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青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跟主子間的距離,就在這一瞬間被無限拉大。主子忽然站在大小姐跟老太太那邊,唯獨她還留在原地。


  花青默默收回伸出去半截抖著的腳,老實站好,不知所措地摳著自己的手指,抿緊唇慢慢低下頭。


  譚橙本來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吃飯的時候更沉默不語。可是往她跟老太太倆安靜吃飯的時候,譚柚總會摔筷子走人,說她們裝給誰看。


  今天,譚橙深呼吸開口,主動找話題,讓自己顯得跟譚柚合群一點,維系昨晚到今早建立起來的微弱姐妹情,“你——”


  她剛張嘴,譚柚就看過來。


  譚柚咽完嘴裡食物,輕聲道:“阿姐,食不言。”


  何況吃的是魚,不認真是會卡刺的。


  譚橙,“……”


  剛支稜起來準備加入“譚柚”的譚橙,被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愣愣地“哦”了聲。


  兩人都不是特別能吃,一桌子菜剩下大半。不過好在她倆都是公筷夾菜,剩餘的飯菜可以端回廚房給其他人分食。


  譚柚知道飯菜不會被浪費,也就沒再過問。


  譚橙吃飯完漱完口,其實還想跟譚柚多聊兩句,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老太太院裡的小侍快步走過來。


  譚橙疑惑,“何事如此匆忙?”


  小侍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宮裡傳話,說是讓二小姐擔任吳大小姐的夫子,負責督促她功課。”


  讓譚柚當吳嘉悅的老師?


  吳家雖說比不得譚家,可到底也不是五品以下的尋常官員。吳大人的親弟弟就在宮裡,貴為貴君,而吳大人本人也任職翰林院,官居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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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居然讓譚柚去給吳家嫡長女吳嘉悅當夫子?!可想而知譚柚過去得有多難。


  無異於羊羔進了狼窩,還不得被欺負死。


  譚橙直接站起來,眉頭緊皺,“祖母沒說什麼?”


  小侍搖頭,“老太太答應了。”


  “這怎麼能答應?”譚橙眉頭擰的更緊。


  “答應不好嗎?”譚柚擱下手裡茶盞走到譚橙身邊,點頭說,“吳嘉悅文不成武不就,屬實該好好學習。既然我點出了她的問題,由我來解決也可以。”


  她還是比較習慣教學生。長皇子算是幫她實現“再就業”了。


  “這不是吳嘉悅的事情,”譚橙道:“這是長皇子故意的,拿你當餌,去釣吳家這條魚。最後無論魚跟餌誰輸誰贏,他都不虧。”


  譚橙想到司牧的手段,加上他昨天深夜送譚柚回來,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話下意識脫口而出,“長皇子此人,並非善類。”


  她這麼說,譚柚就不得不替長皇子解釋一句了,“阿姐,認識一個人,要透過表面去看內心,不能輕下結論。”


  比如表面兇悍好鬥看起來桀骜不馴的花青,其實很護主也很聽話,她所有的言行舉止無論對錯都是以前的譚柚默許的。


  而原譚柚以為處處壓她一頭優越感十足的嫡長姐譚橙,實際上很想跟妹妹好好相處,也是真心護著她,就是不知道怎麼找共同話題。


  評價一個人的好壞,不能通過表面。這是譚柚教書多年的經驗,她從不會因為學生抽煙喝酒打架叛逆,就去否定對方。


  何況,長皇子先是送她回府,後又幫她就業,甚至連落後生吳嘉悅都沒放棄,為臣為民,心思細膩。


  譚橙,“……”


  譚橙看著說話老氣橫秋卻又毫無心機的譚柚,真想敲敲她的腦子問她:


  ‘你當真透過長皇子乖巧的表面,看到他漆黑的內心了嗎?’


  譚橙跟著小侍去找老太太,走之前忽然想起譚柚,腳步不由頓了頓,側身問她,“一起?”


  譚柚還沒開口,就聽見院外有人先喊起來:


  “阿柚,阿柚,有戲看了!”


  是譚柚的幾個紈绔朋友,或者說是她的狐朋狗友。


  她們顯然不知道譚柚在白院裡,衝進墨院中就開始扯著嗓門喊,“阿柚,大戲!聽說跟你搶花魁那龜孫女有人治了!”


  幾人明顯是來分享瓜的,大笑著說,“長皇子給那龜孫女找了個夫子,哈哈哈哈哪個傻逼願意教她啊。”


  譚柚,“……”


第6章


  “後天宮宴帶上阿柚,這種場面,她該多見識見識。”


  譚橙原本想去老太太院裡,聞言腳步一頓,皺眉朝墨院的方向看。


  她一直不甚喜歡跟譚柚一起玩的這幾個朋友,總覺得她們對譚柚沒多少真心,圖的不過就是跟譚家攀上關系。


  可這到底是譚柚的私事,她不好多問,但今天這幾人都罵到譚柚臉上來了。


  譚柚嘆息,跟譚橙說,“阿姐盡管去忙,這點小事我自己可以處理。”


  譚橙猶豫了一瞬,才抬腳繼續往前走。剛修復的姐妹關系,譚橙不想因為幾個外人再次生出縫隙,“好。”


  墨院裡,蘇虞展開手中扇面,一派的風流倜儻,單看這張臉,屬實是好看,奈何她頂著這張臉笑出了鵝叫聲。


  三人中就她笑聲最大,“就吳嘉悅那豬腦子,誰教她誰作死。”


  白妔跟著附和,“那可不,她考了多少年了還是個秀才,吳家有她算是祖墳頭上放了個啞炮,屁都崩不出來。”


  “噯?阿柚呢,這麼半天磨磨蹭蹭不出來在裡面幹什麼呢?”蘇虞收了扇面握在手裡,提著衣擺上臺階,嘿笑著說,“莫非是將花魁帶回來了,這會兒還在風流快活?”


  蘇虞狗狗祟祟的表情,笑的一臉蕩漾,擺明了想看熱鬧,嘴上卻假仁假義的說著,“這不合適啊,要是讓老太太跟你長姐知道了,不得抽你啊。”


  白妔一聽有花魁,眼睛都亮了,幾步竄上臺階,嚷著,“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唯有老實人蘇婉站在臺階下面的院子裡,拍著大腿喊,“快出來快出來。”


  蘇婉手指門口,“阿柚在外面呢,你們進去幹什麼。”


  蘇虞站在廊下回頭,一臉疑惑,“在外面?”


  白妔人都衝到屋裡了,聞言失望地退回來,“早說啊,害得我白激動一場。”


  她還以為有花魁呢。


  譚柚站在庭院圓門那兒,有些好奇,“你們怎麼知道的消息?”


  一提起這事蘇虞就得嘲笑吳嘉悅一頓,“那自然是幫你偷偷打聽了,那龜孫女跟你搶花魁,我們豈能幹看著。”


  昨天譚柚是自己在花樓喝的酒,這三人不在,否則要是知道晚上約架的事情,可不得拎著棍子跟譚柚一起去。


  白妔走過來,小臂自然地架在譚柚肩膀上,“你忒不厚道了,打架這種事兒怎麼能不帶上我們。”


  譚柚想知道的不是打架,而是怎麼打聽的消息。


  就連她都是剛剛才知道,說明事情還沒傳開,但蘇白蘇三人卻先聽說了。


  蘇虞幹笑著展開扇子,摸了摸鼻子,眼睛朝別處看。白妔也是將小臂收回來,呵笑著說,“這……”


  譚柚安靜地將目光落在蘇婉身上。


  蘇婉,“……”


  蘇婉左右看,奈何譚柚視線絲毫不動,她這才縮著脖子低下頭。


  蘇婉跟蘇虞是堂姐妹,蘇虞更是家裡嫡女。隻不過蘇家官小位低,蘇虞這個嫡女混得還不如大戶人家的庶女。


  在京中,若是沒錢疏通關系,那隻能走別的路,所以蘇虞按著蘇母的吩咐,跟“譚柚”搞好關系。


  這事“譚柚”心知肚明,她心情好的時候拉著蘇白蘇一起處的像好姐妹,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沒少對她們譏諷跟嘲笑。


  雖然“譚柚”不太當人,但蘇虞幾人都沒放在心上,還是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找她。


  這三人裡,蘇婉最膽小老實,譚柚一眼就看出來,“你說說。”


  蘇婉總覺得被譚柚盯著的時候,頭皮莫名發緊,有種被夫子點名回答問題的感覺,不得不老實交代,“堂姐花了銀子從吳府打聽到的。”


  蘇婉,“我們早上出門的時候路過吳府,見有御醫提著藥箱從裡面出來,就知道可能出事了。”


  蘇婉承認,她們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以為譚柚將吳嘉悅揍嗝屁了,先是一拍大腿說活該,後又擔心害怕起來。


  蘇虞花了銀子跟吳家的人打聽,這才知道生病的是吳大人,聽說是氣血攻心厥過去了,而她生氣的原因是因為長皇子給吳嘉悅找了個夫子,說要助她考秋闱。


  這不等於給大王八找了個老師教她怎麼躍龍門嗎,純屬白天做夢。


  蘇虞幾人得到消息就來告訴譚柚,想讓她心情順暢一點。


  “吳大人也知道自己女兒是什麼德行,所以先暈了。”蘇虞哈哈笑。


  譚柚聽完,微微嘆息,“花了多少銀子打聽這事?”


  蘇虞笑聲夏然而止,她看向白妔,白妔出聲打太極,“也沒多少,五、五兩——”


  她還沒說完,蘇婉伸出一把手,吐字清晰,“五十兩。”


  畢竟是吳家,銀子少了根本問不出東西,尤其是蘇家這種小門小戶,吳府的下人看她們都是抬起下巴用鼻孔看。


  蘇虞跟白妔瞪向蘇婉,蘇婉仰頭看天。


  蘇虞跟白妔,“……”


  她老實個屁!


  蘇虞訕訕笑,不敢看譚柚的臉色,用扇子頂蹭了蹭自己額角,含糊說,“這個月可能得少喝點酒了。”


  她也沒這麼多銀子,是三人站在一起圍成圈,一人幾十兩湊出來的。


  這事她們不想告訴譚柚,是怕明明花了錢想讓她高興,結果被譚柚知道後,說不定會反罵她們煞筆,錢給誰不好給吳家。


  尤其是蘇虞她們心裡清楚,譚柚不是心疼她們的銀子,譚柚是覺得她們丟她的臉。


  蘇婉腳尖蹭地,白妔反手撓脖頸。白妔說,“要不,要不我們就回去了?”


  “你別生氣,我們就是怕真出事了,這才花錢打聽,至少現在得了個樂子對不對?”白妔活躍氣氛。


  蘇虞跟蘇婉跟著點頭。


  譚柚自然沒有生氣,她是心疼她們的銀子。


  尤其是五十兩花出去了,消息還沒打聽全,害得她成了樂子被罵“傻逼”。


  譚柚算是知道為何原主在書中隻能是個炮灰角色了。因為她這三個好友,雖有腦子,但又好像不多。


  若是不管不問,將來隻能是紈绔。


  譚柚說,“別站著了,進去喝茶。”


  花青正好端著茶託過來,招呼幾人,“來來來,我泡了春茶。”


  她也不知道自己泡的茶叫什麼名字,但聽說是春天剛摘的春茶,香著呢。


  幾人進屋坐下,捧著茶盞看譚柚,“不生氣?”


  譚柚茶蓋刮著杯沿,“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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