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趙娉婷現在腦中一片混亂,她跟太後不同,因為經過太多事,出過太多次手,這輩子做過的壞事興許是太多了,令她一時間竟是毫無頭緒。


  剛剛譚淑慧說得時候她其實隻是下意識反駁,可被太後這麼一問,她卻又什麼都回答不上來。


  她脖子很痛,臉上更是似有火燒,譚淑慧甚至還用手緊緊勒著她的胳膊,讓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難受。


  趙娉婷今日所有的精神,都在剛才糊弄太後時用盡了。


  譚淑慧看著太後,那雙冷冰冰的眼眸卻突然勾出幾分笑意。


  舒清嫵這才發現,現在的她是那麼暢快。


  她就像是在逗弄不聽話的土狗,高興了就撓痒痒,不高興了就遠遠踢到一起,那眼眸裡隻有暢快,沒有任何憐憫。


  她對太後低聲道:“太後娘娘啊,雖說十年過去了,但重華宮的事兒您怎麼都忘光了呢?”


  太後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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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譚淑慧重提重華宮,是太後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的。


  她臉上的表情板都板不住,那種震驚和害怕一下子便顯露無疑。


  太後心虛了。


  若不是舒清嫵擋在太後身前,在百禧樓中的大部分命婦們都能看到太後如此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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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清嫵雖然也略有些驚訝,可大抵是因為心裡有數,倒是沒怎麼表現出來。


  凌雅柔當即就憋不住話,對舒清嫵小聲問:“她說的那個哪一個?”


  跟重華宮牽扯的從先帝時至今有三人,第一個是一屍兩命的張才人,第二個是死法如出一轍的王婕妤,第三個是重華宮現如今的主位賢妃娘娘。


  也就是西涼公主巫熒心。


  但能引起太後恐慌的,肯定不是巫熒心,巫熒心跟太後和淑太妃幾乎沒有交集。


  舒清嫵垂下眼眸,沒有立即回答凌雅柔的問題,少頃片刻,她又抬頭看向譚淑慧。


  此刻她才發現,譚淑慧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狡猾的笑。


  她這種笑,似乎篤定自己已經是勝利者。


  舒清嫵頓時就明白過來,她其實並不知道重華宮的內情,但太後幾次三番詢問重華宮事令她起了疑心,這是來炸胡來了。


  想通這些,舒清嫵就對凌雅柔擺了擺手,讓她認真聽。


  譚淑慧鬧到現在也不過就一盞茶的工夫,慎刑司的人匆匆趕到,也隻在譚淑慧身後戒備,太後身邊、其他宮妃身前都無人上來看護,且也一個儀鸞衛都沒有瞧見。


  這是為什麼呢?


  舒清嫵定定看著譚淑慧,她能把許多事都說出口,絲毫不擔心慎刑司的黃門上前制服她,前因後果一目了然。


  譚淑慧自然是沒心思去管已經猜到一切的淑妃娘娘,她繼續盯著太後,一字一頓道:“太後娘娘,王婕妤的事確實不是臣妾所為,可你們偏就不肯死心,非要嫁禍於臣妾身上,臣妾十分冤枉,才不得不親自出來為自己辯白。”


  譚淑慧的聲音很洪亮:“且不說王婕妤,早年在重華宮不幸病故的……”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太後厲聲打斷:“譚美人,你不要信口胡言!”


  譚淑慧被人打斷話也沒有生氣,她眨眨眼睛,對太後抿嘴笑了笑。


  “可是淑太妃娘娘都跟臣妾說過的呀?難道淑太妃娘娘是欺騙臣妾?當年的事並非太後娘娘……”


  “住口,住口!”太後氣急敗壞地喊著。


  就連被譚淑慧挾持的淑太妃此刻也是滿臉震驚,她呆呆坐在椅子上,已然顧不得臉上的傷痛和脖頸間的剪刀,她完全沒有想到,譚淑慧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


  她明明守口如瓶十年光景,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提過。


  難道,她身邊有了叛徒?


  淑太妃這麼一懷疑,神情立即就變了,太後的目光剛好落在她臉上,頓時就變了臉色。


  “趙娉婷,是不是


  你陷害本宮?”


  太後都質疑到面前,趙娉婷也無法淡然處之,她本就覺得自己冤枉,此刻也不顧臉上的傷痛喊道:“不是我,姐姐,真的不是我,我什麼都沒說過。”


  舒清嫵:“……”


  唉,明明譚淑慧嘴裡一句要點都沒說,全程都在糊弄她們,結果就連淑太妃這麼精明的一個人,在這樣混亂的場面之下也露了怯。


  她竟然真的相信譚淑慧知道了一切。


  事情到了這裡,譚淑慧的所有作用,她所能為她六妹妹做的所有事情,都已經結束了。


  太後和趙娉婷的言辭已經被在場的眾多命婦聽見,當年重華宮的事並非沒有外傳,如此一來,懷疑的種子就會種在每一個人心中。


  哪怕沒有證據,也早就失去了查證的動機,可當年的舊案,還是如此被翻了出來,給了眾人一個意料之中的結果。


  若舒清嫵是太後,此刻一定會不會隻喊“住口”,也不會隻盯著淑太妃,想知道她道底有沒有出賣自己。


  她應該當機立斷,直接讓黃門上前制服譚淑慧。


  黃門們進來之前已經得了命令,但太後的話也不能不聽,如果太後清醒一點,機智一些,局面就不會僵持到現在。


  舒清嫵抬眸看向譚淑慧,突然看到她往自己臉上瞥了一眼。


  那一眼裡,有著千言萬語。


  舒清嫵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譚淑慧對太後冷冷道:“怎麼,你們不是姐妹情深,這就要起內槓?反正不管淑太妃娘娘是否真的背叛了太後,又是否真的做過那些個德行有虧的骯髒事,太後娘娘都不會對淑太妃娘娘痛下殺手吧?”


  她話裡話外,都是在說淑太妃替太後做了不少事,太後不方便對淑太妃下手罷了。


  機靈的一聽就聽明白了,太後卻依舊盯著淑太妃看:“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淑太妃喉嚨上被譚淑慧猛地刺了一下,現在嚇的一句話都不敢說,就連太後的問話,她都沒能聽清,正茫然地看向太後。


  譚淑慧也不給她聽清的機會了。


  該說的,能說的,她全部都已經說完,此刻要做的,就是給六妹妹留一個最美好的未來。


  舒清嫵正盯著譚淑慧看,突然發現她表情一變,手中剪刀一閃,一道寒光伴隨著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百禧樓的地毯。


  那道紅,刺痛了舒清嫵的眼。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耳邊是所有人的尖叫聲,身邊事太後粗重的喘氣聲。


  “呵呵,呵呵。”


  太後的喉嚨仿佛破了一個大洞,隻能粗重地喘著氣,她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整個人蜷縮在鳳椅上,躲在舒清嫵身後不肯出來。


  就在這時,閉著眼的舒清嫵感到一陣危險直面而來。


  她下意識睜開眼睛,就看到譚淑慧捏著那把帶血的剪刀,不管不顧往太後身前撲來。


  在太後身邊的她,是一定不能讓太後出事的。


  不過轉瞬功夫,舒清嫵心中


  一橫,一步擋在太後面前。


  就這麼一個動作,讓譚淑慧直接撲到她面前來,兩個人的目光再次對上,這一次,譚淑慧的目光裡再無曾經的暮色,隻剩下一片安靜的藍。


  她眼眸之中似有大海,潮水一浪快過一浪,遠方的船兒發出轟鳴,隨著海鷗的鳴叫逐漸遠去。


  那是自由的遠航。


  下一刻,譚淑慧一把扯開舒清嫵,對著太後直撲過去。


  剩下的事情,舒清嫵就看不到了,她跟凌雅柔兩個人往邊上倒去,被宮人們團團接住,百禧樓裡亂成一團,有人哭,有人叫,有人放聲大喊,有人泣不成聲。


  在一片血淚之中,慎刑司的黃門撲了過來,似乎立即就能制服譚淑慧。


  然而此刻的譚淑慧,手裡捏著的卻是太後纖細的脖頸。


  她其實沒有太後個子高,人也已經瘦成一把竹竿,卻就能輕松地把太後這麼拽起來,仿佛在拽一隻死了的野雞。


  太後整個人都嚇蒙了。


  舒清嫵這會兒已經被周嫻寧扶著坐起來,跟凌雅柔緊緊攥著手,凌雅柔就道:“我們別動。”


  舒清嫵小聲回:“我明白。”


  譚淑慧還要靠她保護妹妹,不可能動她分毫,她剛剛的那個動作,不過是為了攔住想要上前保太後的元蘭芳而已。


  一個眼神,兩個人就明白了。


  舒清嫵也覺得很奇怪,明明前世今生她們都是仇人,互相看不順眼,恨不得對方趕緊敗落,可事到如今,卻一個眼神就能心意相通。


  舒清嫵嘆了口氣,仰頭看向一臉絕決的譚淑慧。


  她右手拽著太後的脖頸,左手依舊是那把染血的剪刀,她對在場所有人道:“我譚淑慧做過的事,以前不敢認,都栽贓給了自己的姑姑譚九梅,這些時日卻依舊有人不肯放過我,幾次三番要害我,就在宴會之前,也有幾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黃門突然出現在靜晨宮,若非我機智逃出,現在死的就是我了。”


  “趙娉婷一直在背後操控我,讓我替她辦事,從早年的重華宮,到後來的王婕妤,再到現後來的荷花池和冰室,都是她趙娉婷親口指使。現在想要殺人滅口的肯定是她,我若不反抗,就會無聲無息死在靜晨宮。”


  舒清嫵就看她用剪子在太後臉上化了長長一條血痕,從眉尾到唇角,整張左臉都沒有放過。


  太後已經嚇傻了,這會兒都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喊叫。


  譚淑慧動作很快,她迅速在太後臉上劃了一道,直接就說:“如今我大仇得報,也沒什麼好活的,隻求陛下開恩,放過譚氏滿門!”


  譚淑惠說完,也不等慎刑司的黃門上前制服,拿剪刀的手一甩一刺,直直把那把短短的剪刀刺進自己的喉嚨裡。


  血流如注。


  人人都說那剪刀刺不死人,但若真一心求死,什麼樣的東西都可成為致命的尖刀。


  伴隨著刺耳的叫聲,慎刑司的黃門才“慢條斯理”撲到太後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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