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老了,剛才你們看見沒,穿得灰撲撲的,眼角還有皺紋,還是其他男子鮮嫩。”
說到這,羅姐突然笑笑:“姐姐們,現在這清栎公子還未來,我們叫上幾個公子陪酒可好?”
“妙哉!”其他人拍手贊同,便喚來門口的小廝,吩咐了下去。
包廂費用如此高,是有免費的男子來陪酒的,隻是想要其他服務的話,就得再花銀子了。
沒多久,幾個男子緩緩走了進來,不多不少,正好六個。
他們穿著鮮嫩的顏色,淺藍色、翠綠色,就連粉色也有一個,搭配上那容貌,倒也不顯得突兀,整體質量上佳。
男子們臉上掛著柔媚的笑容,魚貫而入後各自挑選了一名女子,坐在她們身旁,便開始斟茶,嘴裡一口一個姐姐,身子柔若無骨,香氣淡淡,羅姐幾人頗為享受。
李姐甚至直接攬上了其中一個男子的腰肢,一口親在他的臉上,直讓男子羞紅了臉。
蘇墨墨身邊也坐下了一個青衣男子,他容貌有些青澀,臉上笑容柔媚,但眼神純粹,動作不如其他五個自然,顯然進入這行不久。
他選擇蘇墨墨,也是因為蘇墨墨距離他最近,他看也沒看便下意識地坐了下來。
此刻,其他哥哥們都開始營業,男子也捻起了一塊糕點,便笑著道:“姐姐,清竹喂你可好。”
男子將手湊到蘇墨墨身前,臉上掛著笑,抬起頭後,卻是一怔。
兩人距離如此近,清竹可以清晰地看見身旁女子臉上細小的絨毛,以及那線條流暢的側臉。
即便她的膚色呈現小麥色,但那立體的五官,光滑的肌膚,以及挺直的腰身,流暢的肩頸線條,還是讓清竹下意識怔住,她的臉上仿若有吸引力一般,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隨後,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不必。”
清竹開始不知所措起來,他的心跳徒然加快,心中有些懵懵懂懂,因著女子冷淡的態度,他又有些羞,臉下意識地漲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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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見女子一眼都未曾看他,清竹心中突然一酸,眼眶開始不由自主地湿潤。
蘇墨墨自顧自地飲茶,倒是羅姐抽空看了眼她這裡,頓時驚訝道:“墨墨,你怎麼把人欺負哭了?”
其他人一看,隻見女子坐姿端正,男子則瑟縮著,默默地垂淚,場面有點搞笑。
蘇墨墨側頭一看,無奈地撫了撫額,問道:“你怎麼了?”
她不太習慣別人的手觸碰的食物而已,這人心理也太脆弱了。
清竹聽見女子清越的聲音,其中好似還夾雜著一點溫柔,和說“不必”時冷冷的模樣截然不同,他的心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小聲道:“沒,嗝,沒什麼。”
打了個哭嗝以後,清竹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捂住了嘴,眼淚也消失了,越發想要埋下頭。
蘇墨墨倒是覺得他有點好笑,見他也不過16歲的模樣,便溫聲道:“我不習慣別人的觸碰而已,與你無關。”
清竹的心再次淪陷,為什麼她會這麼溫柔啊,聲音好聽,模樣好看,人也溫柔。
咬了咬下唇,清竹輕輕“嗯”了一聲,臉頰上的紅暈卻始終未曾消去。
……
音泠來到了朗月樓的後院,這裡是眾公子和小廝的住處,因著頭牌的原因,清栎單獨擁有一個小院。
穿過遊廊後,音泠來到了清栎的小院,想起這個不省心的頭牌,他便想皺眉。
當初從皇城的一家快關門的青樓買下14歲的清栎時,清栎整個人狀態很不好,精神恍惚,當時音泠還頗為同情他。
即便最初看中的是清栎那張絕色的臉,但5年下來,音泠自詡也是將他當作弟弟對待。
之後清栎恢復過來,雖然性子有些跋扈,連琴棋書畫都是勉強合格的程度,但在他15歲及笄那年,憑借著容貌,登臺後清栎迅速成為朗月樓的頭牌,拯救了朗月樓的生意。
顧著這情分,即便清栎說隻賣藝不賣身,不掛牌,音泠也同意了。
畢竟當年音泠自己也是如此,他尊重他手下男子們的意願,樓內掛牌的公子也都是自願的。
隻是清栎實在太過任性,他不願意與那些貴人一同吃飯便罷了,還會時不時還會給貴人使臉色,惹怒貴人後還得他去擺平,幾次將朗月樓陷入危機。
發展到現在,一個月前因著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樓內的另一個公子爭執後,清栎竟然開始假稱生病不願登臺了。
即便請來的大夫說他身子無恙,清栎卻還能厚著臉皮躺在床榻上不起來。
音泠發怒了,一個星期前便告知他今天是最後的期限,當時清栎即便臉上不情願,但卻也沒說出反對的話,根據以往的情況,他這便是消氣了。
隻是現在,朗月樓都放出了清栎公子會登臺的消息,清栎居然再次失約,整座樓都在為他的任性補償。
音泠滿腔怒意,想起那名書生也在,卻會聽見別人議論朗月樓言而無信,就更加難受,步子更快。
而院子裡,裝飾奢華的房間裡,床上的男子卻滿頭大汗,一頭烏黑的發絲都被濡湿了。
在音泠敲響房門的那一刻,聽見動靜的男子睜開了眼,他的眸中還殘餘著濃烈的恨意。
隻是看清周圍的陳設後,男子眼中閃過茫然,幾秒後他才醒悟過來。
他清栎,竟然重生了。
第184章
清栎從來沒有想過,他那稀爛的人生,竟然還會有重來的機會。
但此刻,周圍陌生卻熟悉、潛藏在記憶深處的陳設讓他明白,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自己在朗月樓的時光。
從前清栎厭惡這樣的自己,明明是大家公子,卻淪落到所有男子鄙夷的聲色之地,為此,他一直以偏激來掩蓋自己的自卑,以跋扈來彰顯自己的高傲。
但歸根結底,他是厭惡的,他做夢都想要攢足銀子,離開朗月樓,變成清白之身。
可惜等他真的有機會離開時,卻未曾想過,自己竟然踏入了另一個地獄。
而在朗月樓的日子,最終竟成為了後面三年的淤泥生活裡,讓他懷念的時光。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這一次,他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一定會變得沉穩。
他會成為人上人,那些曾經侮辱欺凌他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情緒在眼底沉澱下來,聽著屋外越來越急的敲門聲,清栎緩緩地走下床,赤足去開了門。
此刻他隻知道自己回到了朗月樓的時候,但具體的時間,他已經記不清了,畢竟後來三年的生活太過折磨,他的精神瀕臨崩潰。
“清栎,你又在鬧什麼?”面前穿著灰綠色袍子、姿態沉穩的男人皺眉看著他,語氣裡的責怪厭惡難以掩飾。
若是曾經的清栎,必定會覺得自己被小瞧輕視了,那顆自卑敏感的心被觸怒,他會更加大聲地吼回去,表明自己的不在意。
但三年後的清栎卻明白這樣的行為有多幼稚,隻會親者恨仇者快罷了,看著身前那張熟悉的臉,清栎有些復雜地開口道:
“……大郎君。”
曾經他看不上大郎君的選擇,聽聞他拒絕當四品官員的夫侍也覺得他是奢望更高的位置,但前世直到他死亡,音泠都過得很好。
朗月樓因著他的出走,生意下滑得厲害,但不過一年,音泠便再次培養出了一個頭牌,瀟灑著當著他的大郎君,不信女子,一輩子單身,比他這個被愛情蒙了眼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音泠聽見男人沙啞的嗓音,凝神一看,這才發覺清栎的額頭竟全是汗水,連兩鬢的長發也被水打湿,沾到了臉側。
他皺起眉,意識到了不對,問道:“你怎麼了?”
清栎已經忘記了前世的自己此刻發生了什麼,他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音泠見他唇色蒼白,狀態一眼看上去便有些不對,便皺了皺眉,擺了擺手:“你先回去歇著,別赤腳了,多半是感冒,我去給你請郎中。”
一開始音泠是覺得清栎擺架子故意不來,現在見他生病了,怒火也消了下去,吩咐完畢後便打算離開去處理爛攤子了。
誰知這時,男子柔聲道:“大郎君,清栎無妨的,我等下便去表演。”
如此委婉的語氣,竟然是從前那個跋扈的頭牌說出口的?音泠對手下的公子們格外了解,當時便有些懷疑地看了清栎一眼。
清栎溫順地垂下眸,加上蒼白的唇色,額頭的汗水,竟然呈現出一種脆弱的美感,不得不說,還是這脾氣更符合他的長相。
音泠心中想著那名書生,便隨意地擺了擺手道:“給你一刻鍾時間,你喊小臨過來幫你梳妝,趕緊登臺。”
隨即他便匆匆轉身離開,身後,清栎的眸色一片深邃。
這一次,他不會放棄自己朗月樓頭牌的身份,他會借此,將自己的名聲傳得更廣,找一根最高的樹枝爬上去。
他會成為人上人,風風光光地回到皇城,見那對父子。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向上爬。
而無論為此付出什麼,他都將接受。
無怨無悔。
…
聊過之後,蘇墨墨才知道,原來這竟然是清竹第一次接客。
他出生於一個貧困的家庭,父母為了生女兒不擇手段,而在他之前,家裡已經有三個男孩了。
輪到他的時候,父母實在養不起了,便在他5歲的時候將他賣給了牙婆,換到了200文銅錢。
至於為什麼清竹對200文記得那般清楚?牙婆按照買來的價格稱呼他們,他的名字就叫二百。
清竹不知道自己離開後,父母究竟有沒有生出女兒,但事實證明,牙婆很有眼光,逐漸長開後,清竹展露出清秀的容貌,最終,8歲的他被音泠用5兩銀子買了下來,牙婆大賺一筆。
來到朗月樓後,他和其他哥哥弟弟們一起學習琴棋書畫,學習如何討好女子。
清竹不算有天賦,他的長相也隻是清秀,完全無法和同為“清”字輩的頭牌清栎比,隻是他夠乖,膽子夠小,平日裡也得到了哥哥們不少照顧。
比如這次,哥哥們發現2號房的客人都是讀書人,態度和藹,便將他派過來,讓他的第一次接客不至於搞砸。
而現在,看著自己身側的那名女子,清竹由衷地感謝哥哥們。
他比哥哥們幸運很多,沒有遇見隨意打罵他們的女子,也沒有被勸酒,更沒有被動手動腳。
他的第一個客人很溫柔,渾身帶著一股書卷氣,正是所有男子向往的那種妻主。
清竹現在需要擔心的,則是管住自己的心,不要輕易動心。
其他五人聽得津津有味,便讓另外五個男子也介紹了自己,蘇墨墨平靜地喝著茶,這個場所的男子果然都有個悽慘的身世呢。
陸敏見她神色有些波動,便小聲地湊過來道:“傻姑娘,這些男子聽慣了這些問題,好多都是故意給自己編一個悽慘身世呢,你可別亂發同情心啊。”
蘇墨墨輕輕笑了笑,在幾個姐姐眼中,好像她就是那種隻會讀書,很單純,容易被狡猾的男子欺騙的人一般。
不知等了多久,樓下突然安靜下來,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一個帶著面紗的白衫男子抱著琴走上了臺。
男子身形修長,烏發披散在身後,身上的白衫料子很好,隨著走動格外飄逸。
行走間,男子顯露出一絲柔軟,一顰一笑皆是風情,正是女子最喜歡的模樣,沒有絲毫攻擊性。
他帶著面紗,隻露出一雙狹長的眸子,眼尾上揚,帶著妖娆,可他的瞳孔又黑得純粹,仿若一顆未曾被沾染的黑珍珠一般。
真可謂是又純又欲。
男子輕輕行了一禮,衣衫飄蕩,臺下人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