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錦琛看太後說不出話,聲音難得柔和起來:“母後隻要好好的,健康安然,兒子就很滿足,也不會日夜擔憂辜負父皇的囑託。”
張太後似乎是立即就被蕭錦琛一番忠孝之言所折服,態度也不再那麼犀利,話裡話外也多了幾分柔和:“皇兒最是孝順,哀家時刻都能體會到,不過宮裡人還是少些,她們幾個都是好姑娘,各個都對陛下一往情深,陛下還是要顧憐一番
。”
說是姑娘們,其實還是在說張採荷。
蕭錦琛垂下眼眸,到底是給太後吃一顆定心丸:“畢竟剛除服,不好大動幹戈,母後不用太過憂心。”
張太後這才松了口氣,重新有了些笑模樣。
這一茬過去,殿中復又熱鬧起來,最後蕭錦琛看時間差不多,直接起身道:“母後略坐,兒子先回宮了。”
太後大概也有點累了,立即起身相送:“那我也不坐了,畢竟年紀大了,讓她們年輕人自己玩去吧。”
於是,剛才還打機鋒的母子兩個這會兒又和和氣氣,手挽手從百禧樓離開。
舒清嫵看她們走了,這才低頭喝了口湯。
因為呈上來的時間略有些久,這道甜湯已經冷了,索性冷了也不會失味,舒清嫵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她身邊的是駱安寧,駱安寧見她一點都不著急,不由小聲道:“舒才人,一會兒回去的時候,咱們可否結伴?”
駱安寧一貫不是多話人,膽子也小,雖說過大年時宮裡會比往日熱鬧,可夜路也確實是有些嚇人的。
舒清嫵笑著點點頭:“好。”
駱安寧大概是想同她賣好,想了想又說:“要不把郝美人也叫上吧,咱們還能做個伴。”
這倒也沒什麼不好,舒清嫵知道自己總歸不能一個人行走在宮中,還是需要一些朋友的,前世曾經的“朋友”暫且不提,能維持表面平和就已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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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陛下和太後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就意思意思又坐了一盞茶的工夫,隨著凌雅柔起身,其餘所有嫔妃都一並離席,一個個送走了主位娘娘們。
最後剩下些小主們,三三兩兩結伴,一起從百禧樓出來。
除夕夜的長信宮熱鬧卻又寂寥。
長壽燈高高飄揚在漆黑的蒼穹頂上,照亮了每一個人回家的路,從百禧樓出來,要路過重華宮,才能拐去坤和宮的後巷,舒清嫵三人走在宮道上,因著前前後後六七個人,倒是沒那麼害怕。
郝凝寒輕笑道:“還是駱選恃聰慧,叫大家結伴而行,若是我自己走這條路,定是要害怕的。”
駱安寧羞澀一笑,正要開口含蓄一番,卻突然臉色驟變。
不知何時,四周的宮燈略暗了下來,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帶來呼嘯的風聲。
一道幽幽怨怨,卻又冰冰涼涼的哭聲從重華宮傳出。
那聲音綿長而悽冷,仿佛是在訴說,又似在埋怨。
舒清嫵頓住腳步,皺起了眉頭:“可是……”
駱安寧抖著嘴唇說:“是……是誰在哭?”
小劇場:
皇帝陛下: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就不勞母後操心了。
太後:你喜歡誰?
皇帝陛下:舒……殊不知母後還關心此事。
舒才人:???
第31章
這條夜路平日裡舒清嫵不是沒走過。
在上一輩子的那十一年光陰裡,這條路她走了無數次,也路過無數回。
這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在夜裡啼哭。
便是年關底下,四周宮燈璀璨如白日,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卻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雲霧下意識往舒清嫵身邊湊了湊,小聲說:“小主,這是……什麼?”
舒清嫵沉著臉,接過雲霧手裡的琉璃宮燈,舉起往重華宮照了照。
宮燈照耀下,重華宮略有了些明亮影子,可裡面恍恍惚惚,幽暗幽深,還是叫人什麼都看不清。
也不知是嚇的還是怎麼回事,郝凝寒突然說:“你們看,那裡,那裡是不是有人?”
舒清嫵順著她的手指,往重華宮二樓的外廊看去,隻能看到半開的陳舊雕花格窗,且不說人影,就連個光亮都沒有。
就如同重華宮這麼些年來一樣,它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絲毫動靜,也從不惹人注目。
“你別慌,可能隻是樹影迷離罷了,我剛才什麼都沒瞧見。”舒清嫵低聲安慰她。
隨著她們聲音響起,宮牆中略有了些熱鬧和人氣,那如鬼泣般的哭聲便漸漸平復下去,再無聲響。
晚風吹拂,寂寥無聲,剛才的一切都似未曾發生過般,眨眼消失不見。
舒清嫵下意識動了動耳朵,此刻的宮道上安靜極了,除了她們幾人的喘息聲,就隻剩下呼嘯的風聲。
其餘聲音,已經悄無聲息地消散開來。
舒清嫵微微松了口氣:“好了,興許是意外,你們也別太害怕。”
她把宮燈還給雲霧,穩穩扶住她的手:“走吧,太晚了,明日還得早起。”
郝凝寒哆哆嗦嗦跟在她身後,又去問駱安寧:“駱選恃,你剛才瞧見沒有。”
駱安寧似乎很害怕,她幾乎不敢往前看,下意識往郝凝寒身邊湊了湊。
“郝美人,我……我沒看清,似乎有又似乎沒有,我也不敢說。”
駱安寧聲音裡都帶著顫抖,顯然也是嚇壞了。
舒清嫵死而復生,在上一世最後迷離之際,也恍惚間覺得魂飛神散,但最後的最後,她也不過是一場大夢醒來,除了心中那些不曾磨滅的記憶,其他一切都煥然一新。
什麼牛鬼蛇神,什麼道法無常,在舒清嫵看來,都是不存在的。
人間若真有鬼,那她就怨念深重的冤魂。
舒清嫵聽著後面她們的談話,心裡卻想,鬼哪裡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人才對。
不過到底是年輕小姑娘,舒清嫵嘆了口氣,轉身安慰道:“莫怕,咱們一會兒就回宮了,晚上喝一碗安神湯,明日就不會再去惦記。”
郝凝寒看她一臉淡然,不由有些羨慕:“舒才人,你這樣的性子真好。”
能在宮裡如此生活,隻怕過得不差,大抵她
也很能想得開,日子肯定隻有更舒心的份。
舒清嫵回頭認真看她,又看緊緊抿著嘴一臉緊張的駱安寧,輕聲笑笑:“其實還是要習慣,大概是我習慣了宮裡生活吧。”
她進宮十餘年,三千多日夜都在這深宮之中,怎麼可能不習慣呢?
一旦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便不覺得有什麼難捱。
“等再過些時候,再渡過經年,你們也會覺得挺好的,真的。”
舒清嫵如此說著,在錦繡宮側門前同她們揮手道別:“快回去歇下吧,回頭有空請你們過來玩。”
郝凝寒看著她窈窕離去的背影,心裡漸漸平復下來,再回首時,卻看到駱安寧也在看著舒清嫵發呆。
“姐姐,咱們回吧。”
駱安寧頓了頓,輕聲說:“好,咱們回吧。”
舒清嫵這邊回了錦繡宮,立即讓宮人伺候她換下厚重的禮服,待梳洗過後,便穿著常服依靠在貴妃榻上,小口喝安神湯。
雲霧幫她按壓額頭:“小主,可是好些了?”
剛在百禧樓中略微喝了幾口桂花釀又吹了風,舒清嫵略有些不舒服,怕晚上睡不好明日一整天沒精神,這才叫吃安神湯。
舒清嫵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然後長舒口氣:“好些了,行了,換個小丫頭過來守著便是了,你們兩個晚上好好休息。”
雲霧同雲煙伺候她睡下,然後便一起退了下去。
舒清嫵躺在昏暗的帳子裡,淺淺閉著眼睛,腦中略有些遲鈍,今日發生的所有事都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裡一一閃現。
最後,走馬燈越發暗淡,定格在了重華宮幽靜的默影中。
便是吃了安神湯,這一覺舒清嫵睡得也不夠安穩,早上雲煙喚她起床時,她還略有些睡意,怎麼都不願起來。
雲煙小聲哄她:“小主,已經略有些遲了,咱們得趕去奉先殿,一刻都不得耽誤。”
舒清嫵嘆了口氣:“唉,起吧。”
原做皇後時,她最喜歡這樣的場景,每當祭祀時,她都要站在妃嫔之前,同蕭錦琛並肩而立。
隻有在這時候,她才能體會到母儀天下的浩蕩皇恩。
但後來想想,月臺之上,廣場之長,數百上千人立於此,到底站在哪裡,其實又有什麼要緊?
倒是因著清早祭祀不能懶睡,才令現在的舒清嫵頗有些不愉。
雲霧並雲煙最會哄她,特地上了一小碟熱騰騰的紅豆山藥糕:“小主先墊補墊補,
今日早上也不易多用,這紅豆山藥糕是奴婢做的,小主往日都很喜歡。”
雲霧做的糕點都是柳州風味,舒清嫵重生回來許多日,倒是頭一次回味家鄉的熟悉滋味。
舒清嫵漱口坐在妝鏡前,讓雲煙伺候她梳頭,一邊用筷子夾起紅豆山藥糕小口小口吃起來。
柳州做的點心都偏甜,雲霧在紅豆餡料裡放了許多桂花蜂蜜,入口軟綿細軟,帶著濃鬱的桂花芬芳與紅豆香氣,很是宜人。
舒清嫵
略用了兩三塊,便停了筷子,讓雲霧給她上妝。
“昨夜裡還是沒怎麼睡好,”舒清嫵頓了頓,“妝上得略重一些吧,兩頰上些胭脂,要不然實在不好看。”
宮中妃嫔都有明確的服制,平日裡的禮服也有各種顏色要求,但是祭祀時所穿的大禮服,顏色是相當統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