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無疑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陛下,竟這般喜愛這蘇狀元麼?其實女帝也知曉這些行為太過高調,但看著小七那瘦弱的身子,她自然而然便憐惜起來,想讓她吃好點、長高點。
而當晚,思茗也知曉了此事。當初殿試之時,他買通的侍從看不清女帝的容貌,因此無法知曉女帝的喜惡。
但現在,思茗明白,女帝那蘇墨墨當真是無比看重,不僅僅因為蘇家。
怎會如此?即便當初思茗算計的對象是蘇斯霓,但這一切都有個基礎,那便是蘇墨墨必定不是七皇女,女帝看見相似的名諱、年紀、身世後,必定會在失落之後惱怒。
但現在,女帝竟絲毫沒有異樣麼?要麼是她不曾記得七皇女的名諱、生辰——但這顯然不可能,那麼便隻剩下一個可能。女帝知曉了蘇狀元和七皇女的巧合。
要麼女帝因著蘇狀元的才華,移情作用下,將她當成自己的七皇女來寵愛。要麼,便是那蘇狀元真的是……
想到這個猜測,思茗倒抽了一口冷氣。僅僅是想一想,他的頭腦便仿若要炸開一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明明那蘇狀元貌若天仙,而七皇女她……
這時,心腹走了進來。看見殿內沉著臉的思茗,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跪下道:“主子,陛下她、陛下她今晚歇在了嫻蘭宮。”
思茗緩緩地抬起了頭,冷笑道:“一群隻會勾引陛下的賤蹄子。”
這般陰毒的話,倘若女帝在時,思茗必定不會說出口。現下宮外都是心腹,加上心中乍然生起的倉皇恐懼,才會讓他揭開了一貫偽裝的面具。
“退下吧。”睨了一眼膽戰心驚的心腹,思茗平靜道。許久,他走出了殿外,吩咐道:“備車,去太女府。”
不可再坐以待斃了。現下前有蘇斯霓,後有這不知真假的七皇女。為今之計,隻有讓陛下快速讓位。
屆時,皇位給女兒,他和陛下二人頤養天年,倒也快哉。
……
太女府中密謀之時,女帝的暗衛也在西府城搜尋蘇墨墨的身世,自然而然便發現了穆家父子。而這時,清栎的小廝蘭書也在尋找紙上的人,雖然有的已經去世,但一長串名單,總歸還剩下幾個。也是這時,蘭書才明白前些年公子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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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蘇斯霓也推測出她背後的兇手便是三皇女,畢竟她與其他皇女沒有皇位之爭的糾紛。而和蘇斯蘿卻結怨已久,一向不和。
隻是蘇斯蘿如何來的這般大的勢力?即便她如今是太女,但終究上位時間太短,羽翼未豐。且她的父親是個卑賤的爬床侍君,缺少外祖母的支持。而蘇斯蘿已經娶了的幾個側君,家世也算不上顯赫。
蘇斯蘿背後必定有人,但究竟是誰,蘇斯霓一時半會也查不到。倘若明目張膽地去找皇姨母,也不妥當。畢竟蘇斯霓知曉內情,去年便是蘇斯蘿為皇姨母擋了一箭,皇姨母才安然無恙,而蘇斯蘿也借著憐愛成為了太女。皇姨母對蘇斯蘿極為信任,貿然去說她的短處,皇姨母必定不會信。
思考一番,蘇斯霓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容王。
去年邊疆的律國安穩些許,容王便自邊疆回到皇城,距今已有半年。
身為世女,及冠後蘇斯霓便有了自己的府邸,正好挨著容王府,兩府間僅用一道院牆隔開。而蘇斯霓,很少踏過院牆,去見自己的母親。一牆之隔,容王府和世女府,便是兩個世界。
想起蘇斯蘿的動靜,以及背後不知名的推手,蘇斯霓有了深刻的危機感。蘇斯蘿是太女,倘若她繼位,自己的下場不會好,容王府亦是。即便母親素來不愛管府內的事,也不願幹涉朝堂,但這一次,蘇斯霓必須找她談談。
一時間,嵐朝的皇城和西府城人心浮躁,暗流湧動。更別提隔壁律國封鎖了消息,秘密登基七天的王,正騎著馬快速朝著嵐朝皇城趕來。
蘇墨墨對一切毫不知情,但偏偏這所有的心機算計,都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不需要她分個眼神,一切便很快會水落石出。
……
翰林院編撰之位很不錯,蘇墨墨可以接觸到很多外界沒有的嵐朝典籍,歷史上不同時期的各種學說,不知不覺間,她對這個朝代的了解更加深刻。
這般安穩的日子過了一旬,某一日,突然,皇城有了謠言。流言像是蝗蟲一般,出現時並不顯眼,但察覺不久,便是鋪天蓋地,難以抑制。
等到蘇墨墨都聽到的時候,這流言,便真的是全皇城皆知了。
“那司顏公子,竟有這般父親?可是那葛正君不是鎮國將軍府的公子麼,怎會如此歹毒?”
“噓,你瘋了不成,這可是兩個一品朝臣,你在這裡非議司顏公子,難不成是想蹲大牢?!”
“我們小聲點便是。聽說那葛正君將原配的公子發賣到了一家破落花樓,前幾天那做壞事的婆子瘋了,正在大叫著認罪呢!也供出了幕後兇手,就是那葛正君身邊奶爹的遠房侄女吩咐的!”
一處茶樓內,角落裡兩人竊竊私語,而如她們一般的人還有很多。說是不得亂傳,但誰不對這些朝臣的後宅之事感興趣?更何況,涉事的還有那皇城公子典範司顏公子啊!大家談論得更加熱烈。
“看來便是證據確鑿了,隻是可憐了司顏公子,他不是才和蘇狀元定親麼?說到這,也不知曉陛下的賜婚還要如何。”
“我倒不覺得司顏幹淨,兒子都是父親教養長大的,誰知道他是不是和他父親一般歹毒。嘖嘖,真沒想到後宅的男子竟這般下得了手,虧我還多麼憐惜他們呢!而這名門公子,也沒比花樓的男子高貴到哪裡去!”
“那原配的公子也可憐,聽說當年是勾引了弟弟的未來妻主,才會被送到莊子去。誰知道裡面有沒有內情呢!”
“歸根結底,咱娶夫的時候還是要擦亮了眼,這賢良最重要啊!我看那禮部尚書也可憐,這麼多年後院就原配的兒子,還有葛正君的一兒一女,多半其他侍君都被灌了絕子湯呢!”
蘇墨墨倒是不曾知曉司家還有這麼一番內情,但回到家後,她便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清栎。
男子蒙著面紗,眼尾上揚,風情萬千,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衫,是棉布質地,與之前的輕紗截然不同。很顯然,他是喬裝過的。
管家站在旁邊,有些無措。約莫申時,這個男子獨自出現在蘇府門口,沒有請帖,也不報上名諱,隻說自己要等蘇編撰。因著他不俗的容貌,管家有些擔心這是主子養的外室或是什麼,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擔心損害主子名譽,便將他接了進來,暫時安頓在廳內。
此刻,見主子來了,管家總算找到了主心骨:“主子……”
三言兩語解釋完畢後,蘇墨墨對著管家笑了笑:“無事,此乃舊友。”
管家退了出去,廳內便隻剩下了兩人。蘇墨墨隨意地坐了下來,端起茶抿了口:“清栎公子,不知你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清栎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穿著暗紅色的朝服,腰間束著腰帶,上面繡著火紅色的鸞鳥,整個人顯得無比貴氣雍容。至於臉,倒是不曾變的。
他清楚地知曉,曾經雲霧山上的寒門秀才,啟蟄宴上的無名解元,如今已經徹徹底底不同了。
甚至她還與自己不同。她是徹徹底底,靠著自己走到了這一步。而不是娶那明家公子,當個贅妻。
但想起女子身後的婚約,想起曾經自己也是司家公子,也有機會與她在一起,清栎心中便嫉妒到發狂。
他深吸一口氣,再度抬起頭時,滿是淚眼漣漣。“蘇秀…蘇狀元,我、清栎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隨後,他跪了下來,身姿弱柳扶蘇,撲在了女子膝下,貼著那幹淨的皂靴,便哭了起來。
……
蘇墨墨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腿,她便伸出手,扶起了清栎:“清栎公子,你有何困難,直說便是。”
雖則她不明白清栎為何會來找她,畢竟二人也沒什麼交集。但總歸是老鄉,眼前的男子身世悽慘,伸個援手也未嘗不可。
清栎感受著那溫柔不失堅定的力道,有些恍惚。但還是站了起來,隻是不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睜著通紅的眼,直視著眼前的女子,語出驚人道:“蘇狀元,清栎求您,賜清栎一個子嗣罷!”
蘇墨墨:……?
哥哥今年幾歲,可曾讀過書,可曾吃過藥?
清栎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震撼,而是哀哀怨怨道:“蘇狀元,你知曉,我已嫁於世女,但世女對我多般嫌棄。後宅日子艱難,那生下子嗣的,便對我肆意苛責,這倒也罷,隻是我餘生始終孤單一人,隻求能有一子嗣常伴身旁,此生便再無遺憾了。”
“來到皇城後,清栎舉目無親,而今,清栎認識的、信任的,便隻剩下蘇狀元您了!您放心,清栎絕對不會多嘴,清栎已經安排好了,到時我便會假死脫身,前往一處安靜的村莊,過完這一輩子,清栎絕對不會找上您,更不會讓司顏公子知曉!”
蘇墨墨:……沉默.jpg
清栎見女子不為所動,想起什麼,又道:“蘇狀元,世女殿下未曾碰過清栎的身子,清栎、清栎是幹淨的!”隨後,他撩起衣衫,那白得發光的胳膊上,赫然是一顆紅色的守宮砂。
蘇墨墨這才知曉,女尊國居然還有這玩意兒。
挑了挑眉,她鎮定地拒絕道:“抱歉,清栎公子,我不能答應你這個條件。倘若你假死缺銀子,我倒可以支援一二。”
女子的聲音帶著堅定。即便早有預感,但清栎還是格外失落。到達皇城後,以及曾經朗月樓的生活,他早就看透了一些女子的真面目。
倘若有美男子投懷送抱,必然不會拒絕,更別說還能擁有更多的子嗣了。畢竟多子多福,又不是自己生,自然很少有女子拒絕。
實際上女尊國也有一些好的妻主,隻是清栎所處的環境,讓他隻能看見那些尋歡作樂之輩,自然覺得女子都是如此。更別提還有那續娶的母親的例子在。
清栎不忌憚用手段,他也可以放下身段,但面對女子的拒絕,他竟開始畏懼。她好像看穿了他。他那自卑高傲的靈魂,在她面前一覽無餘。
咬咬牙,清栎索性一把拉開了自己的腰帶。
他今日早有準備,穿的衣衫也是寬松的,輕輕一扯,腰帶掉落,衣衫整個敞了開來。隨即,便露出了那白到發光的肌膚。
蘇墨墨阻止不及,看了好幾眼。沒想到清栎看似瘦弱,但腰間竟有著薄薄的腹肌,更別提隱沒於褻褲的人魚線了。
這一刻,時間仿若靜止起來。清栎的心跳得格外劇烈。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在女子面前袒露自己。
為了這一天,他準備了太久太久。滋潤皮膚的香膏,整日裡鍛煉腰部力量,同時又不至於有那醜陋的大塊肌肉。
很多女子誇贊他的美貌,但他的身子,他隻想要她的評價。
“穿上。”
忐忑中,清栎終於等來了女子開口。卻是這般毫不留情的兩個字。
那一刻,清栎渾身如墜冰窟。
她不滿意的。她肯定不滿意。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浪蕩的花樓男子?所以才會如此厭惡,以至於再也不想看見?
眼淚再次湧出,但是比起剛開始的做戲,這一次,清栎是真的難受哭了。他安靜地哭,身子僵著,隻覺得一股劇烈的悲傷席卷上心頭。比14歲時被眾人議論還要難堪。
這時,他的肩上傳來一陣暖意,是那掉到地上的衣衫。隨即面前的女子嘆息一聲,聲音放軟了些許。
“清栎公子,你怎麼這麼愛哭呢?”她說。
清栎怔怔地抬起頭,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從一品朝臣家的公子淪落為花樓男子。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的朗月樓、容王府,清栎知曉,即便未曾失去清白,他已經完全比不上別人了。因此,他不求留在她的身邊,他真的、真的隻想求得一晌貪歡。
而現在,眼前這個他深深愛慕著,卻絲毫不愛他的女子,卻將他脫到地上的衣衫,一件件地撿起來,重新披在了他的身上。
她不愛他。
但她讓他重新做了次人。
清栎恍恍惚惚地被扶著坐了下來,感受著她溫柔地為他拉攏衣衫,遞來糕點、茶水,給予了他足夠的尊重。這般女子,他又如何能夠放手?
深吸一口氣,清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衝動,他抬起頭,淚痕未幹,但卻堅定地直視著眼前的女子,一字一句道:“蘇狀元,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他重生一回。但卻未曾救下自己,他依舊重復著陷入泥濘的命運。
但就在即將沉沒的前一秒,她出現了,朝著他伸出了手。
清栎想,重生或許是有意義的吧。
他的意義,便是成為她腳下的梯子。助著她,一步一步,走上那最高的位置。
第219章
蘇墨墨一怔。前世今生?無論如何,這都不像是清栎這般男子會提及的話題。
沉吟幾秒,她頷首道:“話本中見過。”
清栎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拉緊了那沒有腰帶束縛的衣衫。他知曉,自己等下說的話有多麼荒謬,倘若被外人知曉,他甚至極有可能被認為是邪祟,被人燒死或是沉井。
蘇狀元是那般溫柔,清栎知曉,告知她一切後,即便不信,她也絕不會傷害他。但她的內心是否會認為他是個瘋子,是否會不願與他往來,清栎就沒有底了。
男子沉默了很久,蘇墨墨也不曾開口催促。這時,清栎總算再次開口了,他嗓音幹澀道:“蘇狀元,我死過一次。”
話音才落,蘇墨墨的腦海裡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機械聲:【恭喜宿主,觸發隱藏劇情!】
大量的信息朝著蘇墨墨湧來,她忍不住閉上了眼。見狀,本就忐忑的清栎一怔,越發不敢開口。唯獨那扯著衣衫的手,越來越緊,指骨幾近發白。
……
蘇墨墨這才知曉,這個女尊世界竟也有著設定好的程序,簡單來說,這是一個小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