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也從這時起,她整個人又重新煥發光彩,依舊是過去令人仰慕的寵妃模樣。


  隻有周嫻寧知道,午夜夢回間,舒清嫵偶爾會看著雲霧留給她的荷包發呆。


  那些思念和愧疚,她全部都壓在心底,沒有跟任何人訴說。


  轉眼就到了隆慶六年春,在一個陽光明媚,天朗氣清的清晨,舒清嫵身穿玄色大禮服,頭戴鳳冠,一步一步踏入奉先殿內。


  殿中祖宗牌位在燈火中肅穆安靜,舒清嫵行至蕭錦琛身邊,跟他一起直直跪下。


  贊者在堂前唱誦者古老的歌謠,舒清嫵淺淺閉上雙眼,安靜聆聽冊封之禮。


  在心海中,她對那個未曾離去的身影問:“我已母儀天下,你可曾看見?”


  "


第182章 番外二·滿宮、春(1)


  玉泉山莊的夏日,就是比長信宮要涼爽許多。


  大抵是因為玉泉山莊西南環繞的漣漪湖和北方倚靠的玉泉山,讓整個玉泉山莊冬暖夏涼,非常宜人。


  這一次來玉泉山莊,舒清嫵也沒別扭,直接跟蕭錦琛一起搬進了聽濤水榭。


  聽濤水榭原就是蕭錦琛的宮所,寬敞精致,其中自有花園、池塘、假山、桃花林和望空樓,身處其中,仿若置身江南的小橋流水之間,頗有些雅致。


  舒清嫵一來了玉泉山莊,就不太想回長信宮。


  原本她還想找個涼爽一些的日子叫凌雅柔跟她去爬山,卻不料突然來的小家伙打亂了她的計劃。


  這一下,完全不能爬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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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診出喜脈的時候舒清嫵跟蕭錦琛都很欣喜,前世今生算起來,兩個人盼孩子都盼了十幾個年頭,這小家伙突然降臨,讓他們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已經榮升院正的徐思蓮再如何強調娘娘身體康健毋須擔憂,可是兩個新手父母還是手忙腳亂,一開始,蕭錦琛都不敢讓舒清嫵多走幾步路。


  便是平日裡一日三餐,蕭錦琛都得自己先看一遍膳食單子,然後親自盯著她用。


  那謹慎勁兒,比上朝有過之而無不及。


  同樣期待孩子來臨的舒清嫵一開始自然很是配合,隻是在床榻上就這麼枯躺三日之後,再好的耐性也都磨光。


  舒清嫵自己請了徐思蓮來請脈,問她:“本宮跟陛下如此,是否太過緊張,本宮總覺得有悖常態?”


  這個孩子畢竟是娘娘一直盼望的,如此謹慎倒也在情理之中,徐思蓮自不可能說他們思慮過重,隻得委婉提醒。


  “娘娘,其實隻要孕婦身體康健,不跑跳騰挪,平日裡如何便就如何,就很好。”徐思蓮聲音平穩,帶著安撫的意味,“娘娘剛有孕,還不及兩月,如今謹慎一些也是好的。不過謹慎歸謹慎,還是要正常行走,躺得時間久了人容易發虛,對身體不利。待過了三個月,就可行動如初,還可以適當增加一些活動,以後生產時可輕松一些。”


  舒清嫵點點頭,有些無奈:“盼了那麼久終於盼來他,難免有些重視,待過了這幾日就好了。如今本宮也是不耐煩再躺著,總想下地走動。”


  徐思蓮同她也十分相熟,說話也更親近:“娘娘作為母親,謹慎一些是好事,且娘娘這一次頭胎,孕期漫長,娘娘得自己去調節,等將來有二殿下時,娘娘就不會再如此生疏。”


  頭一次做!做母親的人,大抵都是如此。


  “徐大人所言甚是,本宮知道近來幾位太醫十分辛苦,陛下那隔三差五就要召見一回,勞煩你們了。”


  貴妃娘娘懷孕是天大的喜事,玉泉山莊的宮人都很開懷,人人都是喜笑顏開的。


  但在聽濤水榭裡,宮人卻少了些笑容,一個比一個謹言慎行,生怕哪裡吵鬧了惹陛下煩悶,訓斥責罰。


  舒清嫵身邊的宮人還好些,陛下身邊的就遭了殃。


  賀大伴這幾日嘴裡都起了泡,可見被磋磨成什麼樣子,太醫們也三五不時地被招來,應對蕭錦琛層出不窮的問題。


  跟皇帝陛下一對比,貴妃娘娘都是冷靜淡定的那一個了。


  徐思蓮被貴妃娘娘這麼一安慰,渾身舒暢,她福了福道:“陛下在乎娘娘,關懷小殿下,都是初為人父的正常反應。且這都是臣份內之事,當不得辛苦兩字,多些娘娘關懷。”


  其實許多話徐思蓮已經反復肯定過,但舒清嫵跟蕭錦琛每每都要反復再問。


  他們自己能謹慎一些,更認真一些,對於太醫來說必然是好事情。否則一旦出了差錯,太醫也承擔不起責任。


  舒清嫵跟徐思蓮聊過之後,整個人就放松下來。


  她叫了雲煙跟雲霧伺候她起來梳妝,又讓宮人在小池塘邊擺了桌椅茶點,自顧自坐到桃花樹下做針線。


  周嫻寧從御茶膳房趕回來時,就看到她坐在樹下,一臉認真。


  “娘娘怎麼起來了?”周嫻寧關懷道,“剛臣聽聞娘娘叫了太醫,可是有什麼不好?”


  論說緊張,周嫻寧簡直有過之無不及。


  她每日都要跑去御茶膳房盯著人家御廚,生怕人家在飯食裡做手腳,弄得御廚很不滿,偷偷過來找舒清嫵,讓她趕緊把周姑姑領回來。


  廚房都是髒活兒,油煙味又大,再把姑姑燻著了,他們也賠不起啊。


  舒清嫵看周嫻寧一頭的汗,讓小宮人給她擦汗,笑著說:“坐下陪我說說話。”她跟身邊這些人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拿貴妃娘娘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


  周嫻寧也不去如何推脫,自己搬了繡墩坐在她身邊,幫她分線。


  “娘娘有何事要吩咐?”


  舒清嫵手裡捧著一個紅彤彤的小肚兜,在上面繡小老虎,她表情很認真,不過小肚兜上的老虎倒是一點都不威風,瞧著還有些憨態可掬。


  “你啊,怎麼比我還緊張呢?”舒清嫵自己擺弄一番,!,然後繼續去繡,“咱們就平常心一些,我本就身體康健,總不能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保不住孩子,現在這般,反而有些適得其反,還不如放松心情。”


  周嫻寧長舒口氣:“臣也想如此,可總是忍不住去操心。”


  舒清嫵輕聲笑笑:“這也到是,如今陛下也還正緊張著呢,他倒是可以肆無忌憚去折騰朝臣們,咱們還是安穩一些,別叫人看笑話。”


  被舒清嫵這麼一說,周嫻寧也略冷靜下來。


  周嫻寧對她的心,舒清嫵再清楚不過。


  她現在不是在勸誡,反而是在哄她,這個小寶貝來之不易,因為她自己珍重,所以周嫻寧才會如此緊張。


  現在她放寬心,不再一驚一乍,周嫻寧過兩日便會好轉。


  果然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周嫻寧就冷靜下來,開始跟著她的話音去安排明日的事情。


  手下可差遣的人多了,周嫻寧跟雲霧她們就不如以前忙碌,偶爾還能陪著舒清嫵在院子裡說說話,不是陪她賞花就是讀書,日子比以前還要愜意。


  相比隨心所欲的貴妃娘娘,一門心思都是媳婦的皇帝陛下要更緊張一些,一開始看到舒清嫵在園子裡散步,他忍著不敢說,晚上還是叫了太醫過來詢問。


  見他如此,舒清嫵倒是沒有勸說。


  他跟周嫻寧不同,周嫻寧是因為自己緊張才如此在意,蕭錦琛則是因為前世今生種種事端,因為失去過,所以越發珍惜。


  這種珍惜,雖然苦了太醫們,可舒清嫵卻頗為領受。


  偶爾晚上兩人用晚膳,舒清嫵看著一桌子溫補的菜餚,笑眯眯看著蕭錦琛。


  蕭錦琛略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道:“你下午在園子裡坐了好長時間,曬了太陽,晚上就還是少用些酸辣之物,用些清淡好克化的吧?”


  他雖是用商量的語氣,不過態度倒是挺嚴肅的,舒清嫵就讓他這麼關心,好讓他能把曾經未曾宣泄的感情全都宣泄而出。


  “如此甚好,不過今日不算炎熱,臣妾不過就是在院子裡小坐一會兒,倒是沒怎麼曬到。”


  ! 舒清嫵很聽話地用好晚膳,蕭錦琛這才松了口氣。


  他可不敢攔著舒清嫵,讓她整日在屋裡躺著,再說太醫也說要適當出去走動,賞賞景看看花,要讓孕婦心情愉悅,隻要孕婦高興,大人孩子就都會健康。


  這麼一想,蕭錦琛就不再憂思過甚,晚上甚至陪著舒清嫵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


  舒清嫵看他小心翼翼扶著自己的腰,也笑著沒多說什麼,隻是輕聲細語問他前朝忙得如何。


  不管前朝有多少波折,不管朝臣如何反應,如此能按部就班推行下去,待到年末時,蕭錦琛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她們母子兩個。


  如此想著,蕭錦琛臉上倒是洋溢出些許笑意。


  “無妨,閣臣們都很懂事,知道朕心中所想,如此也算是順利,”蕭錦琛眯了眯眼睛,“有妨礙的,都讓他們先去邊疆歷練一番,介時再看他們是否還有話說。”


  舒清嫵道:“陛下也不用心急,日子還長,慢慢來便是。”


  明明已經有孕兩月,舒清嫵的身材一點都沒變,還跟以前一樣纖細窈窕。


  舒清嫵忍不住笑出聲:“陛下莫急,徐太醫道得四五月之後才會顯懷,待到那時,陛下可不許嫌棄臣妾。”


  “怎麼會!”蕭錦琛急了,“朕巴不得把你養得胖一些,怎麼會嫌棄你。”


  舒清嫵眯著眼睛笑,臉上紅彤彤的,瞧著如同剛熟的蘋果,分外喜人。


  “逗你玩呢。”舒清嫵道。


  蕭錦琛認真看了看她,見她確實頗為高興,這才松了口氣。


  “你啊,”蕭錦琛捏了捏她的臉,“以後可莫要再戲弄朕,朕害怕你真的生氣。”


  舒清嫵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陛下放心,若是臣妾真的生氣了,一定會明說,介時務必要讓陛下承認錯誤。”


  蕭錦琛笑著搖了搖頭。


  日子就在陪伴和相守中度過,轉眼就到了九月初,最悶熱的夏日就在舒清嫵的不經意間匆匆而逝。


  到了九月,舒清嫵肚子裡的小殿下就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她好吃好睡,臉色比以前還好。


  一過了三月,舒清嫵就再不肯在聽濤水榭拘著!著,她一眼望到了波光粼粼的漣漪湖。


  ————


  聽聞舒清嫵想去漣漪湖遊湖,蕭錦琛相當糾結。


  他在書房裡裡裡外外轉了好幾圈,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便沉著臉對賀啟蒼道:“去叫徐思蓮來。”


  陛下您前幾天明明已經好轉了,太醫們好不容易歇下,怎麼這會兒又“舊病復發”?


  這話賀啟蒼也就心裡念叨念叨,嘴上可一句不敢說。


  然而還不等他退下去請人,蕭錦琛便又嘆了口氣:“算了,不用叫太醫了。”


  賀啟蒼微微一頓,回頭看過去,就見蕭錦琛低頭捏了捏鼻梁:“叫來也都是那些話,還是不要如此興師動眾。”


  不夠,隻有蕭錦琛知道,他依舊很緊張,時刻都是緊繃著的。


  便是整個玉泉山莊都是自己人,那些幕後之人也都已經落馬,可蕭錦琛就是莫名憂心。便是沒有這些外因,要是舒清嫵走路不小心摔跤,或者磕了碰了用了不太事宜的菜餚,那又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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