「有喜歡的人為啥不追啊?別跟我說追不到,說出去誰信!」
聞言江至也笑了,笑得有些意興闌珊。
他點開林皖那條消息——「新年快樂,友誼長存。」
果然如此。
江至有些煩躁地吐出一團煙霧。
「嗯,追不到啊。」
「看到沒,人家還要跟我友誼長存呢。」
他拿起手機屏幕隨意地在室友面前晃晃。
卻沒打算真的給他們看清內容。
其中一個室友一語道破天機:
「你是壓根沒跟別人表白吧。」
江至笑著睨他一眼:
「說了到時候如果連朋友都沒的做,你賠給我?」
事實上江至也清楚,自己不是善於逃避或者拖泥帶水的人。
可他跟林皖的友誼太牢固也太穩定。
這種穩定讓他窒息得無法忍受,卻也讓他貪心得沉溺其中。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相互陪伴到彼此進棺材的那一刻。
但這就夠了不是嗎?
與其說他對待感情保守,不如說他更害怕失去。
室友拍著他的肩笑罵道:
「該說喜歡的時候不說,你小子就等著後悔吧。」
一語成谶。
林皖失蹤後的第三天,江至真的後悔了。
新聞播報說,警方在出事故的那條跨江大橋上勘查了一遍又一遍,連搜救船都出動了數十輛。
愣是連林皖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找著。
後來的江至無數次在這條跨江大橋上徘徊了很久,手機屏幕上是林皖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消息——
「生日快樂!要天天開心啊!」
他聽到了自己的哭聲。
壓抑又痛苦。
這條消息此刻對他來說過於殘忍。
「你明明知道見不到你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了。」
他跳了下去。
意外的是,他沒死。
醒來時身邊的環境很陌生。
有一個聲音在問他:
【你想去找她嗎?】
江至聲音有些顫抖?
「她在哪裡?」
那個聲音緩慢回答:
【她在一個很遙遠的平行世界。】
【時空管理局出了 bug,導致你們所在的時空出現了裂縫,使未綁定系統的人去了不該去的世界……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深感抱歉和遺憾。】
江至聽不懂,隻是冷冷道:
「別說廢話,帶我去找她。」
那機械音依舊不緊不慢地說:
【我們當然希望能夠挽回,所以這就是你現在能活著站在這裡的原因。然而需要提醒你,那個時空目前處於混沌的無主狀態,想要返回原世界,你必須完成既定任務,維持世界的秩序。】
江至皺了皺眉:
「什麼任務?」
【不同身份對應的任務也有所不同,更具體的事恕我們無可奉告,任務完成的那一天,我們自然會送你們返回原世界。】
【再次提醒你,你想找的那個人或許已經完全不記得你,她或許會遇到一些很好的人,過上很幸福的生活,甚至可能不會願意跟你回來。】
【你確定要為了她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而去迎接一個充滿未知性的未來嗎?】
而江至連半秒鍾的猶豫都沒有,依舊重復了那句:
「帶我去找她。」
【好的,正在為您傳送 068 號世界……】
19.
我回到現代的第三個月。
生活已經適應了大半。
雖然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現代人,我並不想用適應這個詞。
但實際上,每每看向五光十色的高樓大廈霓虹燈,我都不免生出一絲恍惚。
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麼有些演員演過一部戲之後,便會因入戲太深而患上抑鬱症。
午夜夢回時,我依然分不清穿越那三年究竟是真實發生的,還是我躺在病床上做的一個精神錯亂的夢境。
直至現在,我依舊定期接受心理咨詢。
至於江至——最後一次見到江至已經是半個月前。
現在,我看著手機屏幕上高中同學生日宴會的邀請信息,有些搖擺不定。
晚上七點半,我在海濱廣場下了車。
夜風蕭瑟,馬路上的雪被來回的車輛碾實了,在商場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泛著冷白的光。
車內外溫差過大,我忍不住冷得一個激靈。
與此同時,發頂被人不輕不重地壓了一下。
我回頭,江至嘴邊噙著淡淡的笑,正看著我。
我愣住,張了張嘴,最後隻說出一句:「Hi。」
江至不知想到了什麼,低低地笑了一聲。
「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剛認識呢。」
他熟稔地握住我的手,指尖相觸的一剎,他皺了皺眉。
「怎麼這麼冷。」
我吸了吸鼻子,含糊道:
「先上去吧,不然遲到要被罰酒。」
從廣場到 KTV 包間要走一段路,其間我們誰都沒有提起那詭譎的穿越過往。
江至推開包間門的前一秒,我自覺松開了他的手。
他動作頓了頓, 回頭看我一眼,卻沒多說什麼。
我們走進去的時候, 原本嗨得正歡的十幾個腦袋整齊劃一地轉了過來。
見了江至,有人興奮地圍了上來。
「你小子難得沒遲到啊!」
江至打著哈哈撥開那幾隻拍他的手,隻轉頭對我說了句:
「坐我旁邊唄。」
他的聲音被音樂和人群的嘈雜夾著, 聽上去有些失真。
我點了點頭。
酒桌上一輪一輪喝著,江至對這種場面遊刃有餘,握著酒杯冰塊也不加,往往都是仰頭一口氣全喝了。
偶爾分給我一杯果汁, 漫不經心道:
「你喝這個。」
幾個女生圍了過來關切地問我身體近況。
其中一個性格豪爽的女孩似乎是醉意上頭, 抱著我抹眼淚:
「剛知道你出意外那會兒, 真的要把我嚇死了!還好你沒事……」
過了一會兒,不知是誰覺得光喝酒聊天不夠盡興,開始提議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輪到江至時,眾人先是起了半天的哄, 隨後一臉壞笑。
其中一個人率先拋出問題:
「江大少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啊。」
問完,另一個人直接在他頭上來了個爆慄, 一臉撈不著便宜的心痛表情:
「整這麼含蓄做什麼!不知道問點勁爆的嘛!虧死我們了!」
江至笑得很坦然,聲音淡淡的:
「有啊。」
聞言, 我心髒不受控制地一緊, 呼吸滯了滯。
隨後在心裡安慰自己:
「放松點, 沒關系的。」
江至又說:
「不僅是女朋友,還拜過祖宗結過婚呢。」
人群頓時陷入死寂, 緊接著是更熱烈的狂歡。
江至表情遺憾地補充道:
「就是她好像不太喜歡我,手都不願意多牽一會兒。」
眾人聽了, 表情和聲音都很誇張:
「誰啊臥槽!誰啊誰啊誰啊誰啊誰啊!」
「你小子背著我們玩先婚後愛是吧!」
「玩不過玩不過,太潮了,潮得我風湿病犯了。」
呼聲最大的還是那句:「誰啊?」
江至不經意地瞥我一眼,隨即氣定神闲道:
「隻有一個問題, 我已經回答完了。」
眾人遺憾,最後玩了幾十圈,也再沒輪到江至回答問題。
他們曲線救國,拼命灌他酒,江至也來者不拒,看不出一絲醉意。
最後隻能恍惚離場。
我扶著江至出商場時, 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
他情況看上去不太妙。
神色還算清明,耳根卻微微泛紅, 闔起雙眸, 看似伸長胳膊攬著我,實則整個人都癱在我身上。
這是把我當移動拐杖了。
我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至, 這是幾。」
他微眯著眼,喉嚨動了動:
「三。」
我樂得咯吱笑了幾聲,隨後試探性問:
「你剛剛說的女朋友,是誰啊?」
他答得飛速:
「除了林皖, 還能有誰。」
「小娘,想來侯爺心裡還是記掛您的。」
「(「」「那你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好像觸碰到了江至的盲區,他遲遲沒有回答。
當我盡力想要忽略心中那點失落時,聽見了他的聲音:
「喜歡的啊,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他又皺了皺眉,好像十分痛苦。
「見不到林皖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開心了。」
那時的我,還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隻是抱著他的動作更用力了一些。
然後閉著眼睛輕聲道:
「不要不開心。」
「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