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從沒覺得食寶街到北大的二十分鍾步行時間會過得這樣快。


感覺……


和周洲聊個天,對個視,稍微鬥個嘴,時間就唰唰地流過。


快到學校門口了……


我抿唇。


腳步刻意放慢,步伐跨的是平常的一半遠。


雙腿好像不受我控制。


隻想再慢一點,再慢一點……


不知道為什麼。


周洲又一次與我的步行頻率趨於一致。


我正常速度,他也故意放慢速度,我們得以並肩走;現在我走慢了,居然也和他可以同步走!


晚風吹過。


冰淇淋早已吃完,紙筒扔進了垃圾桶。


手裡空空的。


是不是……該抓住些什麼啊?


「咳。」周洲走在我旁邊,突然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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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亂亂的,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差點原地蹦起。


最終我的腳下沒有蹦起來,心髒倒是撲騰得老高。


我用舌頭頂了頂上顎,故作歡快;「我學校要到了,就在前面!」


「嗯。」


「你買的冰淇淋特別好吃,等會把店面鏈接發我好嘛?」


「好。」


「……」我的眼睛眨巴眨巴,決定直接一點。


「周洲師兄。」


「嗯。」周洲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我使勁閉眼。


聲音逞強似的加大:「可不可以,再走慢一點點啊?就慢一點點!」


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來,給周洲表演了「一點點」。


「……」


周洲一時無話,又驀地笑起來。他的眼底倒映著路燈的光,連帶著霓虹燈的光。


「好。」他說,「那你也走慢一點。」


於是,我們的步伐同步變慢。


短短的幾百米,我們走了十分鍾。


34.


大一的寒假到了。


我和言辭住在在一個大院。


早早地就買了飛機票,準備放假那天一起趕回家。


過年總是開心的。


雖然媽媽的溫柔隻存在於剛回家的那一天,但我每天還是很開心。


時不時串門去言辭家裡打遊戲。


偶爾透過窗子能看到院子裡的那個躺椅。


半年前的那天,我在這裡做了偷吻言辭的舉動。


但是呢……


「清清,你掉下去了!」言辭喊我,「想什麼呢!」


我轉身。


看著自己的人物夾在縫中,上不去,下不來。


我垂頭喪氣:「卡 bug 了……」


言辭安慰我:「沒事,下局繼續!」


我笑——對啊,我們還是好朋友。


那個下午,我硬是把手柄遊戲玩成了體感遊戲,腰差點扭斷。


大年三十按規矩要守夜。


就是能睡多晚就睡多晚,通宵最好。


我呈「大」字形癱在床上。


在修自己剛才的自拍照,發到朋友圈裡。


發送後十秒鍾,就收到了一個贊。


來自周洲。


我喜滋滋地點開他的私信框,打字:周助,新年快樂——


發送成功的那一秒,聊天框裡同時蹦出來一句話。


周洲:林清,新年快樂。


同時哎……


我抱著被子撲騰了好幾下,為這奇怪的默契。


周洲那邊也反應過來。


接著聊天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周洲:嗯,新年快樂。


我:你說了兩遍了


周洲發了個兔子穿裙子轉圈圈的表情包。


接著說:第二條是回復你。


我噘嘴傲嬌地回答:我知道。


周洲那邊再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抱著枕頭,對著手機猛看,期待他要說什麼。


但那句話閃了一會兒,最後沉寂下來。


周洲沒發什麼了。


我疑惑:你剛才打什麼字啦?


我握著手機正等信息,閉目養神,迷迷糊糊的,居然直接睡著了。


最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喂?」


「吵醒你了?」周洲溫柔的聲音傳來。


電話那頭很熱鬧,可能在看春晚。周洲頓了一下,接著應該進了房間。


因為背景音突然安靜下來了。


我被他的柔聲撩到,一下子清醒:「沒,剛睡著……」


「好。」周洲呼吸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出來,溢滿整個房間:


「我覺得,有些事,還是通過電話說比較好。」


我傻傻的,「那通過什麼說不好?」


「……」周洲被我噎一下,接著道,「微信文字消息。」


「哦哦。」我理解了,「那你要說什麼呀?」


「嗯……」


周洲做思考狀。


突然又笑笑,他的嗓音低啞,在安靜的夜晚,撩得令人無所躲藏。


感覺是很重要的話……


我屏息等待,把電話的免提打開,想認真聽清楚他要說什麼。


等了幾秒,還沒聽到。


我皺眉,是我的手機出了問題嗎?打電話沒聲音?


我用力地將手機出聲孔貼著自己的耳朵。


「林清——」


周洲突然出聲,低沉迷人的聲音直往我耳膜裡撞。


免提還貼耳朵的緣故,那一瞬間,我差點被震聾。


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揉著被「折磨」的耳朵,心不在焉隨意答道,「在呢。」


——「林清,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我揉耳朵的動作一頓,「什、什麼?」


周洲好脾氣地重復: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啥?」我的腦子抹了糨糊。


周洲一滯,輕笑聲突然傳過來,「你是不是傻?」


「……」


雖然嘴上嘲笑我,但他還是換了個容易理解的說法。


「林清,」周洲的呼吸有些急促,我能感受到他的緊張,「我覺得,這小半年,應該夠了吧?」


「……」


周洲的語氣更加耐心,他近乎是以哄小孩的語氣和我說著話:「讓我轉個正,成不?」


「清清,出來看春晚了!大過年的悶在房間幹嘛!!」外面傳來媽媽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


把手機蒙進被子裡,朝外面喊:「馬上!導員找我說個事兒!」


「那你快點兒!」


門外的拖鞋聲遠去。


我用手背挨了下臉,好燙。


摸著通紅的臉蛋,我又拿起來手機,經過剛才媽媽的打岔,我一時接不上周洲的話。


隻說了句:「我得去客廳了,我媽找我。」


周洲也沒強求。


低低應了一句「嗯」。


我掀開被子,走去了客廳。


剛坐下,手機就收到一個消息。


來自周洲:你家在西安,是嗎?


我雖疑惑他問這個幹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回了個「嗯」。


之後周洲就沒再問什麼了。


直到我第二天醒來,都沒有他的任何信息和電話。


35.


昨晚睡得晚。


早上卻還是被家長準時八點喊了起來。


我扯著眼皮,坐在大院的桌子上吃餃子。


言辭坐在我對面。


同桌的還有另外一些小孩子。


「清清姐姐,等會我們一起玩紙嫁衣吧!」


「啊?什麼?」


旁邊的小孩兒奶聲奶氣地比劃著繼續說,「就是言辭哥哥最近在玩的遊戲,他都不帶我玩!」


我看向言辭,言辭失笑。


他擰了把小屁孩的臉,「哥哥怕你晚上做噩夢呀。」


小孩做了個奧特曼發射光線的動作:「沒關系的,佩奇會保護我。」


我憐愛地拉下他的小手,把筷子塞到他的手裡。


毫不留情地說:


「佩奇會被奧特曼燒成烤豬的。」


小屁孩:「……」


言辭:「……」


我奸笑幾聲,恐嚇計劃通。


我才不要告訴小孩說我也不敢玩恐怖遊戲……


姐姐也是要面子的。


吃完了飯,我和言辭去了他家,同去的還有那個小孩。


我坐在沙發上。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男生坐在地毯上拿著 ipad 玩遊戲,小孩特膽大,全程眼睛瞪得大大的。


言辭也溫聲引導著他找線索。


「啊……」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頭一歪。


正想睡個回籠覺,手機就叫起來。


「喂?」


「啊?」


「你你你你——我馬上!」


36.


我打了個出租奔去北站。


一下車就看到穿著黑色羽絨服,背後背了個輕便背包的周洲。


他戴著口罩,神情放松,眉眼淡淡。但勝在氣質好,手長腿長,站在門口頗具吸引力。


反正我一下車立刻就看到他了。


我朝他走過去。


嘴裡念念叨叨:「你怎麼來了啊?昨晚你問我——嗯——」


我的聲音停在空中。


因為周洲直接將我攬進了懷裡。


他抱得很緊,羽絨服很厚,我並不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


但平心而論。


被擁在懷裡的感覺真的無法言說。


身心都暖和了。


我下意識地噤了聲。


周洲一時也沒有說話。


但或許……沒什麼好說的。


我猜就算我問他為什麼來。


他也隻會挑著眉,用「我闲的」這三個字輕飄飄地堵回去。


所以我沒問。


連帶著他為什麼抱我,我也沒問。


「走吧。」


「走哪?」我傻乎乎地問。


周洲的手順著我的脊背滑下,又極為順當地拉住了我的手,輕搖幾下,像是在撒嬌。


「想去吃三秦套餐。」


「噗。」我沒忍住笑出來,主要他一本正經說出「三秦套餐」這三個字的神態有點萌。


就……真的有點萌。


「怎麼了?」


「沒,我帶你去!」


「好。」周洲順著我的話向下說,又晃了晃我倆相牽的手,「那走。」


我這才意識到手被牽住了。


沒發現的時候還好,但發現了就不得了了。


走路的姿勢都有些別扭。


手心裡更是極速分泌出汗液。


而且好奇怪,偏偏隻有被牽住的那隻手一手心汗。


旁邊走著的人身材高大挺拔,我用空著的那隻手摸摸鼻子:


這就是周洲談戀愛的方式嗎?


好直球!


我喜歡!


37.


吃過飯,我和周洲隨意走在大街上。


我們的手一直牽著。


除了吃飯的時候不太方便,結完賬就像兩個磁鐵般,牢牢地吸附在一起。


「大年初一,你們家沒有什麼事兒嗎?」


周洲「嗯」了聲,笑道,「不差我一個人。」


「哦……」


「我就待幾個小時,下午就回去了。」


「啊?」沒想到是這個回答,我的嘴巴張大。


看著我的樣子,周洲笑了出來。


眼睛四處看了一圈,然後拉著我的手把我帶到了一個角落。


這是個城中村,還沒來得及拆遷。


周洲倒是厲害。


居然能在嘈雜的這種地方找到一處沒人的角落。


「那你需不需要找個地方休息會?」


「不用。」


「哦哦。」我不想讓氣氛冷下來,又挑起了一個話頭,「今天我媽媽包的餃子可好吃了。」


「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嘗嘗。」


周洲說著話,手掌悄無聲息地拉住我的腰,並將我向他身上拉。


我慌亂極了,居然沒心思想他說的「有機會他也要嘗」的深層含義。


「你年夜飯吃什麼了啊?」


「火鍋。」周洲的回答簡明扼要。


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鼻息交纏在一起,火熱又迷人,我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林清,昨晚的事,」周洲離我極近地說話,「你還沒回答我。」


昨晚……


——林清,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讓我轉個正,成不?


慌亂中,我想起了這兩句話。


時間過得好慢。


周洲的氣息就停留在面前。


小巷子的環境並不美好,外面盡是嘈雜,小販的叫賣聲、小孩的玩鬧聲,還有大人呵斥的聲音。間雜著買衣服討價還價的聲音。


而這裡隻需要我的一句話。


我福至心靈。


怯生生地問他,「一分鍾。」


「……什麼?」


雖離得近,但周洲並沒有碰到我,我們之間依舊保持著一截冰涼的空氣。


周洲離得這麼近,他整個人都有些松散。


顧及著牆面的髒,他並沒有靠著牆,隻是虛環住我。


在這般紛雜的環境中,他的眼睛是澄澈的。


我沒說話,周洲手下用力,輕輕捏了把我的腰,「一分鍾、什麼?」


我敏感地縮一下腰。


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吞了下口水。


這才慢吞吞地說:「我們,再當一分鍾朋友。」


「哦。」周洲尾音轉調,「那一分鍾後呢?」


「……一定要說出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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