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好在江皓顧慮著名聲,也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便沒有隨著蘇墨墨去縣城,否則陳嬌紅還要更憤怒。


  自從那天聽見男知青們的談話,聽見江皓說蘇墨墨是不一樣的之後,陳嬌紅便對“蘇墨墨”這個名字上了心。


  本來還可以和聰明的二哥多聊聊,既然他要去縣城,那隻能改天再說了。


  吳芬直接跟著蘇小叔一起去了縣城,她什麼東西也沒收拾,其他人本還有些奇怪,但見她穿著的單薄衣服,便都有些了然。


  蘇小叔直接脫下了身上的黑色袄子,遞給了吳芬,擋一擋風,也遮掩一下身上的傷口。


  無論如何,這是蘇家的孩子,是他的親侄女,雖然從前沒有感情基礎,但看見吳芬瘦弱的模樣,蘇小叔心裡也挺不得勁。


  吳芬卻是看向了蘇墨墨,自從蘇墨墨揭發了楊桂之後,吳芬對這個和自己同齡、或者說從小呆在一個產房的女生便很有好感。


  蘇墨墨沉穩淡定,渾身氣質溫和,明明她也是抱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卻從始至終神色如常,既不對做出惡心事的楊桂憤怒,也不擔心自己不是蘇家真正的孩子。


  不得不說,看著蘇墨墨,吳芬的心都安穩了下來。


  蘇墨墨察覺吳芬的注視,轉頭看向這個瘦弱的女生,對她輕輕笑了笑,吳芬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了頭,卻也接過了蘇小叔遞來的衣服。


  至於楊蘭這個親媽,吳芬倒是什麼話都沒說了。


  除了他們幾人,蘇大志蘇小志先和知青們一起回大隊了,順便和等著的蘇家人匯報一下情況。


  畢竟這可不止是包辦婚姻,這涉及到了蘇家的親生孩子啊!


  一路上幾人無話,陳戚文推著自行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前方的少女身上。


  他完全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她,更沒想過會出現這樣一樁密辛。


  雖然跟著跑前跑後,但陳戚文卻完全不覺得累,他的眸子亮得驚人,隨著和蘇墨墨的相處越深,他越發覺得這支白玫瑰美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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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陳戚文年幼時見過的插在花瓶中、任人擺布的白玫瑰完全不同,她生於自然、野蠻生長,看似柔弱,卻完全能夠抵御風雨。


  可惜陳戚文就是個變態呢,他隻想將這支白玫瑰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最多就是,保留她的尖刺,為她圈一小塊花圃,讓她的眼中永遠隻有自己。


  …


  到了縣城後,饒是原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楊桂也有些戰戰兢兢了。


  畢竟派出所內大家穿著制服,氛圍肅穆,她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警察們才不像大隊長一樣勸和呢,他們隻會冷靜地讓她交代犯罪事實。


  楊桂原本的氣都泄了出來,頓時,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至於蘇墨墨等人則在外面,她承認自己已經忘記了說話的護士的模樣,但有著楊桂的供述以及吳芬身上的傷口,楊桂的罪就逃不了了。


  包辦婚姻、虐待孩子是不爭的事實,抱錯孩子楊桂自己也交代了。


  如果情況屬實,楊桂絕對會被關到農場。


  隻是抱錯孩子這件事涉及到了三個家庭,警察們到了縣醫院取證,很快拿到了第三戶家庭的聯系方式。


  調查後才知道,這第三戶家庭竟然來自首都。


  一時間,調查的警察們都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勁。


  首都距離這個江北省的小縣城,距離又何止數千公裡?


  在這個年代,坐火車都得三天三夜。


  更何況首都的人,那身份必定不凡,他們的孩子卻被農村的一個婦女換了,說出去也實在可笑可悲。


  孩子是一個家庭的希望,這件事並不小,很快警察們就聯系上了首都鋼鐵廠。


  “鋼鐵廠的同志你好,我們是大河縣派出所的,請問你們廠裡的總技術員是叫蘇餘嗎?”


  對面的幹事很快回復道:“警察同志,我們廠裡總工確實叫蘇餘,請問有什麼事嗎?”


  聽見“警察”二字,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因此,他們都聽見了話筒裡傳來的有些模糊的聲音。


  “我們調查到,蘇餘同志的愛人曾經來大河縣工作過,並在大河縣醫院生產。”


  “最近發生一起惡意調換孩子的案件,嫌疑人已經被控制了,據她供述,蘇餘同志的孩子,極有可能被人調換了。”


  “蘇餘同志的親生孩子在大河大隊,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通知蘇餘同志來一趟嗎?”


  所有湊過來的人都震驚了,等接電話的幹事恍恍惚惚地掛了電話,許久,才有人開口道:


  “這啥意思啊,老蘇的孩子被人調換了?他的孩子是假的??”


  “警察同志的電話都來了,這件事肯定是真的。”


  “我記得老蘇的大兒子已經二十幾歲了,他的愛人十幾年前去過江北省工作…所以說,老蘇的小女兒被人換了?老蘇的小女兒不是親生的??”


  “我記得他的小女兒很優秀啊,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文工團工作了,而且老蘇不是天天和我們吹她的女兒嗎?”


  “唉,你們來得晚不知道,我們工作多年的都知道,老蘇的女兒從小身體不好,體弱多病,因此老蘇的愛人才會迅速回到首都,這裡醫療條件更好,為了這個女兒,他們家可是花了不少錢啊,各種找人找關系,大概花了7、8年吧,才將這個女兒救活啊,那時候老蘇天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之後更是小心翼翼地寵著這個女兒,從來不敢對她說一句重話。”


  “……花了這麼多精力,付出那麼多心血,結果這孩子居然不是親生的??”


  “…你們發現沒有,警察同志說老蘇的孩子被人惡意調換了,惡意诶,這啥意思,難道對方是故意的不成??”


  “老蘇的女兒不是親生的,他親生女兒在大河縣,那這個女兒…不會就是犯罪人的吧??”


  一時間大家都不敢說話。


  如珠如寶、從小嬌養、視為驕傲的女兒不是親生的也就算了,現在還極有可能是犯罪人的??


  更何況警察同志說蘇餘的親生女兒在大河大隊…說得好聽,但那不就是農村嗎?所以說,老蘇的親生女兒被換到了農村吃苦,然後罪犯的女兒被老蘇一家從小寵著,花了大錢治病、甚至安排了個好工作???


  光是聽著,幹事們都震驚了,稍微代入一下,那更是無比憤怒。


  一時間,大家開始猶豫,要怎麼和老蘇說這件事。


  這時,突然有人開口道:“老蘇??”


  眾人轉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筆挺工作裝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門口,背著光的原因,他臉上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將他們的話聽去了多少。


  瞬間,整個辦公室安靜下來。


第83章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也就越發襯託出心跳的迅速。


  蘇餘站在原地,腦海空空如也,耳邊隻有自己極速的心跳聲。


  剛才聽見的話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字字、一句句,卻又仿佛被玻璃罩著一般,和他隔在另一個世界。


  蘇餘內心瘋狂地吶喊,他想否認、想捂住耳朵,但最終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無孔不入的聲音告訴了他一個事實:嬌寵了18年的女兒蘇玲,不是親生的。


  蘇餘從未想過這般荒謬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素來性格內斂,此刻卻難以抑制內心的情感。


  他想要轉身,回到家中,面對愛人溫柔的關懷,還有女兒甜甜的撒嬌,想要重新回到那個舒適的環境中,遺忘腦海中的一切。


  可惜身為鋼鐵廠的總研究員,蘇餘的大腦又格外冷靜。


  停頓幾秒,蘇餘開口道:“你重新說一遍。”


  ……


  辦公室的人顧慮著蘇餘的情緒,並沒有再多加談論,最後接電話的小幹事將警察的話完完整整地復述了一遍。


  說完後,辦公室無比安靜,但所有人都在觀察著蘇餘的表情,畢竟愛湊熱鬧是所有人的天性。


  隻見男人穿著筆挺的工人裝,蘇餘出國進修過,他有著知識分子的驕傲,衣服總是板板正正的。


  年輕時,蘇餘在鋼鐵廠出了名的俊秀,隨著年齡增長,他的五官增添了幾分儒雅,隻是為女兒操心了幾年,他的鬢角早已泛白。


  蘇餘總是挺直腰杆,但此刻,他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顫抖。


  他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玩笑,這是真的。


  眼看男人的身子微微搖晃,說話的小幹事頓時走到蘇餘的身邊,就將他攙扶到椅子上。


  “蘇工,你別急,慢慢來。”


  其他同事也紛紛安慰道:“老蘇啊,你別氣了,身子最重要啊!”


  “是啊老蘇,你親女兒還等你去接呢!”


  這人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首都距離江北省那麼遠,人老蘇都還沒說什麼呢,蘇家肯定要亂成一團,他還是別瞎摻合了!


  蘇餘閉了閉眼,明明動作很輕,但臉上的皺紋好似都加重了幾分。


  幾分鍾後,他站起身,和眾人說了一句“幫我請個假”,隨後便快步離開了。


  看著那個有些伛偻的背影,辦公室的人隻能搖了搖頭。


  攤上這種事,誰都不好受啊!


  ……


  蘇家也算是首都的土著了,往上幾代都是知識分子,隻是蘇家人口稀少,往往都是獨苗苗。


  財富集中在一個人的手中,也是因此,發展到現在,蘇家在首都房產都有好幾套,更別說其他了。


  蘇餘年輕時便在鋼鐵廠工作,隨後公派去國外進修,在那裡認識了自己的愛人張茵,兩人志同道合,很快結為了伴侶。


  婚後,蘇餘調回了鋼鐵廠,成為了總研究員,張茵也是首都人,便一同回來了。


  張家並不比蘇家差,張茵在藝術方面素養極高,性子也格外恬淡,夫妻兩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生了大兒子幾年後,由於工作方面的原因,張茵被調到了江北省。


  調去江北省不久,張茵便發現自己懷孕了,隻是她雖然性子恬淡溫柔,卻也有著一些固執,因此懷著身孕依舊出差。


  快要臨盆時,她更是去了偏遠的大河縣,最後,在縣醫院生下了夫妻兩的第二個孩子,女兒蘇玲。


  不知是張茵生頭胎傷到了身子,還是懷著二胎期間太過勞累,女兒生下來不久,縣醫院便下了病危通知。


  這孩子仿佛生下來渡劫似的,不僅隻有4斤,而且腸道堵塞,根本無法正常排便,不及時手術的話,她連母乳都無法喝。


  張茵看著那小小的一團,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這個素來堅強的女人,在自己瘦弱的孩子面前,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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